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兰是卫相的女儿，虽然家中还有妹妹，她也不受父亲的重视，可她自幼便锦衣玉食。不论是父亲，还继母，都未曾在衣食上缺过她，她物质还算是丰富。

进宫后，跟在长公主秦昔纯身边伺候，名义上是宫女，其实也没多苦多累，她想或许是长公主看在她是卫相的女儿面上，才会这样对她。

而且，她还是能进入书院学习，和其他人一样。别人看她的目光怪异，指指点点，她都是知道。

她觉得或许是他们觉得她愚蠢，放着好好的相府千金不错，来做当伺候人的宫女。

不过她不在乎。

每日跟着长公主身边学习知识，听长公主给她讲，她觉得成长不少。

而今日有一堂很特别的课，她也陪伴在长公主身边。

秦昔纯和徐子墨在上面给他们讲秦国的历史文化地理，还有周边的邻国。

秦国身为四国中最为强大的国家，当之无愧有着强大的理由。

不论是军事实力，还是国家实力，都是强悍的。

徐子墨主要给他们讲的是秦国的国家历史，以及和邻国的恩怨纠纷，包括和晋国的多年战争。

近来，晋国兵犯秦国边境，也不是什么秘密，这群贵族子弟都是知道。

徐子墨在讲到秦国国泰民安，百姓们安军乐业，富裕有余时，还特意看了眼秦昔纯。

在他和秦昔纯商议要如何讲的时候，还是秦昔纯告诉他，晋国就是为了抢夺秦国的土地和资源，秦国的耕地多，降水充足，粮食产量丰富，更适合繁衍生息，孕育孩子。

所以秦国的人口才会一涨再涨，远远超过晋国。

晋国的情况则有些相反，因为耕地不够，降水也不多，粮食产量不足，就不适合人类的生存，所以他们人口才不会多。

统治者野心勃勃，试图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就只能发动战争，侵略其他国家，获得土地。

可战争是什么？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赢家。

当秦昔纯讲到这里，恰好韩凌从门口路过，听到她讲着。

“战争是会死人的。”

秦昔纯的情感突然变得悲伤，她突然想到自己所生活的时代，虽然她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可那个时代也并不和平，某些局部地区还在进行战争。

脑海中浮现的是战争片里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不寒而栗。更别说这个冷兵器时代，更是如此。

韩凌站在外面，听到秦昔纯的话，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知冲击他的脑门。

脑中还在一遍遍浮现那几个字。

会死人，会死人……

秦昔纯看着这一张纸稚嫩的脸蛋，他们出身富贵之家，比秦国普通百姓生活更优越，衣食无缺。

他们没见过那种残酷的场景，所以无法想象那有多恐怖。

别说他们，就连徐子墨也都想象不出，眨着眼睛看着她，也在极力幻想那是一副什么画面。

秦昔纯只能绞尽脑汁，尽量描述那场景。不过还是挺恐怖的，让人听着就害怕。

或许还觉得不够，秦昔纯还把带来的画轴展示给他们看。

当画轴徐徐展开时，那刺眼的占据大面积的红，就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他们盯着这一幕。

红色本就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烦躁，但也确实够醒目。

可是这并非秦昔纯为了博人眼球，特意选取红色，而这本就是战争本质，残酷，能摧毁一切美好的事物，更会让人从内心厌恶。

而战争完后，除了尸痕遍野，就是血路成河，以及被荒废的家园。

有胆小的，甚至都不敢看。

“你们所看到的不过是被画下来，而真实的场景还要更可怕的。”

她特意找曾经征战沙场的将军，请求他画下战争过后的战场画面。

秦昔纯深知，那对老将军而言太残酷了，逼迫他不得不回忆痛苦的事，可她别无他法，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老将军听了她的请求，倒是也没拒绝，反而像是陷入回忆中，他的眼神中溢满了满满的悲痛。

在战场中，险些命丧敌军之手，都不曾流泪哭泣的铮铮铁骨的硬汉，此时竟然哭了，还哭得那么大声。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老将军想到战争结束后，他回到战场，看到的是曾经无话不说，一个营帐里的兄弟的尸体。

他们死状不一，有些缺胳膊瘸腿，有些脑袋没了，有的肚子里破了，里面的肠子都出来……

各种惨状，让人看着作恶。

想着他和兄弟的嬉笑打闹，又看着他们如此样子，他除了痛苦难受，别无其他感觉。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赶走敌人。

后来，他跟着将军，和军营里的兄弟们打赢这次战争，然后带着在这次战争中丧生的兄弟们的英灵，回到了曾经生活的秦国。

秦昔纯虽然没经历过，也能从这位老将军的描述中可探知，当时的战争有多激烈，有多残酷。而在那次战争中丧失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人最宝贵的就是性命，除此之外，都是小事。

而在老将军作画时，手都在颤抖，笔都拿不稳，可他还是坚持在完成这幅画作。

看着完成的画，秦昔纯的眼睛也红红，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

听完他的话后，哪怕是这群还未见识战争的富贵子弟的他们，也能想象中当时不少的画面。

一时之间，他们都沉默了，教室内鸦雀无声。

有人就开始愤愤不平：“发动战争的人真是可恶。”

“我听我爹讲，晋国就是野心勃勃，一直就想着独吞咱秦国。”

“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被他们盯着……”

想到这里，他们一时之间就有了危机意识。毕竟他们还是秦国子民，一旦秦国城墙被灭，那么他们就会成为亡国之奴，甚至还可能会俘虏。

想到这里，他们都是很悲伤的样子。

在外面听着这一切的韩凌，不由地微笑着点头。

“这个秦昔纯还真是有点能耐，还能这样讲。”

秦昔纯一一环视这些人，他们虽然年纪小，可他们情感却很真挚。比起他们家里的那些老狐狸家长们，他们显然是不够。

“给你们讲这些，是想让你们懂得国家的局势，你们要好好念书，该习武的习武，以后好好报效秦国。秦国强大了，晋国才无法骚扰咱秦国。”

她说完后，课堂内安静许久，大家都没开口讲话。

下课后，秦昔纯刚走到门口，徐子墨就追了上去。秦昔纯瞧着他：“徐太傅跟着本院长做什么？”

在书院她是院长，所以一般都是自称院长，徐子墨是她的助手，也是书院的教导主任，负责学生们的学习上的事务。比起她，徐子墨对这个朝代和国家的知识体系更有了解。

徐子墨也没料到秦昔纯会发现自己，还揭穿了他，面色微红。

“公主虽然是女儿身，这心胸和本事一点都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子墨敬佩敬佩。”

秦昔纯并没多大反映，表情冷漠。

“本宫就是女子，不稀罕当男子，也不向往能做男子，更不觉得女子有任何不好，还请太傅慎言。”

她是不大喜欢把优秀出众的女子比成男子，就好像身为女子天生比男子差，变得优秀了也不过是不比男子弱。这种变相轻视女性，让她极为不喜。

徐子墨也不知哪儿惹秦昔纯不快了，他也在那儿闷闷不乐。

恰好韩凌和晏林看到这一幕，还听到他们的对话。

彼此互相拱手打招呼，算是见过彼此了。

韩凌和晏林强忍住笑意，不过实在是没忍住，让徐子墨心里更觉得不快。

“韩兄和晏兄想笑就笑吧，子墨不会介意的。”

经过几个月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书院里的夫子算是都熟悉了，徐子墨跟二人不算特别好，可一来二往之间，倒是有了交集。

韩凌还能忍住，晏林一点都客气。

“徐兄刚才和院长的话在下听到一些，实在不是有意，只是走到这边，就听到徐兄和院长的话。不过也请徐兄不要介意，院长也没什么坏心，只是性子如此。”

秦昔纯如何他还真没什么意见，不过就是看见徐子墨吃瘪，他很开心而已。

在身份和地位上，徐子墨是出身贵族，是当朝太傅。而在书院里，徐子墨是秦昔纯的助手，是教导主任，也狠狠压过他们一头，自然是让人觉得不快。

可以说，他跟韩凌看到这一幕，两人都是幸灾乐祸。

徐子墨也是活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而且在尔虞我诈的官场能够做到太傅这个位置，就说明他还是有点本事。

这两人脸上明晃晃的嘲笑，他也不是眼瞎，如何会看不见。

不过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他也朝着两人拱手：“晏兄说得极对，院长毕竟是院长，她是书院的老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回想长公主的话，也并无道理。”

现在回想秦昔纯的话，她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因为自身的独特和能耐，就被人说是男性。

如此释然，倒是让韩凌和晏林没想到，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这次韩凌开口了：“不知院长跟徐兄说了何话，徐兄能否稍微透露一些，也好让在韩凌和晏林耳闻一番，以防下次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跟晏林是听说一些，可也仅仅是一些，两人详细的对话内容，到底发生什么，全都是无知。

徐子墨可能会那么好心告诉他们吗？那是不可能了的。

他无辜地看他们：“告诉你们什么？你们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他一脸莫名其妙。

“更何况，你们都听见了，好意思问我。院长是什么含义，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他就是跟他们绕圈子，不告诉他们实际情况，秦昔纯是什么意思，也只有和她对话的他知道，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其他人全都不知晓，想到这里他就超级兴奋。

被排外的韩凌和晏林自然是不甘心，他们也只能勉强笑着。

“刚才我们也只听到一点点，并不是很多，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想跟你交流一下。就是以防万一以后，我们不小心惹了院长，犯了她的逆鳞。”

秦昔纯大多数时候还是温和无害，要求也不是很严格，更不会随意对人发脾气。可正因为如此，她生气发火起来才会更可怕。别说他们，秦穆身为得宠的皇子，不就是因为作业不过关，糊弄人，被他狠狠的处罚。

也就是自那之后，没人敢忽视他的话。

他们暂时还没离开这的想法，所以摸清秦昔纯的想法很有必要，奈何徐子墨不告诉他们。

任凭他们想各种办法，都无法让他动摇，也没告诉他们，秦昔纯到底讲了什么。这让他们心痒痒。

就在秦昔纯在书院讲完课后，朝中的大臣们也是大为震惊，主要是分为两派。

有的认为秦昔纯是后宫之人，不应该干涉朝政，而另外的则认为她做的没错，这事秦国全民皆知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秦昔纯是长公主所做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国家存亡，每个臣民都有责任。

双方吵起来，不可开交，这让圣上也很为难，锤捶脑袋。

“长公主不仅是朕的女儿，还是秦国的子民，关心秦国的大事难道不行？还有，你们还真的有空，可以前去支援在战场的将士们。”

他话一出，这些人都安静下来，不说话。

他们都是文臣，动动嘴皮还行，可要是上前方，去和敌人的刀剑比划，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他们哆嗦着腿，不表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圣上环视这群人，心里不可谓不生气，平日里说三道四，一到关键时刻，这也怕那也怕。还不如自己的女儿，想到秦昔纯所做的事，他心里既得意又自豪。

秦昔纯一切举动他都了如指掌，当得知他所作所为，身为父亲和一国之君的他，为女儿感觉自豪。

大臣们无言，心里也是觉得羞愧，毕竟长公主一介女子，都做出行动，而他们什么都没做。

徐子墨主动站出来：“圣上，我们目前重要的是晋国的事，是继续打下去，还是讲和。”

不仅秦国内关注这事，就连其他国也很关注这事，这才是让人觉得担忧的事。他们可能会趁火打劫。

“这个……”圣上也很为难，然而大臣们的意见更不一。

文官们没有武功，没有自保实力，大多数贪生怕死，能讲和，肯定是不愿意打仗。武官们都是会武功，有自保能力，他们更想通过战争建功立业，发展自己的报复。

“很显然，我秦国占据上风，而晋国是弱势，要讲和也是他们讲和，而不是我们。”圣上看得清局势，并不会被他们几句话就哄骗了。

他都如此表明态度，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这话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她叹口气：“哎，你父皇还是如此。”

秦昔纯则不解：“母后，您觉得父皇的做法不妥吗？女儿倒是觉得很正确。”

皇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母后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怕你不高兴，你不是不喜打战吗？”

她就是考虑到女儿的心情，才会这样说。

秦昔纯倒是觉得没什么。

“你女儿是不喜欢战争，可也有例外，我们这是保护自己的家园，是反抗的战争，这就没什么。”

别人抢自己的东西，还能忍着不回击，不反抗，那就是软弱可欺。

“而且母后，咱们秦国的实力并不比晋国差，咱们也不怕她们。如果这次我们犹豫，认输了，他们就会认为我们软弱可欺，以后也会轻视我们，接着欺负我们，那就不值得。”

正因为如此，秦昔纯在这件事上面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和建议，也没说什么。

皇后见她如此聪慧，还是大体，不免有些触动。

她拍着秦昔纯的肩膀：“母后还不如你想得多，枉费母后活这么多年，实在是惭愧。”

秦昔纯微笑着不再说什么。

而秦国和晋国的纷纷，一直就没停过，战争一旦起来后，就持续几个月后，还是没有结束的趋势。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这天也变得寒冷了，身上的衣服也多了起来，臃肿得跟个小雪球似的。

人也惫懒起来，每日就是窝在屋子内，不愿意外出。

秦昔纯瞧了眼身边服侍伺候的丫鬟，在卫兰身上多停留一会，随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秦聿小跑着进来，哈着气。小男孩看着更大一些，也长高一些，身姿也挺拔许多。

这几个月，秦聿按照秦昔纯所交代的那样，每日跟着刘统领习武。

不论多晚多累，他都是坚持去见刘统领，听会刘统领的教诲。

刘统领对他越发满意，每日都用心地教诲他，时常在秦昔纯面前夸奖她。

秦聿在秦昔纯面前，仰着小脸蛋：“皇姐，秦国和晋国的战什么时候结束，你们咱们能赢吗？”

看着小男孩红润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里面了对未来充满希望。

秦昔纯摸着他的小脑袋：“快了，马上就结束。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嗯嗯嗯！”秦聿很相信姐姐的话。

如秦昔纯所预料的那般，就在过后几天就结束了，秦国胜利了，晋国自然不甘示弱，野心勃勃的他们，时刻计划着重来。

胜利的消息在秦国内部传遍了，大家的脸上全是喜悦。

在就书院，这群小不点也很开心。小孩子的开心就是那么容易满足，嘻嘻哈哈。

韩凌知道这事后，他不急，倒是身边的人急坏了。

“真是没想到，秦国这么厉害，看来是咱们小瞧他们了。”

小厮自顾自地说着，说完后才注意到韩凌神游在外，注意力不集中。

“主子，你听见奴才说的没。”

“嗯，我听着，这事不能过于着急，如今的秦国实力强大，武将实力不可小瞧，会输也不意外。”

说的是实话，可是让人听着格外不舒服。

“那您有什么主意吗？”

“暂时没。”说着就朝着教室走去，可是看着里面缺少好几个，他脸色变了。最近他的学生们，有些懒惰，不听话。

就朝着秦昔纯而去，他必须要给这些小子一些小小的教训，让他们不敢小瞧他。

秦昔纯听了后，点头：“缺了好几人，这是怎么回事。”

徐子墨也赶紧让人去调查这事，得到结果后立即去给秦昔纯禀告。

秦昔纯听完后，站起来：“看来本宫需要做出一些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