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听力极好的何馨自然是听到了姬雪的话，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走到两人身旁，慢慢蹲了下来：“小雪。”
她瞳孔没法聚焦，却很努力地直视着姬雪：“你救了欢欢，没让她孤零零躺在野外。也不——嫌弃我们。”
“嫌弃”两个字她咬得很轻，接着又道：“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姬雪对他们的保护能力持怀疑态度。
目前为止除了邵琼，在座的这些人里，现在连一阶异种都没法对付。
拿什么保护。
脆弱到不值一提的命吗。
但她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扫了她的兴。
何馨忽然把脸转向邵琼：“阿琼，我知道你还有晶核，给我一个吧。”
邵琼拒绝了她。
何馨抿着唇，也很倔强：“阿铭也觉醒了异能，为什么我不能。”
她似乎有些激动，语气也没了平日的温婉：“我看不见，行走不是靠你们扶着，就是靠你们背着。我明明四肢健全，却成了最无用的废物。”
她的脸色因激动而显得更为苍白，邵琼只能尽力安抚她：觉醒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稍有不慎，会死的。
“……那也挺好，”何馨讷讷开口，“这样你们就能减少一个负担了。”
邵琼沉默不言。
姬雪则是没资格参与他们的谈话。
一方面是看不懂邵琼在比划什么，另一方面是她一个外人不方便介入。
最后还是邵琼率先打破了沉默：再过一段时间。
他补充道：今天要先离开这里。
见邵琼答应了自己，何馨也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态度有些强硬，她歉意地朝姬雪笑了笑：“小雪抱歉，吓到你了吧？”
姬雪摇了摇头：“还好。”
就是有点失望，她以为刚刚能再感受一次拆盲盒的刺激。
邵琼擦掉了地板上的字，重新又写了一行字上去：你也想觉醒异能吗？
姬雪看着地上的字，不以为意道：“我对晶核免疫。”
何馨不太明白，歪了歪脑袋：“什么意思？”
姬雪简单解释：“我吃了晶核不会有任何变化，也没法跟你们一样觉醒异能。”
平平凡凡普通人。
何馨有些吃惊：“还有这种事？”
姬雪点头：“嗯。”
邵琼也有些意外。
他明明给她留了一块晶核，以为她会需要。
却没想到竟是没有作用。
齐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大概是看腻了那一小撮土升升落落：“什么觉醒不了异能？是超能力吗？血血为什么吃小石头却没有超能力？”
明明说的是姬雪，他却还能把厉铭拉出来拉踩一番：“铭铭那么弱都觉醒了超能力，虽然他的超能力也很弱。”
厉铭黑了脸：“说话就说话，带上别人冷嘲热讽算什么事。”
齐睿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邵琼对着大家比划：准备走了，大家收拾一下。
齐睿看懂了手势，但不理解表达的意思：“走？去哪？”
厉铭皱眉：“狗欢还没醒。”
邵琼：我背。
厉铭眉毛皱得更紧了：“那样遇到异种你不方便应付，我来吧。”
姬雪看着邵琼的手，又听着厉铭的话，着实因为缺少一部分信息不能听懂。
何馨看不到手势，应该跟她一样不理解。
她拽住了被蝴蝶吸引了注意力准备扑蝴蝶玩的齐睿：“他们在说什么？”
她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学手语了。
齐睿被打断了扑蝴蝶，有些不高兴，噘着嘴道：“铭铭说他背欢欢走。”
他又瞥了眼：“两人犟起来了，琼琼说他背。”
最后的最后，屠欢被绑在厉铭的后背上。
邵琼满脸担心，一再询问他需不需要换。
厉铭一脸不耐烦：“都说了不用不用，我现在的身体素质比你想象中好得多。”
怎么说也是觉醒了异能的人，虽然异能掌握不熟练，但至少在力量和速度方面要比以前强上许多。
齐睿得知要离开学校，兴奋地手舞足蹈，在邵琼旁边叽叽喳喳：“琼琼，我们去哪呀？外面好玩吗？”
因为太兴奋，本来还牵着何馨的手，直接撒开了。
“小睿……”何馨有些慌，没有人指引她寸步难行。
齐睿没听到，早就跟着邵琼冲到最前面去了。
厉铭听到了她的声音，骂了一句齐睿，转身去找何馨。
何馨被落在了后面，脸色有些白，手指下意识地抓握着。
她早已接受了自己失明的事实，花了无数年的时间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不断安慰自己，就算失明了也没事，她还有别的长处。
长处——
那些自己沉下心来学习的技能——弹琴、唱歌、按摩。
曾经大家夸赞过她努力学习的成果，现如今一个都用不上。
她还是那个没用的瞎子，是被大家摒弃的存在，是拖累大家的负担，是会害大家陷入危险的累赘。
——没有人需要她。
消极的负面情绪从心底涌现，极度的自卑感被埋藏在心底多年，却在这一刻冲破自我掩盖的屏障。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捏住了她的掌心。
陌生的触感。
她下意识地反握回去，彷如溺水时偶然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愿松手。
“……小雪？”
极度缺乏安全感导致她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音。
消极的情绪还没消失，患得患失的她用力地握着姬雪的手，另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把人弄疼。
姬雪看着自己被折磨的胳膊，眉头都没皱一下：“走了。”
何馨迟缓地点了点头。
厉铭默默地看着两个人的举动，并没有说什么，加快了步伐跟上渐行渐远的邵琼。
邵琼在楼下等了好几分钟才看到人陆陆续续走下来。
外面不比天台，为了不让齐睿跑丢，他一直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齐睿很不满，一直拿手指戳着他的手臂：“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邵琼没理他，却同样没放手。
他看到姬雪牵着何馨走了出来。
他静静看着在一旁小声诅咒他的齐睿。
齐睿被看得有些心虚，但想了想自己又没做错事，更加理直气壮地诅咒他。
邵琼松开了手。
齐睿欢呼了一声。
邵琼比划着手势。
齐睿心虚地低下了头。
……嗷，他忘记要牵着馨馨下楼了。
不想承受邵琼谴责的目光，他逃似的跑到何馨身边，略有些讨好地挽着她的胳膊：“馨馨，我来扶你。”
何馨精神还有些恍惚，齐睿有些用力地将她拽开，她下意识地松了手。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抓着姬雪胳膊的力度似乎有些大。
应该是把她抓疼了吧，可是她没有抱怨。
姬雪看到邵琼对着她比划手势。
这个手势她见过，上次他也冲她比划了这个手势。
厉铭：“是谢谢的意思。”
嗯。
谢谢。
她记下了。
*
大街上遍布着尸体，横七竖八，有些已经腐烂，发出难以形容的臭味。
厉铭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要萧条太多。
齐睿显然是被吓到了，整个人缩在何馨身后，本来应该是牵着人走，变成站在后面推着人走。
何馨有些无奈：“小睿。”
齐睿缩着脑袋，战战兢兢：“有好多死人，比学校里多好多好多死人。”
确实。
有些尸体横在地上，有些尸体躺在车顶上，有些尸体挂在门上，还有些尸体挂在窗台上……
放眼望去，不少尸体以诡异的方式倒吊着，如果是晚上路过，胆子小的得吓出心脏病。
邵琼发现姬雪默默跟在自己身边，下意识比划着。
厉铭：“他让你别怕。”
姬雪：“……”
啊，这个同步翻译还挺敬业。
邵琼听到厉铭开口，有些懊恼。
他忘了多了一个不懂手语的人。
姬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手势。
嗯，记住了。
厉铭斜了她一眼。
他还是没有解除对姬雪的戒心。
孤身一人，没有异能。
她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你如果要跟着我们，我建议你尽快学会手语。”厉铭的态度冰冰冷冷。
“嗯，”姬雪表示赞同，“你教我？”
不会手语确实不方便，还得有个翻译跟在身边。
厉铭冷笑一声：“好啊，等我长出一双手，我教你，包教包会。”
姬雪看着他空空荡荡的袖子，也笑了：“好啊，我等你。”
邵琼瞧着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轻轻拉了拉姬雪的手臂。
姬雪的视线扫过来时才想到对方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触电似的松了手，窘迫地扭过了头。
厉铭看着邵琼那副模样，啧了声。
怂的不行。
“你打算带我们去哪里？”
厉铭看着他的同伴们，心智一个比一个不成熟，他一个没了手的，简直操碎了心。
姬雪也想知道。
“……你要去附近的基地？”
临时翻译人员厉铭敬业地将邵琼表达的意思重复了一遍：“看看能不能给狗欢重新造条新腿？”
咬牙切齿却又有些无力的声音从厉铭的后脑勺传来：“……狗铭，好好喊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的名字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