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前的天,闷热,压抑。
很快,他便被一阵微冷的风吹过,舒畅不少。
程知叙站在石塘镇的小河前,静静地望着空荡荡的村庄,很多次做梦,都会梦见这样的村庄,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立在这里。
刚下过雨的街道蒙着一层水雾,到处都湿漉漉的。
他看向河对面白墙灰瓦的房屋,不愿往前,他不想破坏这些久远的回忆。
在梦里,发热的身体似乎也因为雨后清新舒爽的空气舒服许多。
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一阵风吹散开云雾,露出透亮的蓝天,几片薄云如丝缕般漂浮。
河对面的街道上,多了一群玩耍的孩童,不一会,两个与村庄格外不符的青年拉着行李箱缓缓走过来。
“小叙哥,你怎么回来了。”
一群赤膊的小娃娃围在四周,被水浸得发皱的小手里捏着长竹竿,在地上划出一道水痕,临河的街道上充斥着响亮的童音。
行李箱下面的轮子在年代久远的青砖石上滚着,两个身形差不多的人影在墙上慢慢前行。
“又去玩水。”
程知叙伸手挨个点他们的脑瓜子。
“这几天河里的水都快满出来了,你们还去,弄一身湿。”
“我们没去河里。”
“我们就是拿竹竿赶鸭子去了。”
“小叙哥,你看我抓的大鱼。”
一个头发湿透的孩子拎起水桶向程知叙展示着。
程知叙皱眉,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提醒道:“我刚才在村口看见你妈妈回来了,快回家,把头发擦干。”
听到这话的小男孩立刻警觉地拎起水桶往家里赶。
“要被打屁股喽。”
“哈哈哈。”
孩子们望着远处飞奔的身影,起哄大笑。
“欸?”
小孩们注意到后面的晏时鸣,惊奇地看过来,但因为是陌生人,心里胆怯,不敢上前问。
晏时鸣卸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盒巧克力,几下就拆开了包装,分给领头的孩子。
“巧克力。”
一群小孩手里那块黑色的糖兴奋地喊道。
程知叙挨个放在这些小手里。
“一人一块,不要抢。”
晏时鸣走向坐在石凳边上玩过家家的小孩子。
几块被磨得光亮的石头凳上,摆放着各种树叶盘子,盘子里放着菜叶,花瓣,碗筷全都是孩子们用泥巴捏出来的。
晏时鸣微微弯下腰,满脸柔意地对这群孩子夸赞道:“准备了这么多菜啊。”
他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我也没带什么好酒好菜,只有几块糖,你们可以当饭后点心。”
各种颜色的糖果被放到满是泥土小手掌里,像在土壤里生长的花朵。
“还剩下两颗。”
晏时鸣递到程知叙面前。
“我不吃,不太喜欢吃糖。”
程知叙摆手拒绝,笑道:“要是小时候,我肯定眼巴巴地等着你给我发糖。”
晏时鸣点点头,把糖装回口袋里,黑褐色的眼眸盯着程知叙,缓缓道:“我知道,小时候我也很喜欢吃糖,只是被管控着,可能一个月才能有机会吃上一两颗,因为来之不易,所以根本压制不住这种渴望。”
“现在,好吃的,好玩的,有那么多,一颗糖已经不值得去抢了。”
两人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水里泛起一圈圈的波纹。
程知叙看见了晏时鸣脸上一闪而过的孤寂,虽有些错觉,可还是下意识地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可能,不用想那么复杂,你想吃糖就吃糖,吃腻了就换成其他喜欢的。”
“我小时候喜欢在下水玩,后来有一次摸到了一条小蛇,吓得生了好几天病,从此再也不敢去下水。”
晏时鸣沉默地盯着向前流的河水,忽然开口道:“程知叙,你看那是不是有条大鱼。”
“哪?”
在水乡长大的人对什么河里的大鱼这种词最敏感,程知叙紧紧地盯着水面。
“多大的鱼啊?在哪呢。”
程知叙撸起袖子,踩着石头块往下走,举起双手准备钻进水里抓。
很快,他就脸色苍白,匆忙跨上岸,大声喊道:“晏时鸣,你想吓死我吧,你故意的吧。”
程知叙仿佛又回到那次夏日,摸到一片又冰又凉又滑溜溜的触感时,浑身跟着一块冰冷的感觉。
他站在岸边,吓得大喘气,指着对面笑得一脸开心的晏时鸣。
幸好只是一条黄鳝鱼,不然他肯定要吓得走不动路。
“我跟你讲,要不是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一会就把你带到山上,让你转上个几天都出不来。”
“我错了。”
晏时鸣规规矩矩地站到他面前,一脸诚恳地道歉。
“我——你。”
程知叙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随后报复性的把行李箱拖过来,放在晏时鸣手边,自己扛着一个背包。
“给,我的箱子你也拎着。”
临走时,程知叙还不忘叮嘱这些孩子,“快中午了,赶快回家吃饭。”
石头铺垫的小路弯弯绕绕,经过石桥,再绕过几片水田,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晏时鸣带着两个箱子,望着前面挺直腰板,走得飞快的程知叙。
他叹气道:“怎么这么记仇。”
“阿婆,阿公。”
还没走到家,程知叙便站在墙外喊了起来。
很快,院门开了。
“回来了。”
用蓝头巾包着头发的阿婆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往外走,小心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因为有方言的缘故,晏时鸣只能看着面前的阿婆脸上带着笑,嘴里絮叨着话。
程知叙转头看向他,“我阿婆说,阿公知道我要回来,所以去赶集买东西去了,让我们先进屋,等阿公回来做饭吃。”
说罢,阿婆便领着他们往院子里走。
乡下的院子很大,能容纳一个菜园子,一个羊圈,还有几只鸭子,种的有桃树,杏树。
昨天刚下过雨,院子里湿漉漉的,石子路上全是泥巴。
程知叙心里忽然有些担忧,他小心翼翼地瞄着晏时鸣的脸色,发现对方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反而是从容和一种不符合常理的适应感。
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从晏时鸣要跟他一起来的时候,程知叙心里就设想很多遍会发生什么样的场景。
可能他会直接走人,也可能从此两人就有了隔阂,没办法继续保持这段友谊,好在,他心里庆幸道,他没有收到任何恶意。
晏时鸣把一筐刚摘下来的桃子扔进水盆里洗着,他转头看程知叙,无奈道:“让阿婆少塞点吃的吧,饭还没吃,我已经撑了。”
程知叙望着桌子上的西瓜,桃子和核桃,还有各种积攒下来的饼干零食。
“阿婆,我给你寄回来的东西你又没吃。”
正在洗菜的阿婆露出笑,回应了一下。
“阿婆说的什么?”晏时鸣微微皱眉,听不太懂。
程知叙翻译道:“说她不爱吃,留给我吃,长身体。”
他蹲下身,伸手接着井水,双手接了一捧水,瞄了眼晏时鸣。
“哎——”晏时鸣擦去脸上的水。
“还记仇?”
“我最大的毛病就是记仇,多久的仇都能记住。”
程知叙得意地又泼了过去。
很快,雨后的日光里便多了些彩虹色,像梦一样。
“嗯——”
程知叙咳嗽了几声,慢慢地睁开眼睛,察觉到眼睛不痛后,深呼吸了几次。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醒来时,只能想起来石塘镇里的雨天。
侧脸看去,自己的手被趴在床边的晏时鸣紧紧握着。
不如一脚踹过去,程知叙这般恶毒地想着。
可看到晏时鸣动弹了几下,程知叙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装睡。
“晏先生,要不您回去休息一下,我来看着就行了。”杨超双手紧张地搓来搓去,他就不明白了,这位晏总到底和程知叙是啥关系,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啊。
“行,辛苦你了。”
晏时鸣起身盯着床上熟睡的程知叙。
“麻烦你多给他准备点水,他出了很多汗。”
“行,我这烧了好几壶水呢。”
杨超呲着大牙,屁颠屁颠地把人送走。
回去就看见程知叙踢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杨超送上一杯水,还不忘吹着风,“这位晏先生,还挺有礼貌的,一点都不像某些有钱人,整天摆谱。”
程知叙咕咚咚喝完水,把水杯放下后,撸起袖子,抓住杨超的肩膀狠狠晃了晃。
“你这么乐意,不如去当他助理好了,告诉你,以后不准对他有礼貌,不准对他有好脸色,知道了吗?”
程知叙恶狠狠地说道:“敢让我发现一次,我就,我就不跟你组队玩游戏。”
“别啊,我还想上分呢。”
杨超可怜巴巴地掏出手机,自此在心里将晏时鸣拉入了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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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关,需要我们每一对成员在海岛上寻找藏匿的王冠,并且将这顶王冠戴上美人鱼雕像的头上。”
“王冠藏匿的地点就在海岛这四十五间房子里。”
“根据上一关的比赛情况,陆老师这组获得第一名,可前来领取关键性线索。”
“另外,从录制节目到今天,已经有好几位成员生病受伤,希望大家能够在活动中保护自己的安全,有问题请直接联系工作人员。”
陆清远正好与程知叙挨着,趁这个空当,他小声地碰了碰他的手臂:“身体好点了吗?”
程知叙也小声回道;“好多了,谢谢陆老师给我送的养生汤,很好喝。”
陆清远:“这碗养生汤很管用,每次我出差到另一个地方,身上只有出毛病就煮一碗,之前在英国的时候——”
“哇,陆老师,你们在聊养生汤吗?”
晏时鸣戴着墨镜,凑近道:“不过也正常,现在年轻人尚且要注意养生,何况是您。”
晏时鸣又端详着程知叙的脸,“不过确实管用,我看阿叙的气色都好了很多,前几天因为发烧,脸色发黄,没精气神。”
程知叙不耐烦地回怼道:“前几天还一瘸一拐的,今天怎么就站这么直,不是说扭得很严重吗?”
晏时鸣轻描淡写地说道:“这点小伤,年轻力壮的,很快就好了。”
“倒是你,还是要多调养调养,你看,气色还是不行,麻烦这位化妆师,给他上点腮红。”
程知叙正想开口,忽然就瞄到不远处正对着他的摄像头。
警惕地往旁边站了站,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几个摄像头每天都对准他,从来没转换过镜头。
虽然经纪人告诉他,公司已经打点好了,节目组会在第一期节目里多给他点镜头。
只是,程知叙还是有些不安,毕竟圈里不是没有出现胡乱剪辑的情况。
他狐疑地看了眼晏时鸣。
晏氏集团的准继承人,跑到海岛上拍综艺节目,有些匪夷所思,不知为何,程知叙脑子里闪过无数件往事,神色凝重起来。
三年前,晏氏集团董事长晏达光公开宣布晏时鸣为继承人后,随之而来的是晏氏与海运集团赵氏的联姻,两个实力相当的家族联手的消息占据了好几天的新闻。
彼时,躺在病床上烧得头昏脑涨的程知叙看到报道后,忽然就清醒过来了。
海风热乎乎地吹在脸上,程知叙却有一丝丝的发冷。
“房子很多,所以允许大家去寻找代步工具,那我我们第二期的节目,寻找美人鱼的王冠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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