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栎睡醒了，窗帘拉着，外面是大太阳，看起来像是中午。

小白在枕头旁边翻着肚皮，家里很静，林怿瑶没在。

余栎抓起手机看看时间，中午十二点整，数字刚跳到‘00’，一点不差。

他拍了拍脑袋，还好，他昨晚没有喝多。

他唱完那首歌张老大的瘾被勾了起来，他说他和万新还有林怿瑶，其实还有一个人，是个鼓手，不过现在回老家结婚生孩子去了。

他们曾经企图组建一个乐队，刚成型第一天就被城管扼杀，然后就死在了摇篮里。

他们的乐队一首完整的歌都没合过，后来张老大和那个鼓手毕业了，就只剩下万新和林怿瑶一个抱着吉他一个抱着键盘自娱自乐。

余栎听到开门声，他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砖上，瓷砖被空调吹得很凉，很舒服。

他站在卧室门口看到拎着袋子回来的林怿瑶。

“饿吗？”林怿瑶把袋子放在餐台上。

余栎听到自己肚子在叫。

“你今天不出去？”他在一旁帮着洗菜。

“今天万新在，明天我过去。”林怿瑶把肉切成片。

昨晚他们本来打算喝完酒去吃宵夜，结果张老大回忆往昔喝上了头，他们就一直在酒吧待着连饭也没有吃。

余栎很清楚的记得他在回来的车上饿得厉害，他喊着要吃肉，万新说要吃烤肉，但是万新没坚持到地方就在车上睡得不省人事，他和林怿瑶把万新送回出租屋，那屋子还能望见西湖。

“水煮肉片？”林怿瑶问。

余栎点点头，林怿瑶没有提起任何关于昨晚的事，他谢天谢地。

下午林怿瑶要用电脑，余栎在沙发里窝着，他也把他那又厚又重的笔记本带回来了，他又要做PPT，他那破公司涨一块钱都要做个PPT述职。

他懒得再去换模板，就在上次评级用的PPT上加加减减。

他在沙发上窝的脖子疼，扭头看趴在电脑桌上一直安静的林怿瑶。

这人什么时候还搞了个画板。

“这个客单是……”余栎看着屏幕上的图，好像他上次看到没画完的树，他想到昨天看到的纹身，“你现在还在给别人纹身吗？”

林怿瑶笑了一声：“没那么大本事，就帮人设计，兼职。”

余栎从沙发上下来站在一边，那棵树茂盛很多了。

“你做多久了？”

“几年，上学就开始干，”林怿瑶把触控笔放下看向余栎，“你还要吗？”

余栎把胳膊伸过去：“要钱吗？”

“看我心情。”林怿瑶找了一支水笔，咬着笔盖把它薅开。

余栎站着，林怿瑶坐着，高度不对，姿势很难受。

余栎想之前那个旧的电脑椅不应该丢掉，那个椅子被小白抓得掉渣，他们买了新的就直接把它扔了。

林怿瑶坐在椅子里转了个身，在自己的大白腿上拍了拍：“坐这儿。”

余栎蹬着他那椅子把他踢到墙边。

最后他们又坐进沙发里，林怿瑶在余栎胳膊上画向日葵，植物大战僵尸的向日葵。

“就纯抄啊。”余栎看着那个逐渐咧着嘴笑的花。

“我在北京见到周元了，去年，在地铁上，”林怿瑶抓着余栎的胳膊专心画，“我问她你还好吗，她说你没换电话号，让我自己问，还说可以送你个向日葵，你喜欢这个。”

林怿瑶是在过年回家坐地铁去高铁站的时候碰到的周元，那时候他抱着一把师妹塞给他的玫瑰，周元下地铁前打量了几眼那把花，对他说：“你可以送他个向日葵。”

这事儿周元从来没给余栎提过，其实余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他只是在几年前和要出国的周元见面时周元让他从那一大捧花里挑一朵，他抽了朵向日葵。

这花让他更熟悉一点，一摆一摆地笑得灿烂。

他把胳膊放下去，对林怿瑶说：“她没有揍你吗？”

林怿瑶略显惊慌：“为什么要揍我？我做什么了？”

余栎没说，就让林怿瑶一头雾水地猜，他把电脑拿走趴在床上继续做他的PPT，敲了几下键盘伸出手看着那朵花，林怿瑶真的是三番五次的在把高中那些已经死去的回忆拉扯回来。

干什么呀。

那个PPT余栎搞到了半夜，从床上搞到地上，最后终于做完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林怿瑶睡了，余栎算算时间，八月了。

余栎关上灯躺在床上，在想三号那天林怿瑶会不会回来，回来了要怎么办？要不给他买个蛋糕？他也不能就当不知道。

等他醒来林怿瑶已经没了，一号也没有在，二号也没有在，三号下午余栎靠在椅子里看着手机，或许他应该问一句，不然如果他回去的时候林怿瑶在家，他空着手，太尴尬。

“田螺姑娘又跑了？”陆远问他。

余栎又把手机丢回桌子上，算了，不发了，他就买一个带回去，林怿瑶如果不在的话他就自己吃。

反正他和胡飞扬俩人也谁都不记谁的生日，顶多想起来问候一句，兄弟是这样的。

那天下班的有些晚，余栎去公司对面蛋糕店挑了一个巴掌那么大的蛋糕，店员以为他送女朋友就给他扎了一个粉色的丝带。

余栎拎着蛋糕走回家，站在楼下仰着头往上看。

操，灯亮着。

手里的蛋糕突然开始烫手，他寻思干脆站楼道里自己吃了得了。

他那钥匙在钥匙孔里捅了半天才把门打开，一拉开大门就看到林怿瑶正站在餐台边喝水，看到他不咸不淡地问候一句：“下班了。”

“嗯。”

余栎拎着蛋糕那只手在身后背着，他进来把门拉上，但是林怿瑶不走，他也不能一直这么背着手。

在干什么？余栎觉得自己有病，他又不是拎了个炸弹。

他就把身后的蛋糕放在了餐台上。

林怿瑶看到那个蛋糕瞬间变了张脸，两眼发光地问余栎：“这给我的？”

“对啊，你不要的话我自己吃也行。”余栎换了鞋把包摘下来丢在沙发上。

“要啊为什么不要，”林怿瑶把那个蛋糕摆正，“乐哥给我买的蛋糕哎。”

“就......只有一个蛋糕。”余栎说。

他真的只买了一个蛋糕。

“可以了，比忘了强。”林怿瑶拽拽上面的蝴蝶结。

余栎进屋把衣服给换了，出来的时候林怿瑶把蛋糕放在那个小桌子上，他走过去坐下，林怿瑶拿着手机给他：“点外卖吧，你看你吃什么。”

“我还以为你多少得在家做一桌。”余栎接过手机。

“嗬，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就打算直接走人来着。”林怿瑶把蛋糕的塑料壳子小心的摘下来。

余栎抬眼看看他：“那你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

“你也没问啊，三天一条消息都不发。”林怿瑶不太满意地嘟囔一句。

他把蜡烛在蛋糕上插了一根，一根就够了，总不能连着插二十几根。

余栎点了些东西把手机还给林怿瑶，站起来去关客厅的灯。

“你不等外卖到了一起吃？”他关了灯又坐下问。

林怿瑶摇摇头：“想吹蜡烛，等不及。”

漆黑的客厅里只有那一点火光亮着，映着他们的脸，还有小白那张胖脸。

小白一直想伸爪子扒拉那个蛋糕，余栎把它抱着放在自己腿上。

“许个愿吧。”他说。

“许什么？”林怿瑶看着他问。

“你过生日你问我，想许什么就许什么，”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怿瑶点点头，看着哪个已经燃了一大截的蜡烛，余栎还在想这人到底是许了多长一串的愿望，蜡烛都快烧完了，怀里的猫都快抱不住了。

林怿瑶没有闭眼，他伸开手，里面叠着一张纸，他一点一点的展开放在余栎面前。

“你说能实现吗？”

余栎呆呆地看着那张已经掉了墨的卷子，那上面横七竖八的折痕是他曾经叠成飞机的痕迹吧。

‘希望他能过得开心’

原来他的飞机被林怿瑶捡走了，余栎弯起眼睛笑笑，应该算实现了吧，他觉得这些年的林怿瑶过得好像还算开心。

蜡烛的火光还在跳，林怿瑶看着余栎垂着眼安静地看着那张卷子，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把脸凑了过去，余栎看到林怿瑶凑近的脸下意识躲了一下，结果后颈被人掐住了，林怿瑶亲在他的嘴唇上。

余栎瞪大了眼睛，他恍惚了一下，然后心脏开始猛烈地跳。

他努力往后仰了一下脖子，嘴唇刚分开一丝空隙又马上被吻住，余栎感觉到林怿瑶舔在他嘴唇上的舌尖。

小白在余栎怀里被压到了，它嚎叫一声钻出来跳上桌子，余栎马上把身子撤到一边，他的腿踢到了桌子腿，小白猛地蹿下去把蛋糕掀到了地上。

蜡烛灭了，屋子里只剩下一片漆黑。

“余栎。”

林怿瑶在黑暗里摸到了余栎的手，只是抓到一个指尖，余栎马上抽了回去。

“你干什么？”他缩在沙发边问他。

“你以前喜欢过我吗？”

“我以前喜不喜欢你跟现在没关系。”余栎说。

“那现在呢？”他看着那个紧紧贴着沙发的身影，“如果我说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跟你分开了，你觉得怎么样？”

余栎摇了摇头，甚至没有一点犹豫。

林怿瑶的电话响了，是他们定的外卖，林怿瑶什么都没说站起来出去了。

手机还在地上扔着，电话一直在响，挂断之后外卖员发过来一条短信，说东西给他们放外卖柜了。

余栎坐在那里看着屏幕，林怿瑶出去没有回来，那个外卖他也没有去拿。

林怿瑶没带手机，没带钥匙，两手空空的走了，余栎把蛋糕捡起来丢进垃圾桶，然后把地擦干净，那张卷子被蛋糕糊上了奶油。

一整个晚上林怿瑶都没有回来，余栎坐在沙发上，脑子一点一点开始变得清醒。

林怿瑶的嘴唇亲起来原来是这样的，他苦笑了一下，喜欢和朋友根本平衡不了，他还企图要去平衡一辈子。

天开始亮了，余栎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没过多久他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他又从空空的沙发上爬起来。

刷牙，洗脸，换衣服，准备去上班。

对了，小白还饿着，他又给小白加了半碗猫粮。

他按下门把手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声响，门一推开林怿瑶在面前站着，手停在半空中还带着扣门的动作。

林怿瑶朝他笑笑走进来，对他说：“今天加班吗？晚上吃排骨吧。”

说完他还拎起手里的带子：“刚买的，特新鲜。”

好像昨晚的一切又是他独自做的场春梦一样，止步于春梦的开头。

“你手机都没带。”余栎指指林怿瑶那个被他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林怿瑶从兜里掏出来一把零钱：“你上次给我那一百块钱，还真用上了。”

“昨天晚上去哪儿了？”余栎看着他问。

林怿瑶把排骨放在一边，掏出来他一起买回来的葡萄放进水池。

“在麦当劳，地铁口那家。”

余栎站在一边看着那哗哗的流水，轻轻吸了一口气对林怿瑶说；“我再给你找个房子吧，还是你要搬去......”

他话还没说完林怿瑶往他嘴里塞了个葡萄。

“甜吗？”

他嚼了嚼连皮带籽一起咽下去了，有点涩，但是葡萄很甜。

“我记得我当时租了三个月，应该还有几天吧？”林怿瑶把水龙头关上，把葡萄放进盘子里。

“嗯，还有五天。”余栎说。

“记得还挺清楚，”林怿瑶把手擦干转向他，“那你就再倒数五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