伊斯卡·布维尔这个人仿佛没有存在过。
芬尼根本想抚恤照顾他的家人，死亡不能挽回，那么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可是，找不到。
一个人从出生伊始就会在世上留下痕迹，纵使绝大部分的人无法在时间长河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会有属于自己的证明。家谱里面小小的一块，学生时期发表的论文，家人朋友口中的他，乃至于象征终点的墓碑。
芬尼根对伊斯卡了解不多，他发信函回圣卡迪诺魔法学院问询有关伊斯卡的一切信息，回答是查无此人。
寄往法师塔的急讯也是一样的答案，还引起了他们的警惕，向来关系不好的神圣教廷主教竟然刺探其注册法师的个人信息，虽然经核实后此人并未登记在册。
就连伊斯卡家里的生活痕迹也被不可名状的力量抹去得一干二净，芬尼根记得领着沉墨进门后他曾看到窗边郁郁葱葱的盆栽植物，此时窗沿也仅剩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询问兰斯洛特是否还记得他曾经去打听伊斯卡·布维尔消息的事情。兰斯洛特一瞬间的挣扎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感到些许欣慰的同时，也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兰斯洛特一眼。
芬尼根和沉墨两人伫立凝望着这个位于森林边缘的螺旋形木屋。身为魔导师的伊斯卡选择住在这简陋的屋子里到底是出于远离喧嚣的目的，还是为魔法实验控制开销现在也不得而知了。
芬尼根在木屋旁立了个小小的墓碑，紧接着用魔力镌刻了伊斯卡·布维尔这个名字。他稍加思索，又在右下角补充了他的死亡日期和魔导师称号。
“只可惜我没能找到他的事迹，不然肯定给他来上一段记录丰功伟绩的碑文。”芬尼根遗憾地歪了歪头，“毕竟当年，他可是个骄傲的魔法天才啊。”
在学期间伊斯卡相比起现在还略微青涩，难以完全掩盖脸上那内敛的得意。被路过的芬尼根很好地捕捉到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记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
带着青草香的风从高空呼呼吹来，“小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可千万不要把我关在那个小盒子里。”
“就把我的骨灰，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泼洒在那广阔的海洋里。与海风和洋流飘荡，向高天诉说我的自由。”芬尼根噙着一抹惬意地笑。
“难道不是盛大的死亡庆典更与你相配吗？我将尽我所能让所有人知道，无论是假意哀悼也好，真心庆祝也罢，那时所有人都会在你死亡的地方放声高歌！”沉墨饶有兴致地回应道。
他不明白，以芬尼根的性格为什么会喜好那种孤寂的死亡。金丝雀理应死在华丽的鸟笼里，而不是空寂的野外。
孤寂……吗？为什么他会认为大海和风是孤独的呢？他的思绪逐渐飘离，那被笼罩在迷雾里的画面逐渐清晰。在时间湮灭的空间里，他……祂曾守着一座无边空门，倦惰地看着世界万物的变化，海洋与风是其基本元素，万变不离其中，是多么枯燥啊，而枯燥和孤独总是相伴相生。
他此时更为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那逐渐被剥离的欲求与情感，如果他注定回到那个虚无的囚笼里，为什么从一开始他会有这些多余的情感欲求？
“你说得没错！两者并不冲突。”芬尼根眨眨眼睛，“你可以在葬礼上鬼哭狼嚎或者欢歌载舞之后把我的骨灰撒着玩，反正按照传说入了冥界之后再无可能返回人界了。”
这样的话……“那能不能请你早点去死，反正你也不在乎。”沉墨一本正经地说，“然后把你的城堡，你的钱全都留给我，兰斯洛特跟我说，你很有钱。”趁现在他还有身为人类对金钱的欲望。
芬尼根被逗笑了，“你知道吗，有人在意我的生死，我很开心。”
“不，”沉墨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你活着也能把钱给我。只是你舍得吗？你所有的钱。”
“这你就错了，我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不是我的财产，而是我这个人呐。”芬尼根没好气地说，“你想想，钱用光就用光了，城堡变卖出去也是一次性的，而我这个大魔导师写的魔法卷轴，甚至公开接委托赚的钱绝对是源源不断。如果你想的话，我是多么厉害的一个赚钱机器！” 他丝毫不在意把自己和机器类比。
沉墨想了想，“不，我不需要这么多钱。”
“那让我问问你，你要这些钱干什么？”芬尼根顿时好奇起来，如果沉墨对这方面有需求他在更早的时候他早应开口了。
他其实也没有答案，只是他短暂的人生里从未拥有过罢了。
“买更多的酒？”沉墨不确定地说。
芬尼根痛心疾首，怎么那么没有出息！他还以为会是环游整个大陆，吃遍大陆美食之类的，看来他确实病得不轻！
精神系大魔导师，桃乐丝·布伦希德是个行踪不定的神秘人物。在普通人面前，她可以是憨态可掬的萝莉，也可以是风华正茂的少女，精神矍铄的老妪。
然而芬尼根知道以什么线索去找人，毕竟五年前所幸找到了人并弄清了她的门路。
他吩咐兰斯洛特和艾伦，“帝国繁华的那些销金窟里，打听一下养着一群中看不中用，年龄差距极大的花瓶的变态女人。比如说幼女与一群成年女人，少女与一群老妪，老妪与一群少女的搭配。”
兰斯洛特没说什么，艾伦有些为难地开了口，“伯爵大人，这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宽泛了？”
“放心，”芬尼根冷笑一声，“她有着标志性的粉紫渐变发色，脸上还画着个桃红色的爱心，还是挺扎眼的，毕竟她恨不得汇聚全部人的目光呐。”
他们排查需要一定时间，而在这空隙里，沉墨悄悄溜去酒馆喝闷酒。他其实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股力量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
他只是想知道，身为外神化身的他为什么会有那些不可思议的人类情感，为什么会降临到人间，为什么会没有相关的记忆，恐怕身为人的他无从得知真相了。
沉墨愉快地打出一个酒嗝，今天的梦里，那些无趣单调的山川湖海里竟然有面条飞在天上，他索性一口咬住。
“唔，怎么咬不断……”他不满地嘟哝着，而在现实里他已经把愤怒中的芬尼根蹭得一身酒气。
芬尼根咬牙切齿地把沉墨醺红的脸拉长，“给我醒醒！”
“噢，是你啊，油光水滑的金丝雀。”沉墨嘻嘻地松了口。
“是我！神志不清的小醉鬼！你的金丝雀来背你回去了。”芬尼根没好气地应道。
“告诉我，你要什么，或许我现在可以满足你。”沉墨开玩笑般再次把胸变大，那隆起的地方顶着他的手臂。
芬尼根瞪圆了眼睛，那紫罗兰般闪烁着迷人色泽的眼里透着反思与痛惜，“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想要？”沉墨撇了撇嘴，那鼓起的地方迅速平坦下去。
“我想要的，现在的你给不了我。”芬尼根轻声说道。
看着几近于昏迷过去平稳打着呼噜的沉墨，庆幸，愤怒又有点失落的复杂情绪混杂在他的眼里，他稳健地背起他，从灯火通明的酒馆走向那寂静黑暗的街道。
在无人的黑暗里，芬尼根朝着他肩膀垂头的沉墨附耳说道，“你能给我吗？死亡与……爱。”
那近乎于呢喃的耳语缓缓与数年前他在那无人的神秘之地的请求渐渐重合。
真是神奇，看上去娇小无骨的身体竟然出奇的重。芬尼根咂了咂嘴，看来那瓶药水果真本质上只是一个幻术的效果！
芬尼根：死了都要爱！
保证不会是死掉那种的HE！保证嘎嘎甜！（瑟瑟发抖以求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