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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月考结果公布后,莉莲又要向王城寄一封信。
诺亚接到了换成绩榜单的任务,遇到提前一小时在公告栏处等候的女仆时,主动把排名告诉了她。
“一个月报备一次,好严啊,”威妮吐槽,“我们家女皇别说月考了,去年一整年都没管过我。”
穆尔:“这就是你手册才学到第三页的理由吗?”
威妮:“快闭嘴!”
诺亚习惯了到哪都有人跟着的日子,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所以,为什么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在一年级的公告栏旁边等着?”他接过伊桑递来的板擦和粉笔,踮起脚把变动的排名擦掉写上新的,“这里只有我和伊桑是一年级吧?”
穆尔理直气壮:“我也是学生会的,来看看怎么了?”
威妮一时找不到理由,只好把话题绕回去:“不过幸好你们的国王没有对成绩作出评价,说不定整天忙着国务根本没空看呢?”
起初,诺亚也和他们一样,以为霍华德陛下会像上个月一样没有回应。
但几天后,莉莲送来了父王的亲笔回信。
皇室专用的厚重外封只拿着很难捏出里面纸张的厚度,让猜测内容的人更加不安。
他回到宿舍,忐忑不安地用小刀去掉信封上印着丁香花图案的火漆,坐在桌前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才有勇气打开折叠的信纸。
一整页,都是字。
粗略扫了两眼,全是夸奖和鼓励。
诺亚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自他七岁来到这个世界,霍华德陛下对他们兄妹说过的话加起来就不超过两只手。
突然摆出父慈子孝的氛围示好,很难不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在知晓原剧情的情况下,他认为这封信是用来给人增加精神束缚的可能性更大。
诺亚想明白了,也就没了心理负担,转而担心诺兰。
他们两个人的信内容应该是一样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晚上诺亚去接诺兰吃晚饭时,主动询问了关于信件的事。
“信?对,莉莲今天是给了我信,我还没来得及拆……”
诺兰嘴上胡乱拼凑着词句想把事情搪塞过去,慌乱的小动作却先一步暴露了她的异常。
诺亚抓住了她乱挥的一只手:“你手指怎么包扎起来了?碰到什么受的伤?”
“……手滑了,砸了个杯子。”诺兰嗫嚅着,紧张地咽了口空气。
她看完信后,当着莉莲的面,砸了杯子。
烦躁的心情时隔多天再次浮现,她只能归因于父王的信。
“是因为在意父王写的信吗?不对,都是夸奖的话可能会让人有压力,但不至于生气……”
在诺亚自顾自猜着诺兰砸杯子的原因时,听到兄长分析的诺兰微怔:“夸奖?”
“王兄收到的信、是夸奖吗?”
诺亚说不出话了。
他向诺兰提出想看看她的信,妹妹虽然一如既往地好说话,答应了请求,但回宿舍取东西的速度却很磨蹭。
拿到同样的厚信封后,诺亚同样只拆开扫了几眼,就放了回去。
一页完全相反的批评,让他警惕的是最后一句。
“难怪贵族们都向我提议,早日确立你的王兄为帝国继承人。”
……
帝国的法律明确规定了,王子和公主拥有一样的继承权、可以平等竞争王位。
这放在原游戏里是根本不用考虑的问题,因为玩家选谁,谁就是国王。
现在游戏变成了现实,设定是否会延续和是否能人为打破都成了问题。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影响,王位放在两人面前只是桌子上一个可以谦让的苹果,给谁都一样。
但当苹果被桌子边的人看到,流言蜚语总会动摇做决定的人。
和苹果最终归谁无关,只是两个原本平等坐着的人,突然觉得“不平等”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苹果。
不平等带来的后果,就是嫌隙。
诺兰收到那封信后,没再主动粘着诺亚。
他追问过几次,得到的回复是:“我觉得我到外面上学,光顾着自己开心了,这样下去是没资格和王兄相提并论的……”
“再等等我,很快就好。”
穆尔他们都发现了兄妹间的隔阂,却没有人出手干预。
因为这是诺亚的意思,他在放任事态的发展。
诺兰每次下课抱着书匆匆离开的样子,都会让诺亚想起自己高中坐在电脑机房里刷双子剧情线时的烦躁感。
白天在上课,放学偷偷玩游戏还要看着角色上课。
但角色上课不是自愿的。
是国王安排的。
第三次月考出完成绩,他们第二次收到了国王的来信。
诺兰原本是不肯给诺亚看信的,可放着她不管的兄长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甚至板了脸,她只好憋着泪花把信交出来。
诺亚看了一遍,发现诺兰的信和上个月一模一样。
而他的信,多了两句话。
“我的孩子,你还有一个月才放假是吗?到时候回来,试着看看政事吧,我会帮你。”
“最近精灵族的长老传来了消息,想在今年结束前来王宫拜访,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接见他。”
都是国王的孩子,来信语气截然不同。
他把信还给了诺兰,把自己的信放进了抽屉,和前一封一并收好。
十一月气温骤降。
诺亚撕走一半灵魂后,每年冬天手脚都很冷,保暖措施做得再好也没用。
往年在王宫诺兰都会一早梳洗好来找他、跟在他身边吵着要牵手。
今年没有了。
到了冬天,身体不好的不止有他。
最近窝在王城的埃利斯主动联系了诺亚,但生病的自然不是被奥斯本宠爱的圣子,而是连着两个月往特拉维斯寄信、废话连篇的霍华德陛下。
彼时埃利斯正坐在由伯莱妮护送、前往王宫的马车上。
他被霍华德陛下传唤,去王宫驱魔。
近臣说,国王最近咳嗽得厉害,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毛病,联想到前阵子诺亚王子说过穆尔少爷的预言了沃尔加森林有恶魔,急忙把圣子叫来看看。
埃利斯改了装束,因为和眼白颜色接近的银瞳看上去很像视力残疾,他以前才那么喜欢用白纱遮脸。
和诺亚建立连接后不知怎么就想开了,换成了挂着小号幸运符的银链。
“殿下,伯莱妮没有尽职。”
他一上来就是告状。
“我之前听伯莱妮说,她在王城还要负责盯着这里权贵们的动向,前几天国王去沃尔加森林狩猎,她竟然没有告诉您!”
并没隔多远距离的伯莱妮轻松捕捉到埃利斯打小报告的声音,懒得理睬。
只是在心里偷偷生气,这个新来的怎么那么多事?
“狩猎?”
下午没课,诺亚手里拢着一团转化成火元素的魔素,靠在床头,手冷的情况半天没有好转。
即便如此,看着红色的东西,求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很常见的贵族活动,但放在这个时间段就不合理了。”
埃利斯撩开马车窗户上的帘子,欣赏着依旧热闹的王城街道。
“人类过度狩猎的言论已经在整个帝国传开了,精灵族要来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播出去的,两边关系明明在恶化,陛下这么过去,不怕在森林族的地盘被阴一把?”
“可他安安全全地回来了。”诺亚说。
这是一个下马威。
国王想告诉精灵族,传闻也好、即将到来的和谈也罢,他都不放在眼里,就算人类真的过度狩猎了又怎么样?
最坏的结果还不是开战?
诺亚知道,双方都对彼此不满很久了。
沃尔加森林离王城太近,两个阵营的心脏紧挨多年,只有一方侵吞另一方,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定。
可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局。
埃利斯察觉到诺□□绪不高,继续说下去:“陛下太傲慢了,他固然很有能力,少年继位,但精灵也不是好惹的。”
那个精灵说的话在某些地方也没错,在森林里,两方什么都不做,人类就处于劣势。
“陛下都召我驱魔了……您说,这一次他真的是安全回来的吗?”
诺亚不知道。
游戏里,国王在六年后去世,兄妹中的一人顺理成章地在成年时继承王位。
他只知道死因是病逝,其余情况,金丝雀兄妹的剧情里找不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精灵线、龙族线和人鱼线诺亚也玩过,但小继承人们都被保护得很好,种族争斗的事在成年前长老们一概不让他们多管。
这也是为什么格兰特他们参与了捕猎伪造,诺亚却没有直接认定小号身份的原因。
折磨孩子、把幼崽拖进浑水的事,原本只在人类阵营发生。
要是国王的病真的有隐情……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诺亚收回了魔素,放弃无用功,“不管真病还是假病、有得治没得治,都告诉那个男人,你有办法,只是……高高在上的奥斯本还不让说。”
“钓着他,命是针对一个人最好的把柄。”
他已经懒得再装模作样,喊那个人父王了。
就先按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去想象吧。
毕竟恶魔的丈夫,没道理面对奥斯本的厌恶可以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