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你有什么意义吗?”余栎看着他说,“他们不会接受我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我承认有什么意义啊,从高中开始他们就让我离你远点,你家我招惹不起,现在六七年过去了我又告诉他们我跟你搞到一起去了,我爸还他妈在医院里,你让我现在跟他们说这些是吗?”
林怿瑶站起来,走到余栎身边,急忙解释:“我家里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我爸我妈不管我,我干什么跟谁谈恋爱他们都不管。”
余栎觉得很累,沟通起来很累。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忽略掉重点。”
“因为重点不是我,是你,是你一直在别扭,”他又往余栎面前走了一步,余栎退到桌子边,“你从来都没想过为了我做出一点改变是吗?你的生活你的计划你的未来,你但凡有一点想法我都可以继续陪你耗,但是每次你走一步都要往后退两步,每次讨论这个话题你又变成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你让我怎么办?一辈子装傻当哥们儿?你觉得舒服了可是我很难受啊。”
“你不来缠着我就没有这些事了。”余栎靠在桌子上,他没有力气了。
“所以这一切都怪我缠着你?”
“对,你不来找我段绍诚就不会认识你,我就不会辞职,我也不会借给我小姑钱,他们也不会找我爸我妈说我的事。”余栎眼里已经没泪了,好像一潭死水映着林怿瑶的脸。
“全都是我的错,那我第一次亲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滚,元旦那天我如果不说让你负责那些话你是不是就跟我做了?”林怿瑶看着余栎的眼睛笑了一声,怎么搞得现在好像都是他一厢情愿似的,“那段绍诚找我开房你生什么气啊?还半夜大老远的跑回杭州,你就让我去跟他开得了,回来正好能嫌我恶心把我赶走,那你不就称心了吗?”
余栎垂下头闭上眼,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只说了一句:“及时止损吧。”
“为什么啊余栎?”林怿瑶的脸很白,这时候的眼眶,鼻子,还有脸颊都是红的,他让余栎看着他,“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可是每次都是我找你我缠着你,以前是现在也是,这也要怪我,你高中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在我谈恋爱之前吧,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早离我远点,一开始就不要跟我当什么朋友,那就更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我说不定连你是谁都忘了。”
连他是谁都忘了,凭什么。
余栎的手抓着桌子角,硌着很疼,自私的只有他,他很想捧着林怿瑶的脸安慰他一下,林怿瑶这副模样他也很心疼,是他的错,从八年前开始他就错了。
“现在忘也来得及,反正未来还有几十年。”结果他只是这么说。
林怿瑶说得很对,有问题的是他,从来都不是林怿瑶。
他回到卧室关上门,给余春红打电话,打了很久余春红也没有接,他根本不知道余春红在哪里上班,至于沈波,他就更不了解。
已经很晚了,他知道他爸妈肯定还没睡,应该跟他一样睡不着。
他没敢打电话,他不想听见爸妈对他那种极其失望的声音,想了很久才给李乐萍发过去一条消息,问余春红为什么会跟他们说这些。
过了一个多小时李乐萍才回了他几条语音,说余春红给她打了两千块钱,说是上次余栎的朋友借给他们的,然后又说想把沈龙送回去让她帮忙带一个寒假,李乐萍拒绝了,还给余春红说余栎最近找工作很忙,叫他们先不要来找余栎。
那是因为上次沈波把他家里搞的一团乱的事他告诉了李乐萍。
接着余春红就说他和一个男的一起住,那个男的总是在家可以帮忙照顾沈龙,李乐萍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余栎从来没提过,余春红当时也没说别的,结果过了一下午余自强正在上班的时候余春红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沈龙在余栎家住的时候见到余栎和那个男的在搞那些事,余自强那时候手里还有活,听完没拿稳手机要去接就一头撞到了机床,在医院的时候李乐萍又给余春红打电话确认这事儿,结果最后余春红才说:“嫂子,我想把沈龙送回去,他跟着我们在这边上学也不方便开销也大,让他跟着你们,我每个月给你们打生活费。”
李乐萍不愿意,余栎这事儿都够她难受的她哪里有心情去养个别人的儿子。
余春红又乞求一样说了一句:“余栎这样已经不行了,以后让沈龙给你们养老。”
李乐萍当即就跟余春红吵了起来,什么叫她的儿子已经不行了?她的儿子很好,只是犯了个错而已。
“他们如果再找你别理他们,那两千块钱我给你转过去,你还给他吧。”
过了会儿李乐萍又对他说:“你好好找工作,年前找不到就回家来,你的事回来再说。”
余栎把脸埋在被子里,一拳锤在枕头上,余春红那一家人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可怜他们,他们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他家鸡犬不宁,那两个人好像永远见不得他们家过安生日子,余自强应该和他所有的叔叔伯伯一样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外面的灯还亮着,余栎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林怿瑶还坐在沙发上。
“你借给他们的两千块钱,我转给你了。”他说。
那两千林怿瑶没收,他抬头看着余栎:“我借给他五千。”
“五......”余栎把后面的话咽回去,算了,是那两个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又给林怿瑶转了三千。
“这三千是你的还是他们的?”林怿瑶问他。
“他们不会还,能还两千已经不容易了。”如果不是想找李乐萍养沈龙这两千只怕也不会给。
“那我就不要了。”林怿瑶只收了上面的两千。
“不行。”余栎说。
“怎么了?”林怿瑶抬起眼,“怕欠我吗?”
是,他不喜欢欠别人钱,一辈子都纠缠不清。
他就直接转了三千到林怿瑶的卡上,不用点接收。
林怿瑶看到了,放下手机笑笑。
“你什么时候走?”余栎问他。
“你是指回家还是我从这儿搬走?”林怿瑶自问自答,“回家的话除夕回,搬走的话,过完年,剩这几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那到时候这间房子就又变成他一个人的家了,他关上灯躺在床上伸手想摸摸小白,可是小白不在床边,他坐起来打开灯找了一圈,也不在卧室,那八成就是跟林怿瑶睡在了沙发上。
他的猫也不是他的了。
天亮了,余栎眨眨一夜未合的眼,现在应该只有五六点,窗户外面是灰色的,起雾了,罩着公寓对面的高楼,一眼看不到头。
早些时候他听到林怿瑶出门的声音,那时候外面还很暗,关门声过了没多久小白就在那里抓他卧室的门,‘沙沙’的,在他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他下床把门打开,看着小白说:“现在知道来找我了?”
但是小白根本不搭理他,跳到床上挤在枕头和被子之间,头一歪接着睡。
小白的碗里有猫粮,大概是林怿瑶走之前加的。
不想待在家里,也不想看手机,手机上没他想要的消息,他还在害怕手机震一下就是他爸他妈给他发过来一些他不想面对的话。
余栎就换上衣服背着他的电脑出去,这个点街上几乎只有清洁工,偶尔几个人在大雾里骑着电瓶车或者自行车上班,街上的铺子没有一家开门的,不过好在自习室是二十四小时营业,余栎就去那里待着。
自习室里的人也少的可怜,寥寥几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余栎在窗户边坐下,拆了一个小面包,看着朦胧的江把那半个巴掌大的干瘪面包咽进肚子里去。
李乐萍叫他安心找工作,他的事过年回家再说,就真的没有在给他发任何消息,隔天下午余栎接到人事的通知,不算好消息也不算坏消息,人事说五面名单年后才会出,叫他安心过年。
这个年怎么可能过得安心。
余春红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停机,余栎也不知道自己一直给她打什么电话,可能是一肚子的气没处撒,他在江边凳子上坐着,他总不能去跳江。
他还没买过年回家的车票,年前的票已经买不到了,坐飞机还要再转车,他想着算了,等到年三十或者初一初二再回,那几天的票很充足,他也不用急,他现在没有工作,不怕早两天晚两天。
陆远已经去一家公司凑合着过了,那家公司甚至还不如他们前公司,但是陆远说起码有个事干,还能多几个月工资,叫余栎实在不行也先找个地方去,省的总是自己一个人在江边吹风。
余栎想想也是,不过这事早半个月想通或许还有戏,但是到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没有公司会面试了,自然也不会有公司让他入职。
他搓了搓僵硬的手指头,真冷啊,又湿又冷,江边的每一丝冷凤都往他骨头里钻,他的棉外套根本不挡风。
手机在他兜里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掏出来看到是林怿瑶的电话,他的手指又在上面戳了半天才接起来。
“在忙吗?”林怿瑶问。
“没有。”
他们上次说话还是在两天前。
“到派出所来一趟吧,家旁边那个。”
派出所。
冷风钻进他的鼻腔扎进肺里,余栎觉得生疼,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个派出所。
“你又怎么了?”他语气里全是不耐烦。
林怿瑶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有人找你姑父要钱,找到家门口了。”
他听得出林怿瑶也在压抑着脾气。
“操,”余栎拿着手机的手掉下来搭在椅子上,他对着江大骂,“操!”
跳下去淹死算了。
他打车过去,林怿瑶站在派出所门口等他,他又是登记又是被带走签字,过去的时候警察还在跟那几个人了解情况,他俩只能在走廊里坐着。
“你报的警吗?”他问林怿瑶。
“嗯,一直在门口堵着我进都进不去,我怕又闹到房东那儿。”
“又?”余栎扭过头看着林怿瑶。
“嗯,上次你姑父来也是这样,堵在门口不愿意走,物业房东都来了,”林怿瑶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站起来说,“你自己解决吧,省的你又说我乱管你家的闲事。”
他走出去,也没有离开,找了个角落站在那里抽了根烟。
余栎被警察叫进去了,屋里坐着的三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他们都有和沈波一样的黄牙以及塌陷的眼眶和眼角的眼屎。
警察告诉他沈波欠了这几个人三万块钱。
“他说年前还给我们的,现在人也找不到了,给我打电话让我找你来要,说你会给我,”中间坐那人拍拍桌子,“那你看着办嘛,我们辛辛苦苦工作一年攒那一点钱,你不能让我们空手回家过年。”
余栎舔舔嘴唇,渴的要命,警察往他面前推了一杯水,开口问他:“沈波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姑父,”余栎说,然后又强调一句,“我跟他不熟,之前很多年都没见。”
他喝了一口水,温的,在口腔里很舒服。
“那你们是怎么又联系上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让他们找你要钱吗?”
“他和我姑在杭州打工,之前说很忙让我帮忙照顾一下他们儿子,我就带了几天,然后前几天沈波来找我借了五千块钱,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了,我姑大前天给我妈打电话,说想让我妈给他们养儿子。”余栎平静的说。
警察问了很多,最后对面那三个要债的坐不住冲余栎喊:“你说那么多这钱什么时候给我们?”
警察呵了他们一句,那几个人又闭上嘴。
“我没有钱,你们该找谁要找谁要。”余栎冷眼看着他们。
那三个人又被叫走了,警察对余栎说:“沈波之前和他们打牌赌钱欠了不少,你不应该借给他钱,他从你这儿尝到甜头了就会继续找你,如果你再遇到他记得联系我们。”
“赌钱,那不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吗?”余栎问他。
“这三万块钱是他借来看病的,不属于赌资,这些我们会处理,其他的还希望你配合。”
“我知道了,他再来找我我就报警。”余栎说完站起来给警察道声谢就走了。
他走到门口,看到林怿瑶在路边站着,林怿瑶背对着他,他走过去说:“走吧。”
“完了?”林怿瑶把手里的烟盒装回去。
余栎皱皱鼻子,他很久没见过林怿瑶抽烟了,他现在对这个味儿生理性厌恶,一闻到就想起沈波那一嘴的黄牙和嘴里的烟臭,以及他那天在他家里搞的一切事情。
他往旁边走了一点。
“你如果再见到他就直接报警,他跟那群人赌钱,还借人家钱说是看病,”余栎咬着牙低骂,“怎么不去看看脑子,操。”
那天晚上尤其的冷,他们把卧室和客厅两个空调都开着,一人待一个屋,小白两个屋哒哒跑,他吃饱睡足大半夜精神得很。
余栎正打算关门睡觉,他把小白从沙发上抱走了,门口突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一下一下叩着。
林怿瑶在沙发里躺着,抬起头看着大门:“谁啊,大半夜了。”
余栎站在沙发边,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又把小白放回沙发上,走到门口,林怿瑶也下来走过去,然后余栎打开了门。
是沈龙,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棉袄站在外面仰头看着他俩。
“你爸呢?”余栎站在门口问他。
沈龙摇摇头:“不知道,他让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