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教学楼的楼梯口已经被拉了横条，楼梯也被栅栏门锁上了，胡飞扬拽了两下那个锁，结实得很，以前被学生拽坏的锁已经被换掉了。

“走办公楼穿过去吧。”林怿瑶说。

办公楼其实是和教学楼连着的，中间也有个栅栏门，但是四层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那么栅栏门肯定是还没锁，不然老师都没法出去。

“咱们不会正好撞见老冯吧？”袁菲菲说。

“不会，他早跑了。”林怿瑶大步跨上台阶。

不得不说虽然操场无比热闹，但是教学楼静的好像个荒废鬼校，大晚上连个灯也不开，林怿瑶盯着脚下的台阶，边走边说：“你说会不会多一阶台阶。”

无人回话。

林怿瑶猛地站住扭过头，余栎一脑门撞在他背上。

“你怎么不说话？”他问余栎。

“我说什么？多了阶台阶？你害怕啊？”余栎觉得挺好笑，仰着头问林怿瑶，“你被遣返那天晚上走的不是挺坦荡的？”

“那天有更可怕的，”林怿瑶说，说完拽着余栎的胳膊把他拉上去，“你走前面。”

“你俩干啥呢？”胡飞扬站在那儿看着前面两个人拉拉扯扯的。

“你们今天怎么都不说话？”林怿瑶退下来一步问胡飞扬。

“老师办公室亮着灯，我们说什么？快走。”胡飞扬轻声说。

余栎走在最前面，感叹胡飞扬竟然还能把分贝降这么低，还是女朋友说话管用。

他们五个尽量放慢脚步上四楼，挨着楼梯口那间办公室不仅灯亮着门还开着，余栎上去的时候悄悄往里面瞅了一眼，里面还有几个老师在唠家常。

四楼的栅栏门果然没有关，他们跑进去，还要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条走廊横跨了整栋教学楼，他们的教室在教学楼的最西边，和办公楼相距甚远，黑灯瞎火的也没人看得见。

教室的门已经上锁了，窗户也锁着，胡飞扬端着窗户框上下左右来回晃，晃着晃着那个锁头就松了，这一招屡试不爽，那窗户上的锁头都是他们几代人传下来的。

胡飞扬把窗户打开翻了进去，后面几个人也翻进去了，王灿到她座位旁边，本来她的桌子和余栎的桌子都是考试用的，就一前一后，但是现在教室的布局跟他们走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余栎的桌子也找不到了。

“是不是放在后面了？”余栎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他的桌子。

五个人就胡飞扬和袁菲菲带了手机，他俩就打着手电一个一个找，一共也就三十张桌子，一张也没找到，甚至袁菲菲的桌子也没了。

“你说他们是乱动我们桌子干什么啊？抽屉里的东西不会也给我们拿走了吧。”袁菲菲气得够呛。

“往后面找找吧，估计换桌子了，”余栎说完拍了拍旁边的那张，对林怿瑶说，“你的，对了，大嘴花画反了。”

林怿瑶的桌子就在边上，透过后窗户的月光还能看清楚桌斗边的向日葵和大嘴花。

“没反，就这样的。”林怿瑶说。

“他俩不是统一战线的吗？你这对着啃。”余栎依旧坚持自己的排兵布阵。

“你别这么阴暗，面对面才能好好说话，怎么就对着啃了，”林怿瑶说完拍拍他的桌斗，“留给下一届的宝贵礼物。”

“你俩在谈什么历史问题，咱们又不考历史，”袁菲菲凑到他俩旁边说，她已经拿到了她的开光水笔，“帮王灿找找卷子啊。”

她刚说完就从讲台上传来一个扩音器的声音：“王灿同学，王灿同学，你的卷子在这里，重复一遍，你的卷子在这里，over。”

他们回过头，胡飞扬在讲台上拿着一个扩音器话筒对他们说话。

“你从哪儿找到的？”袁菲菲跑上去问他。

胡飞扬指指讲台下面的柜子，林怿瑶走过去看了看：“老冯的。”

“真的假的？”胡飞扬被烫着似的把话筒丢在讲桌上，瞬间冒出一声刺耳的‘滋’。

“你干什么？”袁菲菲朝胡飞扬胳膊上打了一巴掌，把话筒拿起来，“管他谁的，我来唱首歌。”

王灿上讲台拿了她的卷子，估计是看她桌斗里有就直接放讲台上了，还好没有直接丢掉。

她拉了把凳子坐在下面，余栎和林怿瑶也靠着墙坐着，他俩就习惯这种溜墙边的位置。

袁菲菲清清嗓子，拍了拍话筒，然后说：“我小点声唱啊，感谢各位捧场。”

胡飞扬伸出俩胳膊一扭一扭的，确实十分捧场，袁菲菲想了会儿唱什么，四周一片漆黑，他们连灯都不敢开，于是就唱了一首天黑黑，余栎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她唱的似乎比在KTV要更好听一点。

她唱完十分正式地鞠了个躬，胡飞扬使劲地飞了几个吻之后刚想张嘴就被袁菲菲警告不要扯着嗓子喊。

“还有谁要唱？”她举着话筒问。

根本就没给别人机会的胡飞扬直接上去抢走了话筒。

余栎靠着墙，看了看前面坐着的林怿瑶，朝他凳子腿踢了一下：“你去唱吧，还没听过你唱。”

“对啊，让林怿瑶唱，他上次都没来，”袁菲菲又把胡飞扬手里的话筒抢过来，然后对胡飞扬说，“一人一首，你排下个。”

“好，”林怿瑶站起来抬腿跨上讲台，扶着桌子想了半天要唱什么，胡飞扬在下面等急了说要点歌，林怿瑶把话筒放在嘴边说，“这位朋友，点歌加钱。”

“你要手机吗？要不你挑一首。”胡飞扬把手机掏出来举着。

袁菲菲开了个手电筒，都准备好当气氛组了，林怿瑶说不用，然后在黑漆漆的讲台上说：“会唱的不多，可能跑调，别笑啊。”

然后他咳了两声，开口开始唱，余栎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心颤了一下，林怿瑶唱歌的时候声音跟他平时说话不大一样，声音很低，很沉静。

‘夜空中最亮的星’

余栎觉得好像确实能看到一片夜空。

外面星星是亮的，讲台上的人也是。

余栎攥着手指，他好像又想学吉他了，他给林怿瑶伴奏也可以，他总是在这种环境下燃起想学什么然后有朝一日可以尽情挥洒的冲动。

林怿瑶唱完袁菲菲本来打算营造气氛的手机全程用来录林怿瑶了，录完了又点开看，说：“你哪跑调了没有跑调！你们怎么都这么藏着掖着啊！”

王灿在下面坐着夸林怿瑶唱的好，余栎拖靠在墙上愣愣地着看林怿瑶从讲台上下来：“上次我们在KTV我还在想你唱歌什么样。”

“什么样？还行么？”林怿瑶坐下问他。

“非常行，”余栎点头表示肯定，“下次抱个吉他就更有那味儿了。”

林怿瑶伸出手放在余栎的小臂上，余栎看看他的手，又看着他的眼，问他怎么了。

“全是汗，生怕跑调。”林怿瑶说完把手拿开了。

胡飞扬在台上唱，余栎和林怿瑶还在勾着头说话，胡飞扬特意停下点名批评他俩。

余栎一抬头看袁菲菲在旁边朝窗户外面挥手，他往窗外望了一眼，一看吓一跳，许笑迎在外面站着，还穿着白色碎花的连衣裙，深更半夜的真的一点都不浪漫。

“你不进来吗？”袁菲菲对她说。

“不进了，我就站这儿，”许笑迎说，“裙子短。”

余栎伸着胳膊拍拍袁菲菲，小声问她：“你叫她的？”

“对啊。”袁菲菲十分坦荡地点头。

林怿瑶偷笑了几声说：“认命吧。”

余栎现在确实想逃跑了。

胡飞扬唱完，问下个谁来，王灿突然举起手，胡飞扬以为她要唱，结果她只是举手发言，说：“我想听余栎唱情歌。”

余栎眼角抽了一下，谁知道林怿瑶也突然举手跟着说：“我也想听余栎唱情歌。”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看着王灿说：“哪个情歌？”

“就上次KTV那个。”王灿说。

余栎的屁股就好像焊在了凳子上，挪不动，林怿瑶用胳膊肘顶顶他的桌子：“快点快点，他们都听过我还没听过。”

余栎看了看他，没敢看窗户外面的许笑迎，然后站起来走到讲台上拿过话筒。

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讲桌面，他不敢看窗外，他怕许笑迎误会，也不敢看讲桌下面，怕看见林怿瑶，就看着讲桌上贴着的课程表，开口把那首‘情歌’又唱了一遍。

其实他也很喜欢这首歌，前几句很紧张，结果唱了几句心就静下来了，就好像他没有唱给任何人，只是给自己听。

等到最后一句唱完把麦克风放下他才抬头，看到王灿听的很开心，上次在KTV她就说他唱这首歌好听，袁菲菲和胡飞扬还是老样子，一个拍视频一个变着花样捧场。

他没有看许笑迎，但是听到许笑迎说他唱得好，至于林怿瑶，没有目光对视也没有任何声音，余栎想下去，下个按照顺序就该王灿了。

一直站在外面的许笑迎突然朝他们喊了一句：“好像有人上来了。”

她往前面跑了一点看看又马上跑回来，冲他们说：“门卫！上来了上来了！”

“我操！快跑！”胡飞扬大喊。

前后两个门都锁着，供他们出入的就一扇窗户，人一急就手忙脚乱挤在了一起，这要被逮着一句两句估计说不清，还要惊动老冯。

胡飞扬托着袁菲菲往窗户外面塞，林怿瑶把另一扇窗户也打开，对王灿说：“你走这边，快点。”

把她们两个送出去余栎他们也钻了出去，他们甚至已经看到保安的手电筒在到处乱照，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人问他们是谁干什么的。

“走走走快跑！”余栎推着林怿瑶的后背，其他几个人已经开始往楼下跑，他甚至还把窗户给关了。

好在他们教室就在楼梯口，但是下面的栅栏门锁着，他们跑到三层的时候王灿叫了一声说这里出不去他们才想到这个问题。

“还得回四楼。”她说。

然后他们就从三楼走廊跑回办公楼，再上四楼，还好那个栅栏门还开着，他们站在这一端看到他们教室的灯亮了，估计是保安进去查看情况，几个人又偷摸着从四楼下去往操场跑。

“啊！好刺激啊！”袁菲菲跑的喘着大气还一脸兴奋地说。

气喘匀了他们就打算散了，袁菲菲和胡飞扬继续谈情说爱，王灿去找她的朋友，余栎看看时间，林怿瑶该回家了，这么一来岂不是就剩下他和许笑迎。

他想说他把林怿瑶送到校门口，结果许笑迎先一步往他面前一站，对他说：“你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唱过这首歌吗？”

“唱过。”余栎说。

许笑迎愣了一下，说：“结果呢？”

“没有结果。”余栎摇摇头。

“那可太好了，”许笑迎说完就给余栎挥手，“我先走了。”

余栎说了声再见，比他想象的干脆。

他扭过头林怿瑶还没走，在后面几步站着，他走过去，问林怿瑶是不是要回家。

“嗯，”林怿瑶说完看看许笑迎跑走的背影，凑到余栎耳边说，“你俩说什么了她这么开心？”

“不知道，”余栎说完拍拍林怿瑶的胳膊，“走吧送你出去。”

他俩走到前广场的时候正好和打着手电的保安擦肩而过，过去了他俩扭头看了一眼偷笑几声。

“该说不说，你今天唱的比你在KTV唱的好听多了，”林怿瑶转过身倒着走，对余栎说，“你应该继续弹你的吉他，你适合这一挂，我以后要是学会了帮你伴奏，咱俩在天桥下面支个摊说不定还能赚点。”

“KTV？你听过？”余栎问他。

“听过啊，老胡不是在群里发了，我虽然不说话但我还活着。”林怿瑶说。

“那你他妈说你没听过！”余栎往前跑了几步抬手要揍林怿瑶。

林怿瑶往后跳了两步，直接抓住余栎的手腕问：“给我唱的吗怎么还是我的错了？”

余栎不动声色地把手腕抽出来：“你脸真大。”

“那是谁？首先排除老胡和袁菲菲，剩下……”

“要不你还是当给你的吧，”余栎打断他的话抬手指着校门口，“到了，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