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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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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为侯家人,少时归其父,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皆奴畜之,不以为兄弟数。——《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卫子夫一开始不叫卫子夫,她有一个不美的小名,三娘,因为她是阿母卫媪的第三个女儿,三娘还有一个很美的大名,君密,因为她从小头发就多,阿母梳得心烦,就为她取名君密。

卫青一开始也不叫卫青,他从懂事起被送去跟着他父亲郑季,所以他姓郑,青是天空的颜色,阿母有时也会希望她的孩子有天空般的未来,郑季是体面的人,阿母并不爱这个体面人,她生下这个男人的孩子,养活后送到他身边,既是懒得抚养,也是不想她的孩子继续做奴隶。

阿母有很多孩子,这些孩子并不都分享同一个父亲,阿母为人家奴,也没有耐心单独照管某一个儿女,常常是大的带着小的,小的带着更小的。

小子夫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带着步弟和广弟溜出去,到城外找青弟一起追着满山的羊跑,她很开心,青弟却没那么开心,她知道青弟过得不好,也没那么开心了。

“郑家待你如仆婢,又何必在他们家受苦呢?”小子夫在青弟胳膊被打出来的淤伤上按了按,疼的小卫青哎哟一声躲开,试图拉下早就不合身的衣袖。

“羊被鞭子抽了尚且知道躲避,你愿意过来就过来,愿意忍着就继续忍着,儿郎若是没有志气,和羊羔又有什么区别?”小子夫点着小卫青的脑门。

“过去也是在平阳侯家做奴婢,一样要挨打。”小卫青委屈地低下头。

“你在郑家做奴婢,郑家的人也当你是奴婢,你在平阳侯家做奴婢,我们当你是兄弟,做奴婢的兄弟不见得比做兄弟的奴婢更差。”

小卫青一想也是这么回事,牵着三姊的手就回了母亲家——还伙同两个弟弟顺走了两只羊羔。

“我在郑家从未吃饱穿暖,这些就当我的工价,带回去孝敬阿母。”

小子夫不觉得青弟做得有错,郑家当青弟是血脉至亲,兄弟有兄弟的情谊,郑家当青弟是奴隶,奴隶有奴隶的工价。

青弟回到母亲身边,郑家的人来找时,青弟已经将自己卖进了平阳侯家,他小小年纪,立在侧门前,叉着腰,一脸决然地面对怒火中烧的父亲。

“我宁可做平阳侯的奴婢,也不做阿爷家兄弟的奴婢!”

“这孩子有点意思。”远处观察了小卫青一会儿的公主招手唤他过来,“你不做你兄弟的奴婢,也不必做平阳侯的奴婢,做我的奴婢可好?”

“你是谁?”

小卫青屏住了呼吸,女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天然的高贵,他只看了她一眼,身上脸上就像针扎一样刺痛,他的脸庞激动得发红,这样神女般的人物,也肯要他做事吗?

“我?我是你的主人。”

“小家伙,你交好运了,还不拜见长公主。”公主身畔的女官见卫青木愣愣的,不由掩唇而笑。

平阳侯尚阳信公主,公主上列侯封号,眼前之人是侯家主母,平阳长公主——小卫青吓得不敢开口,只能低头对着公主的裙裾。

“方才看你字字铿锵,为何现在一言不发,难道你不愿意?”

“青不敢。”小卫青对着那裙裾拜下,“主人,我会像保护阿姊们那样保护您。”

“送衣食给他的家人,教这孩子学些本领。”玄色裙裾离他远去,小卫青才敢稍稍抬起头,目送她到路的尽头,女官满意他的乖觉,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郑…卫青…”

“郑卫青?”

“卫青。”想起三姊对他说过的话,小卫青毫不迟疑,“我是卫青。”

卫青一开始不是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他是平阳公主的奴隶,在她外出巡视封地、拜访臣工时替她驾驭马车,卫子夫一开始也不是皇后,她是平阳侯的奴婢,阿母一直在逼她学习弹琴唱歌。

“我学了唱歌就不是奴婢了吗?”

“你还是奴婢,但你是会唱歌的奴婢。”卫媪说,“歌唱得好,也许你能去服侍达官贵人,不像我,也不像你的阿姊们。”

子夫的大姊名叫君孺,人人都说君孺生得姣美,秀眼丹唇,肤洁若纨,看着有王侯夫人的面相,卫媪也觉得她的女儿里属君孺最美丽,总也不强求君孺学什么,君孺稍微长大一些,被病恹恹的平阳侯看中,母亲叫她回来,她也不听。

“阿母,我不要如奴婢婚嫁,我要做君侯的妾,分享一樽富贵荣华。”

君孺打扮着自己,她姣好的容貌与充满活力的身躯使从未感受过一天全然健康的曹寿欲罢不能。

“我终究子嗣上艰难,你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流水般的赏赐送进君孺恍若霞光的帐子中,她与平阳侯共饮,杯盏狼藉,君孺借着醉意击盏而歌,平阳侯急着拥过她的肩头,甜浊酒液湿了铺床的锦被。

君孺是平阳侯的侍女,既是侍妾,又是名分上的奴婢,她什么都有,除了那一封能让她脱去奴籍,真正尊荣富贵的立妾文书。

再后来平阳侯去了长安,阳信公主出降,夫妻和睦,公主也未曾为难君孺,而平阳侯像是忘记了他还有君孺——他既不肯放君孺自由,又不肯给她文书,到头来她还是奴婢。

“君侯并非良人,我悔不当初。”

平阳侯曹寿病故那天,卫君孺偷偷让母亲寻了好酒,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

“他死得好,为何不早些死呢?”

平阳公主知道后,也只是让君孺选择,是回到平阳县按汉律婚姻,还是留在公主私宅做女官。

君孺想也不想就选了长安。

子夫的小姊名唤少儿,母亲的众多子女中属她最活泼,少儿爱说爱笑,常常能逗平阳公主身边的女官开心,女官们就找来竹简教少儿读书写字。少儿读过诗经,世间的情爱在她心里有了形状,不是珍馐美馔、金银珠玉,而是两心相知、永以为好,少儿就这样期盼着,她像一阵风、一团火,吹到了平阳小吏霍仲孺面前,燃烧着他的心。

“少儿!”平阳门客书吏休沐时常蹋鞠为戏,小霍更是其中佼佼者,少儿与其他侍女拿了主家赏赐的水酒给这些儿郎,她待为小霍擦汗,反被小霍握住了手,“少儿。”他又叫了一声,少儿眉欢眼笑,她的心上人如柏桦挺拔,比羊脂白皙,她一见了他,嘴唇和眼角就不由自主弯起,她为小霍唱歌,在明月影处,在杨柳枝下,在濡鲤池边,在芙蓉花前。

“我今年整十五岁,已到摽梅之年,你去向公主说,求我为妻,从此我们在一处,白头偕老,哪怕群山无峰,江水断流,死也不离分。”

少儿喜欢小霍,痴痴地等着,可直到小霍回了平阳,他也没有向公主提请他与少儿的婚事,少儿那时已身怀有孕,母亲要她另觅良人,她也听不进去。

“小霍会回来接他的妻子,他知道的,我不想做奴婢,我要做他的妻,和他白头偕老。”

小霍的确也回来了,他回到长安,拜谢平阳侯的提携,也禀报了他即将成婚的喜事——父母为他求聘了一位良家女,纳吉已毕,聘书已制,两家只等吉日良辰。

“本宫家中的侍女少儿,你待如何?”平阳问道。

“请公主将少儿赐予下官,下官自到吏府过籍,纳她为妾。”

“你去问她,她若想走,你今日便接她走。”毁誓之人,不可重用之,平阳公主语气淡淡,她从女官们口中知道这个名叫少儿的女孩,少儿若是情愿,妻也好妾也罢,总归是个去处。

“仲孺,我卫少儿的心不是草席,不能任由你翻来卷去,要是真的像这样和你白头偕老,我怎么可能不怨恨呢?”少儿却没有欢欢喜喜地去做小霍的妾,她抱着襁褓中的小儿郎,字字决断,“你走罢,成婚以后好好生活,我不见你,你也不要来找我了。”

霍仲孺最后独自回了平阳,公主听说这件事,就唤少儿做世子乳母,卫少儿的乳汁哺育了她的孩子去病和世子曹襄,平阳侯家上下无不敬她三分。

少儿却不似从前爱说爱笑,也再没捧起过诗经。

子夫是母亲的小女儿,她不如大姊美丽动人,也不像小姊活泼伶俐,她很安静,安静之下是一颗躁动的心,在外人看不到的时候,她与兄弟姊妹在一起的时候,她是一个子夫,出现在外人面前,她又是另一个子夫,一个安静的、甘心做奴婢的子夫。

“服侍贵人不也一样是奴婢吗?”话虽如此,子夫还是听从了母亲,努力学着弹琴唱歌,她玩笑时也会说,“若我有一日因为歌唱得好而显贵,我也不会忘记阿母。”

“你能有自己的日子已经很好,就算真的有朝一日显贵,我也只求你安心活到七十岁。”

卫媪本也不指望子夫做什么,子夫上有长兄,下有三个男弟,这些才是该奉养她的人,她只盼望子夫的未来不像君孺和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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