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之前，自己已然信了七八分。

假皇女一朝得道，永世屹立至高巅峰，真皇子却好似没有人在意。可一开始的初衷，不就是为了保全那个孩子。

为什么会忽略掉他？因为他隐秘了太好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苏客然如果是那个孩子，便能够解释为什么要和司寇星野合作。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且不愿意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度过这一生。

李朝上下，谁能帮他？竟无一人！

李婠南想，要是自己，应该也是会选司寇星野的。

苏客然答道：“并非是我。”

李婠南：？？！！

并非是他？苏客然的回答又颠覆了李婠南的想法。

真话还是假话？

李婠南本来还有些话要问的，是建立在他就是那个孩子的基础上，可现在他否认了，李婠南有些卡住。

“不管殿下信不信，我都想告诉殿下，虽然瞒了殿下很多事情，但我的心永远是向着殿下的。我是谁不重要，我的生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

苏客然这话李婠南听着有些耳熟，这话司寇星野也说过。

他说，我不重要，殿下才最是重要。

李婠南脑瓜子嗡嗡的，她更搞不清楚情况了。

她忽然出现了一个更离谱的想法，也许当年说孤女换皇子的事情也是假的，她就是周采女生下的孩子。

谎言一重套着一重，让人失了判断。

“殿下，真相是鲜血淋漓，是触目惊心的，即使如此，但我知道殿下还是会去找寻答案。终有一日殿下会得到答案，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那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为殿下支撑一二。我便罢了，只愿殿下知道，阿野是永远不会伤害殿下的。”

听此得知，苏客然和司寇星野不单单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二人之间的信任非常人可比，究竟是什么连接起来的呢？

为什么他坚信司寇星野不会害她，依据什么来的？落脚点到底在哪里？

“我知道昨日之毒并非他下。”

苏客然听此了然，释然一笑，才知道这是李婠南自导自演的：“殿下，其实没必要这样的。”

至不至于都说不好。

“殿下身边留不下我了，今日我就不跟殿下回去了。殿下若对我有怨怼，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自来向殿下请罪，要杀要剐殿下随意。”

两人隔着距离，苏客然若是要跑，李婠南还真追不上。

苏客然背叛欺瞒她不假，但多年的兄妹情分亦然不假，那些年里，她真当只有那么一个惟一的血亲。她选在此处和苏客然摊牌，并非是想不留痕迹的杀人灭口。

原来预料中最好的结果，就是知道他的身份、他的目的，然后将他策反。不然，知道身份、知道目的，然后将他迷晕带回□□起来。实在不行，两个人打一场，决定对方的生死，此间恩仇，就此不复。

她好像得到了不少答案，但又好像一无所获，甚至还失去了什么。

“那年殿下及笄，阿野送了殿下一套衣裙，还有一支银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婠南竟在苏客然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丝羡慕？

苏客然继续道：“都朝第一药师黄无常，耗废二十余年炼制出了世间仅此一枚的‘回魂丹’，此丹药不管是什么伤、什么毒、什么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都能救。”

此般神药李婠南听李青沅提到过，说魏西神医都说，他若是炼制出此药，此生便再无遗憾。

但苏客然话题是不是有些跳脱，前脚还在提衣裙银钗，后脚又是绝世丹药。

“此丹药，正在阿野送给殿下的银钗花间。”

李婠南：？

“阿野怕殿下心中有负担，一直未曾告知殿下。将来我不在殿下身边了，若是殿下有恙，也好知晓此物所在。”

李婠南心头酸涩，不知滋味。

苏客然不再犹豫，跨步上马，李婠南并无动作，只神情复杂的看着。

“殿下……”苏客然犹豫着什么，轻抿了一下唇，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开口道：“愿岫岫长安！”

这是苏客然第一次叫她岫岫。

一时间各种感觉都跑出来撞在一起，叫李婠南觉得自己好迟钝。

苏客然不舍的看了李婠南一眼，随后纵马掉头，可还没来得及离开，却见从平丘外围涌来一批黑衣人。

“殿下小心！”苏客然从马上飞身而下，快步护佑在李婠南身边去，一瞬交战。

苏客然擅用长枪，但外出时不好带，今日出门便带着一把剑。李婠南出门，看似不携兵刃，但腿上绑着那把她常用的短刀。

没有对峙，直接交手，二对多。

这批人哪来的？今日之事她没有告知任何人，若她没有提前安排，此时就不应该出现这批人。

这批人实力不低，招式很陌生，但好像又有些熟悉。

陌生在于他们的招式细节处，好像并非李朝剑客的一些习惯！李婠南察觉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有些熟悉感了，当初在地觉山后山群断崖前，她遇到的那批黑衣人也是这样的。

这些人的实力远胜地觉山那批，他们是知道自己会武功之后，特意换的一批人？

苏客然很快便知道对方是从哪里来的人了。

多欺少、不敌众，苏客然一边有些吃力应对，一边冲对方说道：“都朝皇令，李朝皇城内外暗探、暗卫，皆以听从大皇子安排调遣，你们何故擅自行动？”

这是都朝暗棋？如果不是司寇星野要杀她，那就是有人也叛了司寇星野？

刀光剑影，和风而应。

对方并未回应，像是听不懂苏客然在说什么。

苏客然全力相护，二人被围困在此。

很快，两方皆有伤处，李婠南也不得幸免，别说是没有绝对实力碾压，就算有也可能会被体力耗尽。

苏客然白衣尽红，别人的血不少，自己的亦然。对方倒下大半，他们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人尽显凌乱之感，不多时便会撑不下去的。

黑衣人凌厉，李婠南昨日还吐了血，今天实在有些拖后腿了。

刀剑掠过脖颈，叫人感受到了刀剑的冰凉之息，躲过身前身后、四面八方的无数杀招，李婠南手中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可这一慢，便是要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的。

如斩断野草，李婠南的发丝被削落一段，本应该还有一刀刺她身后，但有个人为她挡下了。

空气之中，血气正浓，风也吹不散。

曾策马银枪偏偏少年郎，如今狼狈不堪，将要碎裂。

李婠南惊觉高呼，唤他姓名：“苏客然！”

敌人的动作未停，身边的队友残败的跪坐在地，手中之间插在地上支撑身体不倒，他还有沉重的喘息声。

可他已经像是死了。

李婠南的心剧烈跳动，反手抽过苏客然手中之剑，一手短刀，一手长剑，她发了疯一般的去击杀，像是要然尽最后的气力，来终结这一战。

她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忽而就不知疲倦了，厮杀与怒吼席卷，她亲手将剩下的敌人一个个砍倒。

像是地狱里走出的恶鬼，终究要回归地狱一般。

苏客然收到致命一击，生机凋零，李婠南捧着他的脸，急切道：“苏客然，苏客然，别死！”

李婠南费力的将苏客然扶上马，她要带着他回去。

骏马飞驰，血气洒尽沿路，李婠南分秒不敢停歇。

策马入城，惊吓百姓，情况紧急李婠南顾不得这些。到了府前，守门侍从一眼认出，赶紧唤人来帮李婠南将苏客然带进去。

“去，唤魏神医来！”李婠南赶忙吩咐下去，又喊道：“星竹，星竹。”

星竹此刻却并不在府上，另一侍婢回道：“殿下，星竹姑姑出门了，不在府上。”

李婠南也懒得管星竹干嘛去了，不顾自己的伤势，还强撑着去到苏客然身旁，苏客然气息越来越弱，李婠南慌了神。

她忘了眼前这个人欺瞒她，忘了他并不是她的大哥，她前些年被爱着的感官不是错的，那是她以为的惟一的血亲。

她少有这种情绪崩溃的时候，太宗皇帝死的时候没有，先帝死的时候更没有，可她如今有一种信念崩塌的感觉，她自己也没有预想到。

也许这经年里，苏客然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大哥。

他默默地为自己做着一切，虽然带着某种原因，但此刻李婠南不想去计较了。

李婠南情绪失控，极度哽咽：“苏客然，苏客然……你若不死，我便既往不咎，你若胆敢死在我眼前，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李婠南的眼泪落在苏客然的手上，清泪和血水融合，也变成了血水。

“大哥……”李婠南紧紧握住苏客然的手，她终是再唤了一声。她不得不承认，在知道自己并非皇女之后，她会觉得自己并非实体一般，有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这世间万物都不与她相连。

直到……苏客然的出现。

即使是谎言，她也曾在这个谎言里安心多年。

“大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殿下……”苏客然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李婠南像是看到希望而凑的更近。

“……这声大哥，不要再叫了……若是，被有心人听见，加以利用……来伤害殿下……”

李婠南的心像是要被搅碎一般，这么多年压抑的不曾外放的情绪，在这次倾斜而出。

“魏神医为何还没有来！”李婠南怒喊。

她忽而想到什么，急忙起身向自己的卧房跑去，她推进门，抄家似的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道：“银钗，银钗……”

在看到银钗的时候，李婠南甚至觉得它在发光闪耀，当真是救命稻草。她拿起银钗，拆下花间银片，果然在里面看你到了一枚丹药。

苏客然不用死了！

李婠南又奋力跑向苏客然所在的房间，途径回廊，见李青漪也着急跑来。

李青漪跪在李婠南身前，抓着她染满血色已然看不清楚原本是何花样的衣裙。

李青漪也急出了哭腔：“姑祖，司寇星野不能死，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

司寇星野又怎么了？

虽然昨天被砍砍揍了一顿，但砍砍下手有分寸，绝对伤不及性命的。

“是星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