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要来青州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最先是太宗皇四女柳城的平烟大长公主，然后就是太zu皇帝胞弟老瑞王的后人。如今的瑞王比先帝要小好几岁，近日身体不适，便让瑞王世子替他来了。
李婠南到了之后没多久，安阳的朝林大长公主便到了，她还带了自己的小孙女同行。
其余人没有李婠南这个地位，不须得亲自前往城门去迎，但为了保险起见，青州总督还是安排的妥当，给了皇族最高规格的体面。
这是青州城第一次聚集这么多的皇室中人，叫百姓也觉得新奇。
李婠南昨日在城门口遇刺一事也传播的极快。
传言中，固国大长公主，箭矢贴面也毫无惧色，不动如山、波澜不兴，真不愧是天下女子之表率，其胆识超出常人数倍！
陈王知晓李婠南这两日定然十分疲累，便叫她先去休息，不必管旁人，他们要请安也得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所以，李婠南到了陈王府，在灵堂为陈老太妃上了香后，便见不着人。
夜深，陈王府依旧灯火通明。
“殿下，王爷那边查出，放箭之人确为天下第一箭手，黎川！”星竹来禀。
李婠南已经预料到了，那么远的距离又那么精准的角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黎川是都朝江湖人士，也算是年少成名，可已经好几年没他的消息了，再出现就为了当众射杀自己？谁人指使？
没听说他和都朝朝中或者都朝皇族有牵扯啊！
“司寇星野有什么动静？”
“皇城来报，司寇氏病还没有好利索，出门不多，只在前日午后，去了一趟安和寺便没了。”
李婠南倒不是怀疑司寇星野，只是她总觉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自己想象不到的阴谋在酝酿。
她却无法做出什么。
“他们可有什么异动？”
星竹知道，李婠南的“他们”，是指此刻处于青州的皇族。
“并无异常。”
若是没有四皇子在勤政殿的一番言论，皇帝不会让李婠南出安和，但她只是绝不会明面上出安和，私下里已经做好了暗自出安和的准备。
各路藩王、公主，他们倒是没想到皇帝会同意，如此便齐聚青州城。
陈老太妃正式的吊唁仪式在明日举行，届时怕是整个青州城能来的都会来。
李婠南忽而想到一个人，一个与陈王、陈王府息息相关的人。
“窦家小姐身子好些了吗？”
“说是窦小姐在灵堂设置之后，第一时间就来磕头上香过了，回去之后就一直在病床上没下来！”星竹回禀着，李婠南问的什么她好像都能答上来，不叫李婠南问个空。
这窦小姐是青州城首富窦家的小姐，名为窦静。她是陈王的准王妃，原本去年二人就该成婚的，但窦小姐突染恶疾，一病不起，连床都下不来。
于是这婚事便拖到现在还没有举行。
二人却也没有退婚。
次日一大早，天将蒙蒙亮，王府里便开始来宾客了。
李婠南到灵堂偏厅的时候，景王、朝林大长公主、平烟大长公主……她们都在坐候，小辈的像安平、瑞王世子她们都去了灵堂守灵。
一众皇族，皆身着素白孝袍戴孝，但掩盖不住身上的皇族气场。
见李婠南进来，众人起身相迎。
李婠南坐在上首主位，众人才复坐。
多年难得一见的兄弟姊妹便继续闲谈起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提政事。
外面的天，越来越明亮，王府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砍砍跟李婠南住在王府的轻舟小院，这边离前厅远，是陈王怕喧闹扰到李婠南休息，故而特意安排的。
王府今日虽然是人多眼杂，但护卫也森严，只要李婠南不出王府，砍砍便不必跟随在侧。
她早上练了剑后，叫侍婢送了些吃的来，豪放随性的直接在院子里吃了起来。
忽而听见门廊旁的小竹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撇头望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靠近，她们还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直到肩膀上猛然架上一把长剑！
“女侠饶命啊！”
砍砍当真是悄无声息的瞬时出现在她们跟前，然后就瞧着身前这利落下跪的两个身影，皆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她剑架肩膀的这个应当是小姐，穿着打扮有些贵气，但自身气质却与这身打扮不符，倒像是在哪里偷来的这身行头。
一边这个普通的婢女打扮，畏畏缩缩的跟在她家小姐后侧跪着。
“你们俩是刺客？”
主仆二人连忙摆手，那小姐急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不是刺客，我爹是青州总督！”
砍砍想，青州总督，官是挺大的。
不对，青州总督官大不大，管她屁事。
“所以你们俩是听了你爹青州总督的话来行刺殿下的？”
程君珞欲哭无泪：“我们没有要行刺殿下呀，我压根就不是来找殿下的啊！”
砍砍把搁在程君珞肩膀上的剑收回，程君珞松了一口气。
“你别说你俩走错了！”砍砍回到石桌前继续吃她的面条。
程君珞和侍女跟着她身后也一道过来。
程君珞傻笑：“嘿嘿，女侠，我们也没有走错，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嘛？”
“拜师！”
程君珞这两个字一出，狠狠地带起了砍砍的满足感！终于，终于，终于，她也是可以收徒弟的了！
砍砍来了兴趣，就听程君珞继续说道：“我前日在城门前见女侠纵身斩箭矢，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拜女侠为师了！我本来前日就准备过来的，但我爹不让，那我就进不来王府，我还准备偷偷地溜进来的，但女侠不知，王府有黄英十三剑坐镇，旁人根本无法潜入。”
不巧，砍砍是知道黄英十三剑的。
黄英十三剑的十三剑阵，在当世剑阵中排的上前三，砍砍虽未曾与之交手，但想来她亲身破此阵也需得一些时间。
“你乃青州总督的女儿，想学些武艺，什么样的师父拜不到，何至于等到今日来拜我？”
“女侠不知啊，我爹倒是给我找了些师父上门教我武艺，但全是骗子、水货！”程君珞痛心疾首。
砍砍倒是觉得新奇，原来能做上青州总督的人，看人的眼光也并不怎么样嘛！
但她们不知，哪是青州总督看人不行，他压根就是故意的。
青州总督程识卿有妻无妾，膝下两女一子，均是散养模式，只希望他们高兴欢愉，不在乎成就如何，养得他们兄妹三人都是纯真的性子，完全没心眼。
程君珞是家中小妹，才满了十三，自小就爱跑去茶楼听书，十分向往故事里的江湖，便求着她爹给她找个武师傅。程识卿虽是散养孩子，叫他们随心所欲，但程君珞实在是活泼有想法，要是等她学成，定然要离开青州去闯荡，江湖险恶，极可能一去不复返。
故而程识卿便安排一些人跟着他一起忽悠程君珞。
程君珞心思浅，一直都没发现自己老爹在忽悠自己，但武侠梦还是要继续做，自己平时在外面遇到看似厉害的人，也会看准时机去搭个讪什么的，但真是老天也帮程识卿——程君珞在外面遇到的要么是江湖骗子，要么都是假把式。
前日在城门前迎接李婠南，她远远地挤在人群中，是带着好奇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固国大长公主，但李婠南面纱遮脸，她有些失望。她本打算回去的，但偏巧见箭矢射向李婠南，砍砍纵身斩箭矢。
这场面，确实是让她热血沸腾了。
今日王府宴客，她这才有机会跟着她大哥一起过来，摸索打听到了轻舟小院，就偷偷摸摸的溜过来了。
女侠不愧是女侠，一下就发现了她们，她心想，自己将来定然也要怎么厉害。
“女侠，你收我为徒吧！”程君珞又跪。
砍砍是武学奇才，心思澄澈，少思少虑，刚才有满足感，皆是因为自来李婠南都是把她当小孩儿般看待，甚至连司寇星野那家伙也是，故而听到程君珞想要拜自己为师，猛然觉得可以向他们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但若是真要收徒，她却从未想过。
她师父司徒逍遥说，她是为剑道而出生，而存在。她确实纯粹的痴迷剑道，但她的存在却并不纯粹。
她是人，不是一柄剑，这么多年的牵绊，使她感情丰沛。
对谢王、对李婠南，都是。
她一直不曾离开李婠南身边，她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她不知道离开了李婠南自己应该到哪里去，去做些什么！她想要替谢王守着李氏江山，守着李婠南。
她哪里也不去，她心甘情愿做囚鸟。
也许李婠南是对的，她确实还是个孩子。离开李婠南她不知道怎么独自生活。
砍砍回着程君珞：“可我干嘛要收你为徒呢？”
“我是青州总督的女儿，你想要什么我爹都可以满足你！”
砍砍云淡风轻：“青州总督大得过固国大长公主吗？”
程君珞：……
“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
“你们家比固国大长公主还有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