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的笑容只持续了0.5秒，立刻收住，然后视线扫过周围所有准备起哄的人，走回了位置。
起哄的人在一瞬间全部把话咽了回去。
“KTV环节！”林寒笑着说，打了个响指，屋子里白色的灯光忽然就被替换成了紫色彩灯，在屋内晃着。
客厅中的大电视突然就亮了起来，正在音乐播放的页面。
“谁要唱谁要唱？不唱我霸麦了啊！”一位男生喊着。
“别开腔！自己人！”有人对着那男的喊。
“别开腔！自己人！”
“别开腔！自己人！”
“…………”
沈冬坐在角落里，晃着高脚杯，看着他们吵吵闹闹。
几个人拿着话筒在大电视前你推我搡又勾肩搭背地在唱歌，还有几个人偷偷摸摸在角落里喝酒，被林寒看见后批了一顿。
韦利坐到了沈冬身边，他手里拿着一杯酒。
“你喝酒？”沈冬不解地看向韦利。
“喝一点点吧，”韦利笑了笑，转头看着大家，“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沈冬抿了口酒，点点头，嗯了声。
“本来想散场之后再问你的。”
“现在问吧，散场之后我和林寒聊会。”韦利把视线转了回来，看着沈冬。
“你见过把你灵魂带去游戏里的人吗？”沈冬直接问了。
韦利摇了摇头：“没见过，我是莫名其妙被扯过来的。”
沈冬安静了会，应该是在思考。
“除了你，你还有见到其他灵魂被扯进来吗？”他问。
“有，很多。”韦利点头，喝了口酒。
沈冬一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游戏似乎是个灵魂收容所。
但是目前除了沈冬和韦利应该没人知道这事。
他有点怕会在游戏里见到他父亲。
而且这个游戏有关他父亲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在想什么？”韦利问。
沈冬摇了摇头：“没事了。”
韦利嗯了声，一直看着沈冬。
“你似乎也有话想说？”沈冬看着韦利。
韦利点了点头。
“能说吗？在这里。”韦利托着腮。
沈冬知道他要说什么。
“看你想不想吧，只要你说，我会听的。”他温声说。
韦利的心跳突然加速，要不是彩灯太闪，不然就能看见他明显发红了的耳根和双颊，像喝醉了一样。
“嗯，”韦利放下酒杯，双手捂了捂脸，而后又放下，继续看向沈冬，“你们走之后，我和不带着灵魂的梦里的你表白，你会答应我吗？”
“……”沈冬沉默了会，垂眸，说，“恐怕不会。”
“你这个时候不喜欢我吗？”韦利的声音有些自嘲。
“我哪个时期都是喜欢你的，不过没有上升到那种地步。”沈冬避开了韦利带有情感的视线。
韦利撑着脸，叹了口气：“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追到你啊？”
沈冬没给回答，林寒突然上去点歌了。
他点歌之前，还往沈冬的方向看了眼。
沈冬抬眸，和林寒四目相对着。
“听一会歌怎么样？”沈冬冲韦利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了林寒。
韦利感觉心被什么东西扎了扎，他也看向了林寒，小声说：“好。”
实际上沈冬根本没在听。
他在想主办方的事情。
林寒在上面唱煽情的歌，唱之前偷偷瞥了眼沈冬，韦利就觉得林寒不太对劲。
韦利站起身，走到林寒的身边，拿起另一个话筒，跟着一起唱了。
唱了会，整个客厅的人声音突然整齐了起来，一块唱着歌。
沈冬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完了。
他趴到桌子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过了会，音乐听了，整齐的声音又开始杂乱起来。
有人又开始抢麦。
但是没有人去抢韦利的，因为这是韦利的生日。
不过韦利主动让了出去。
韦利又坐回了沈冬身边。
他戳了戳沈冬的手肘：“你怎么了？”
沈冬抬眸，看向韦利，摇了摇头：“我在想事情。”
“你刚刚听到我点的歌了吗？”韦利问。
“听见了，唱得很好听。”沈冬说完，又把头埋了下去。
“阿冬，”韦利也把双手交叠在桌面上，把头侧着放在手上看着沈冬，“如果在我和林寒之中选一个，你会选谁？”
“……”沈冬沉默着，没有回答。
韦利也没急，静静等着。
他觉得，他和林寒是很有可比性的。
他出身比林寒惨淡，而且离开了大家五十多年。
沈冬如果会可怜他，那就足够了。
“你指什么？”沈冬终于开口了。
“能一直一起走下去的人，如果让你做出选择，你会选陪你一直走下去的人，还是你更想陪着的人？”韦利很认真地解释了，又加上一句，“林寒还是我？”
沈冬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韦利，答了个毫不相干的名字：“沈幽幽。”
韦利愣了愣：“沈幽幽是谁？”
沈冬解释：“我的朋友。”
“他对你很重要吗？”韦利的表情有些憋屈。
沈冬的头轻微点了点：“很重要。”
韦利感觉自己的心再次被刀刮过，他问：“比我们大家都重要吗？”
“和你们在同一水平线上，但你刚刚问的问题，我认为他更适合担任。”沈冬耐心解释了一番。
“他只是你的朋友吗？”韦利又问。
“不止，”沈冬说完，怕韦利误会，又说，“他是我的契约仆。”
韦利顿了顿，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冬为什么会选那个叫沈幽幽的人了。
“因为他和你有契约，所以你觉得他就一定会永远和你一起走下去？”
“对。”沈冬肯定道。
“万一他背叛了你呢？万一他经历了什么——”韦利情绪有激动，话没说完，沈冬就打断了他。
“他不是那样的人，”沈冬的面色沉了沉，“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不要诋毁我的朋友。”
“你们的价值都是同等的，没必要通过一踩一捧抬高自己。”
“…………”
生日派对结束后，韦利站在门口送大家回家。
林寒和沈冬还留在韦利这。
大家都走完后，韦利喊林寒到阳台来说话，沈冬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但是谁会在梦里面睡着啊。
沈冬看见两人走向了阳台，关上了阳台门，把门锁上了。
他站起身，在沙发上放下一截存在感，假装自己还躺在沙发上，然后站起身，降低本身的存在感，走向阳台。
他背靠在阳台门上，抱胸，低垂着眸，听阳台外的人聊天。
阳台外的两人时刻铺着感知，感知到沈冬一直躺在沙发上就没太多防备了。
“谢谢你。”韦利开口第一句是感谢。
“我们这关系了还道什么谢啊！大家都很想你。”林寒笑道。
“你这五十年来过得怎么样？”林寒问。
“说遭不遭说好不好，”韦利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有你们在的生活。”
“当然，没有人会忘记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自从沈冬和你陆续离开后，大家就每天都不怎么开心了。”林寒叹了口气。
“我也很想你们。”韦利的眼眶有些湿润。
“对了，我葬礼那天，我看见沈冬在场。”
林寒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韦利：“他在？”
“是的，”韦利的头轻轻点了点，“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来了，他站在角落里，很孤独。”
林寒咬了咬唇，也趴到了栏杠上。
“你果然也喜欢沈冬吧，寒哥。”韦利笑了笑。
“也？”林寒愣了愣，“你喜欢沈冬？”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韦利笑着说，“寒哥，喜欢就大声说出来。”
林寒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对沈冬只是好朋友的境界，并没有到喜欢。”
“况且沈冬有喜欢的人。”
他这句话说出来，韦利倒是愣了愣：“他喜欢谁？”
“我不知道，”林寒看着楼下渐渐减少的车辆，说，“他没告诉我，我也没问。”
韦利有点怕会是那个沈幽幽。
沈冬在门后扯了扯嘴角。
他这辈子就只爱过自己。
“寒哥。”韦利突然想开个玩笑，他觉得林寒一定喜欢沈冬，只是林寒不承认而已。
“如果我和沈冬在一起了，你会有什么反应啊？大家又会有什么反应？”韦利笑着。
林寒的心猛地一收缩，他的手指颤了颤，却还是郎爽地笑道：“我们会送上祝福的。”
听到这个回答，韦利叹了口气：“你果然就是喜欢他吧。”
“承认吧寒哥，你对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不一样。”
“你很纵容他。”
林寒这回没说话了。
他没话说了。
韦利说的都是真的。
安静了许久后，林寒点了点头，终于开口，小声说：“是。”
“我喜欢他。”
韦利笑了，他笑完，又叹了口气。
“但他喜欢的人，绝对不是我们两个其中之一。”
林寒嗯了声：“他知道你喜欢他了吗？”
“知道，我在游戏里和他表白了，想必你应该是看见了的，我们抱在一起，不过你应该听不见我和他说了什么？”韦利拍了拍林寒的背。
林寒又嗯了声，他看向天空，愣了愣。
什么时候有的极光？
他感知了下，发现沈冬不在室内了。
“沈冬不见了！”林寒语气有些急切地说。
“别急，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的。”韦利叹了口气。
林寒补上了句：“控制系除外。”
韦利就是控制系的。
他轻笑一声，打开了阳台门，然后怔住。
沈冬叼着根棒棒糖，抱胸靠在门边的墙上，闭着眼。
听见开门的动静，沈冬缓缓睁开了眼，他抬眸，视线扫过两人，冷冷开口：“聊完了？”
林寒知道那根棒棒糖有什么功效。
他有些吃惊地看向韦利。
韦利不知道为什么林寒要这样看着自己，他问：“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用异能了？”林寒问韦利。
韦利的神情微不可查地愣了愣，他笑：“我用异能干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沈冬的弱点。
沈冬把棒棒糖嚼碎了，从墙上起来，把棍子扔到了垃圾桶里。
“韦利，你似乎变得极端了。”沈冬的面色沉了沉。
他发现在主办方手里的NPC都是很极端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本来以为这一部分纯净的灵魂不会有极端的想法，会是原原本本的那个韦利。
但是他猜错了，主办方依旧喜欢令人疑惑的剧情。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NPC。
“你在说什么，阿冬？”韦利的手往上抬了抬，又莫名其妙降了下去。
而且韦利的技能控制变强了，比一百年前强了近一万倍。
韦利给他用了个效果类似某种药的技能。
他没想到韦利会这么干。
好在他及时给自己磕了药，又吃了一颗糖。
不然一会林寒走后，会发生什么沈冬真的不敢想。
“林寒，”沈冬看向林寒，“你先回家可以吗？我有些话需要单独和韦利说。”
林寒有点不放心沈冬，毕竟韦利可是控制系的。
“可是……”他张了张口，又被沈冬的眼神给劝退。
“你自己小心点。”他第一次这么防备在自己身边的人。
他快速说完这句话后，就走了。
沈冬确认林寒走了之后，抬眸看向韦利。
“如果你真的变成了这样的话，那我也不认为你是韦利了，”他的神情很严肃，“你的变化，根本就不是韦利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不属于韦利的灵魂侵占了韦利的躯壳。”
韦利的手颤了颤，他抓住了沈冬的手腕，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冬：“可人都是会变的，你不能只困在你印象中的那个我……”
“印象中的那个你是最干净的，是站在被我们保护的范围内的，你也不会跨出那一步，”沈冬的语气不是很好，“现在的你，如果和以前的你相比，那现在的你完败。”
“我的朋友，是不会主动跨出我的警戒线的。”他说。
“可是我经历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觉得我还是能保持初心，一成不变？”韦利的眼角闪过泪光。
“阿冬，我被我哥干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你为什么觉得我还是会像以前那样？”
“你很可怜，”沈冬客观评价道，“但是你要是对我也这么做，你和你哥又有什么区别？”
“……！”韦利的眼里闪过一瞬的迷茫，他瞳孔缩了缩，慢慢地松开了抓着沈冬的手。
“对不起。”他低下头，没办法再看着沈冬了。
沈冬的神色恢复平常，他叹了口气：“没事，事情还没发生，我们还是永远的好朋友。”
“你整理一下情绪，每天早上去看日出。”沈冬笑了笑。
他不想回家，他回家就代表着他会见到他爸，所以他一会打算在以前的街道上随便走走，走到天明。
韦利点了点头：“好。”
沈冬嗯了声，转身离开了。
韦利倒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把手臂挡在了眼睛前。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感觉他的脑子里有两个想法在打转。
一个是做回自己。
另一个是——
——他好像突然能理解他哥了……
…………
沈冬走远了后，随便找个了公共座椅坐着，然后给林寒打了个电话。
“喂？”林寒的声音传出。
“过完明天，把梦网撕了吧。”沈冬的声音平静地想起。
林寒沉默了会，而后问：“为什么……？”
“韦利已经不是韦利了，他变了，”沈冬冷冷地笑着，“不要让大家来看他，我不希望大家看见他变成了这样。”
“这样的记忆我承担就好了，就让大家……活在过去的韦利里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寒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我不想说，”沈冬叹了口气，“你们记住你们心中的那个韦利就好了。”
“比起韦利的死，我认为大家更加不能接受韦利变成了这样。”沈冬笑了笑，没等林寒说话，挂了电话。
对不起，韦利，又骗了你一次。
但如果不撕了梦网，沈冬不敢想象韦利会对这个梦境中没有灵魂的沈冬做什么。
这个梦境中的沈冬还在学习阶段，异能虽然很强，但都还不熟练，还在被他爸培养，面对比以前更强的控制系韦利，简直手无缚鸡之力。
梦网撕碎后，只剩一部分灵魂的韦利也没办法维持生命了。
就让他随风消逝吧。
另一个他，会在轮回中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