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组人同时行动起来。
俞城是五人中的最后一个。五分钟后轮到他砍柴接力时,整体的进度已经落后于另一组了。
“下一个开始!”
导演按下秒表。
黄昏,落日从云层背后透出金光。
嘉宾的视线,导演组的镜头,全都集中于俞城一人。
“哎呀,快拍他呀!”秦长宇一拍手,突然回过神,慌慌张张拿起运动相机。
夕阳从俞城背后照过来,他流了汗,湿润的碎发泛着金边,手臂的肌肉线条隆起。
嘉宾们的加油和惊叹,自己慢慢变急促的呼吸声,村民着急催促的方言。
却觉得安静的很。
他心无旁骛,除了想到潘舟。
想到她笑着把热水倒在皮鞋上,想到她坐在公寓餐桌上咬着柠檬喝酒。
还有那双在夜晚注视着自己流泪的眼睛。
俞城将视线凝聚在双手延伸到斧头的一点一线上。
摆好,举起,下劈,摆好下一个。
在倒计时中,脚边半圆柱型的柴火越来越多。
他心无旁骛,除了想到潘舟。
想到她笑着把热水倒在皮鞋上,想到她坐在公寓餐桌上咬着柠檬喝酒。
还有那双在夜晚注视着自己流泪的眼睛。
她会不会怕冷?
俞城手上的动作突然迟疑了。
“时间到!”
计数的助理大声报数。
嘉宾组以小数量的优势险胜。
俞城迅速扫视工作人员,发现潘舟已经站在前排,正好和他对视。
她莞尔一笑,向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
“俞城这么卖力干嘛?”韩卓在一旁震惊,“这砍的柴都够几天用了。”
那边嘉宾几个人已经激动地抱在一圈。
“我说过吧,他很好的。”潘舟骄傲地望着远处。
“你可真肉麻,”韩卓撇撇嘴,“上班要学会摸鱼,知道吗?”
副导演带着摄像,举着镜头走了过来。
“是这样,嘉宾获胜的奖励,就是随行的staff今晚不回酒店了,都住在院子里。”
“什么叫住在院子里?”
韩卓张着嘴。
“就是露天睡在院子里,仓库,门房,走廊之类的。”副导演一一举例。
“他们呢?”
“他们带着帐篷住在内屋客厅。”
“什么!”韩卓当场要跳起来,“让助理朋友睡大马路啊?他们拍他们的,关我什么事,怎么能拿我打赌!我们是不拿工资,过来帮忙的,这是恩将仇报!”
韩卓愤愤不平,拉过其他嘉宾的随行朋友大声抱怨。
*
潘舟呆住了,她很快明白为什么俞城做完任务后,第一眼就看向自己。
这是俞城专门来对付她的吧?
就跟第一天扔鞋子,第二天玩失踪一样,今天就把她扔到荒天野地里过夜。
她真没想到俞城还有这种招数。
潘舟越想越觉得有趣,仰着脸,畅快地大笑。
笑得咧开嘴角,露出牙齿,下巴和脖颈抬出流畅的曲线。眼睛弯成两只月牙,浓密的睫毛聚在一起。
“你瞎高兴什么?”韩卓莫名其妙,“刚刚你还说他好,看看现在!他把你坑到哪去了。”
“韩师哥赶紧去挑个好位置吧!”
潘舟快要笑出眼泪,捂住肚子蹲在地上。
*
“好啊好啊!”博主唐如霜非常兴奋,“真没想到能赢!”
“多靠俞城了,”秦长宇拍了拍肩膀,“咱们都是第一次砍柴,看来很有天赋嘛!”
“赶紧穿好,出了汗别着凉了。”
嘉宾帮俞城披上衣服,俞城活动了下,肩膀有些酸酸的。
“来看看我刚才拍的俞城,我觉得很不错。”秦长宇掏出小相机,向剪辑师招呼,“来,你比较专业,帮我看看怎么样。”
制作组那边传来男人的抱怨,和潘舟畅快的笑声。
几个嘉宾阴谋得逞,都会心一笑。
“妈呀,你经纪人听起来是真开心。”博主唐如霜说,“你们关系真不错。”
俞城嘴角微扬,若有所思:
“关系确实还可以。”
*
院子内屋。
“小唐,我这搭好了,你来看看呢?”
嘉宾依次把帐篷摆在内屋宽敞的厅堂。
六人,刚好分配三顶帐篷。
俞城和秦长宇在睡同一顶,秦长宇主动睡在内侧。
呼啸的风声从木窗的缝隙吹进来。
“晚上会不会冷?”有人问。
“不会的,”博主唐如霜回答,“咱们这有煤油取暖器。”
“外面呢?”俞城问。
他身材高大,在帐篷口一坐几乎挡住整个空间。
“外面也差不多,”博主说,“他们有被子和睡袋,仓库走廊的也不算露天睡,就是可能灌点风。”
“他们缺什么会问导演组要的,”秦长宇伸个懒腰,“我们这些设备还是最开始自己选的,想要多的也没有。”
跟拍VJ渐渐退出房间,只在地面和墙角放置了几个八爪鱼脚架相机。
*
秦长宇打起了小呼噜。
俞城穿着长袖绒衣,静静地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
第一天拍摄综艺很累,操心着无处不在的镜头也让他疲惫。
他却没有睡意。
潘舟呢?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车门处的触碰,那只冰凉的手。
*
俞城推开木门,夜晚的冷气扑面而来。
他揉揉鼻子,夹着白天穿的厚外套,光着脚踩一双拖鞋走出房间。
向着卫生间的方向,随后绕过几个固定机位,走到潘舟所睡的仓库前。
仓库门前拥簇着一团被子,被子下是并不明显的鼓起,脚边有远处摄影灯光照出来的光束,隐隐约约照亮潘舟藏在被子边上的额头。
俞城俯身,双臂尽量撑宽外衣,轻轻盖在被子上。
远处制作组低声讨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夹杂着零碎的键盘、按键声。
俞城后退两步,靠在树干上,出神地注视着潘舟露出的一片额头。
*
一阵风吹来,潘舟额头旁的发丝颤动。
他皱了皱眉,深深地用鼻子呼出一口气。
“怎么还没走?”
潘舟懒懒的声音响起。
俞城一惊,像做错事被当场抓包般,下意识站直了。
“是走了。”
“以为你要等着我表扬呢。”潘舟的声音逐渐清晰。
“……做好事不留名。”俞城干巴巴地回应,不动声色往后退着。
暗处的衣物动了动,潘舟推开被子坐起来,被子上的外套顺着动作要滑落在地上。
俞城一步跨上前,抓住外套领子。
潘舟的脸随着动作凑近,映入光束中,不适地眨眨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和湿润的眼睛就这样清晰地出现在俞城面前。
俞城呆住,出神地望着潘舟。
潘舟适应了光线,看着反应缓慢的俞城笑起来。
“不留名,怎么不走啊?”
俞城看着潘舟的笑起来弯弯的眼睛,也不自觉笑起来。
“可能是良心发现吧。”
“可别,”潘舟挪了挪位置,肩膀靠着一侧的墙壁,将被子往另一侧匀了匀,“来坐。”
俞城坐过去,刚脱掉拖鞋,潘舟一个巴掌就拍在他膝盖上方的大腿上。
“不穿袜子!”
“知道了。”
俞城默默吃瘪,长腿蜷缩上来。
潘舟突然伸手过来,在他胸前抓了抓:“看看会不会傻到带着麦出来。”
“怎么可能,”俞城说,“我还避着机位来的。”
潘舟拉着被子盖在他腿上。
被子是暖的,有潘舟的体温。
俞城伸了伸腿,觉得脚上热了。
“今天这么听话,也不跟我斗嘴了,”潘舟疑惑地看着俞城,“是不是拍摄不习惯?”
“……有点吧——不是。”俞城避开视线,咽了咽口水,双腿曲起,心虚答道:“就是良心发现。”
“真的?”
“……假的,我怕你在外面跟我老爹告状,出来检查一下。”俞城嘴硬。
“不会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潘舟故作认真地说,
“也就是和别人讲你在片场打道具电话跟同学吹牛逼,把剧组破裤子穿去学校,这种小事吧。”
俞城抱着膝盖,无奈地笑出声。
“怎么只轮得到你威胁我?我怎么一件你干过的蠢事也想不起来。”
“也有吧,但我做了也不让你发现。”
潘舟伸个懒腰,顺势躺下去。
“你就被姐姐我拿捏吧。”
俞城侧着脸,从刘海的阴影下看着潘舟,一双眸子深沉。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酝酿呢,睡不着。”潘舟说,“到新环境里不习惯,第一晚都是这样的。”
“因为新环境?”
“对啊,”潘舟闭着眼讲话,“新位置,新被子,新床,新味道。需要时间适应的。”
外面制作组的谈话声已经结束,照过来的光束越来越淡。
昏暗的光线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逐渐一致。
夜风吹过来,俞城觉得被子里的双腿有些烫了。
“姐,去房间里睡吧。”
“不行的,愿赌服输,别玩不起。一会你要回去睡,知道吗?别让导演难办。”
“会感冒吧。”俞城说。
“这还不算什么,”潘舟哼了一声,“想当年,我出国刚落地,一进公寓先被中介坑了,半边窗户连玻璃都碎了,被子都没有,就那么盖着衣服,哆哆嗦嗦也睡了第一晚。”
俞城失笑,正面对着潘舟,歪头看着她,“房东不管吗?”
“哇,他说的什么英语啊,从来没学过,我听不懂,讲也讲不通,扯皮耽误了点时间。等我出门买被子去了,结果谁知道英国超市下午就关门?”
“住酒店呢?”
“没钱——要不是租房贪便宜,能窗户灌风吗。”
“这算你做过的蠢事吗?”俞城问。
“这是姐姐教你成功人士的人生经验。”
“成功人士现在睡狗窝啊?”俞城故意逗她。
“这你就不懂了,”潘舟呼吸慢下来,说话时嘴巴也懒得张开了,“那时候我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睡也睡不着。我那时候想,要是有个这样的狗窝就好啦……”
*
俞城望着外面的两棵枯树,沉浸在潘舟的回忆中。
院子内已经没有人声,只有独属于夜晚的安静。
风轻轻吹进来,俞城却觉得被子越来越烫,索性掀开被子。
他在脑中勾画着潘舟的琐碎画面。
沉默中,俞城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在深夜响起澎湃的声音。
“姐,以后多和我讲讲吧——”
俞城回头,发现潘舟双眼平静地闭着,睫毛随着呼吸平缓地颤动,已经睡着了。
他站起来,将这一边的被子围成一条挡风的隆起,提着外套小心地盖到潘舟脸旁。
一根额头前的碎发落在潘舟鼻梁上,俞城下意识伸出手,动作却在半空中停下。
他的手是凉的。
俞城朝着手指呼了一口热气,再慢慢凑近,一只大手几乎盖住潘舟整个额头。
他用食指轻轻挑起碎发,拂到潘舟头顶。
作者有话要说:
俞城:先下手的是我,先后悔的也是我
(写的脑瓜子嗡嗡响!
我真不愧是坚硬牙膏呀,非常难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