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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溃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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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有个临时搭建的食堂,方便他们解决一日三餐。

口味品相都不能强求,只能说量大管够,饿不死还在长身体的大学生们。

往往一天下来,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也会被热得没胃口。

陈涵师姐她们就趁这会儿叼着酸奶躺回地铺休息了。

路遥看得出来此时乖乖坐在饭桌前的江逾也没胃口,只是强撑着精神。

初识时就清楚他对吃饭兴致缺缺,虽然这些日子在路遥身边培养出了珍惜粮食的精神,平常一两碗饭都不是问题。

但天气闷热,临时搭建的厂房食堂更是让暑气加重。

眼前乱炖的大锅菜浓稠油腻,冒着热气。

路遥人虽瘦,饭量可不算小。小时候父母忙,亲戚邻居住得近,她也算是吃了一段时间的百家饭。

她对美食要求高,但事关饥饱,即便不好吃,也会优先填饱自己肚子。

她快速扒完饭,转头就要往别处跑,不忘叮嘱江逾拿好餐盘去门口等她。

不多时,眼巴巴在门口等着的江逾只见自家姑娘吭哧抱着半个大西瓜小跑过来。

“慢点,不急。”

他唯恐路遥看不清脚下,急急起身就要去接。

“不用不用,就这么点路,你坐着就好。”

夏日昼短夜长,晚上六点多天还沾着亮光,日月并出,清清淡淡地各挂一边。

“摸摸看,是不是凉滋滋的?”

路遥将西瓜递过去,明净如水的眸底荡漾着涟漪,灿然雀跃。

“瓜农伯伯那买的,另一半我让师兄拿去切开分了。后厨正好有盆井水,我把西瓜放里面冰镇了会儿。”

“宝宝真聪明,果然好凉快。”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奖,尤其是面对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认真夸奖的俊美男人。

她趁热打铁,跟江逾打着商量:“一口饭一口西瓜,怎么样?”

“好啊。”

晚风徐徐拂面,手里的冰凉西瓜,缓缓驱散了阵阵暑热和疲累。

他忽然觉得大锅炖也没那么难以下咽,那姑娘还是担心他吃不下,在他耳边催眠起来:“哇,闻着好香。”

“五花肉也就看着肥,其实不腻,入口即化,还能提供营养。”

“白菜很入味的,下饭。”

“呼噜呼噜,一碗就干了。”

江逾觉得自己幸福得快死掉,从未奢望过的温馨画面,现在是如此清晰,让他灵魂出窍升入空中漂浮不定。

即便此刻粉碎他的灵魂,要他献祭出自己的一切也都在所不辞。

他给自己塞上满满一大口饭菜,随即从西瓜中间挖出一勺喂给路遥。

这瓜真新鲜,不仅甜水分还多。

如此反复几次,久久回味鲜果美味的路遥才反应过来:“我是让你吃,这儿还有个勺子。”

他坚持投喂,自己潦草地进食,却费心挖出合适大小的瓜肉。

“你先吃,我吃完饭再吃。”

这下可好,西瓜中间的甜芯被挖了个通透彻底,只剩下贴近瓜瓤泛白的四周一圈。

挑剔少爷江逾也不嫌弃,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这才尝第一口:“嗯,好甜。”

两人相视一笑,沉浸在一天之中难得的休闲时光里。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稻草堆里一闪而过的摄像头。

*

接下来的日子,插秧播种、驱虫除草、采摘番茄,田园野趣有但是不多,更多的是挥汗如雨。

而在这其中任劳任怨冲锋陷阵的非江逾莫属,不知是天生丽质皮肤白皙,还是路遥坚持给他喷了点防晒喷雾起了效果,三伏日下暴晒了这么些天,依然白得亮眼,穿得亮眼,帅得亮眼。

无论是杵在麦田里,还是扎根泥土里,场面都异常和谐。

路遥之前喜欢画些风景画,也去过摄影工作室当帮工学习了一段时间,摄影师问她喜欢拍人物还是拍风景,不同领域有不同的拍摄手法,她想也不想回答说风景,因为不加修饰就能美得惊心动魄。

此刻她却纳闷,什么风景能比得上眼前这个男人。

更纳闷的是,自己也算普通人中的冷白皮,但还是比不过他。明明有戴着草帽防晒,加上这次有江逾的帮忙照顾,她省力又省心。

但几天下来脸蛋两侧还是开始飘起高原红,手指和胳膊的颜色都有了分层。

常年在地头的赵教授更不用说,但不妨碍他春风满面,心情愉悦,看江逾比看到自己亲儿子还亲,怕是许卿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在动摇。

“小伙子,学的什么专业?你这么能干又能吃苦,考不考虑来我们农学院啊?”

“赵教授谬赞了,我是商学院的,农学院群英荟萃,各个都是未来的国家栋梁,我还差得远呢。”

“你小子嘴还挺甜,商学院也不错,我国经济的创新发展总归离不开商业啊。当然,农业是根本是首要地位,我一直都跟学生们说非常支持你们这些年轻人做好帮扶工作,助力乡村振兴。”

江逾恭敬地守在一旁,微微弯腰配合赵导的高度,满脸真诚:“教授说的是,有时间我也会多来耕耘帮忙。”

两人一来一回,说说笑笑看着和睦得很。

路遥在不远处看着这岁月静好的一幕,由衷地感到高兴,江逾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跟一众师兄师姐相处融洽,甚至得到赵导的喜爱,她并不意外。

因为她打心眼里觉得,他生来就该得到所有人的爱,不会有人不喜欢他。

为期两周的基地实践就要结束,过了今晚,第二天便能返程回南城。

临近归途,崩着一根弦累了这么多天,人猛然放松下来反而溃不成堤。

当晚两人早早道了晚安,各回各的大通间。

路遥很少早睡,现在偷得闲暇,心情大好地躺在地铺上玩手机。

玩了好一会儿,李师兄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路师妹睡了没?你方不方便过来看看,江逾他看起来不太好。”

李师兄平时大大咧咧热心肠,这会儿声音又急又哑,路遥一听赶忙爬起,还穿着睡衣就往男生宿舍跑。

其他人对在这里的最后一晚生出些眷念,于是结伴四周逛逛,瞧瞧哪有野草鲜果可以偷几只算作纪念品带回南城。

因此男生宿舍里除了江逾,只有白天扭着脚休息的李师兄。

路遥赶过去时,远远地见江逾面红耳赤的缩在被窝里颤抖,心疼坏了。

“师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还好好的聊了会天说累了想睡觉。后来说痒,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她轻轻拉下被子,他闭着眼紧蹙眉头,浓长的眼睫不停地颤动。

两颊染了潮红,汗水顺着脸侧往下流,嘴里发出细碎不安的声音,难受极了的模样。

“江逾,江逾,宝贝。哪里难受告诉我好不好?”

听见路遥的声音,他挣扎着睁开眼,以往漂亮的眸里弥漫着一层不清明的雾气,眼尾被烧得泛起红。

“……要抱抱。”

“咳…痒,热…胸口闷…难受……”

发声都不容易,喉咙估计肿了起来,病恹恹的,强撑着清醒费力地向路遥伸出手。

注意到他脖颈的红点和抓痕,路遥有了猜想。

“我知道,乖,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她将江逾抱起拥入怀里小心哄着,这才发现他后背湿透了一片,灼热的温度让她心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师兄,麻烦打电话给120。”

“我送你们去,我车在外面。”

许卿然适时出现,路遥也不推辞,眼下满心满眼都是江逾。

交代了几句李师兄不用惊扰大家,就赶忙和许卿然架着江逾往车上走。

“师兄,去北港综合医院吧。这里只有小诊所,又离南城太远。”

“好。”

看江逾的症状可能是过敏发热,这里地址难定位,小诊所她实在有些顾虑,夜晚车少高速开得快的话到北港医院最多半小时,跟去镇上医院也差不多了。

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就好。可是半个小时这么漫长该怎么熬。

路遥手心都是汗,她狠狠掐自己一把,不要慌乱。

江逾全身软绵绵的冒着热气坐不住,路遥搂着人擦汗降温,不停地唤他。

“宝贝,别抓。”

“慢慢呼吸,不怕啊不怕,我在。”

“别睡好不好?想不想听故事?”

“好,想听。”

江逾意识模糊,又热又痒,呼吸也越发不畅,却还是乖乖窝在路遥怀里一动不动,轻轻覆上她攥紧的手心,难受得紧了才唇齿间溢出断续的小奶猫般的呜咽声。

“……我没事,你别怕。”

许卿然不动声色开得飞快,可才过了十多分钟,江逾脸色惨白,嘴唇烧得殷红干裂,呼吸急促,强撑开眼皮盯着路遥,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从前有只小黑猫生病了,妈妈让他吃药。他怕苦,怎么都不愿意吃。妈妈只好离开去客厅熬粥,小黑猫正打算睡一觉,却听见‘哐哐哐——’一阵敲门声,猜猜看是谁来了?”

“嗯…小黑猫的爸爸?”

“是长着触角和长尾巴的绿毛小怪兽。小怪兽递给小猫一杯饮料,诱惑他说这是特别好喝的饮料哦,喝一口病就能好。馋嘴小猫靠近杯沿嗅了嗅舔一口,果然好喝。于是,呼噜噜喝光了一大杯。没想到的是,霎时间小怪兽消失了,而小黑猫摇身一变成小绿毛,还长出了小怪兽的触角。”

路遥脑袋里一团浆糊,自小梦里出现过多少个奇妙故事,和妈妈一起合作绘制过多少个温馨童话,统统消失不见。

她抑制慌乱硬着头皮乱编一通,好在江逾听得认真,注意力全心在她身上,喘着粗气笑了笑:“小绿猫还能变回去么?”

路遥轻柔地替他换了张降温贴,抚过他红肿的脖颈,继续说完:

“他正愁着呢,一个大喊着‘我来了’的甜筒冰淇淋大叔冒了出来。大叔神叨叨地说我这里有让你变回去的药。傲娇小猫还是摇头说我不要吃苦药。大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小猫说,‘你瞧,我把药拌进冰淇淋里,很甜,你肯定会喜欢。’小猫半信半疑,又抵不住美味冰淇淋的诱惑,他想就算这次吃完变成甜筒冰淇淋大叔的样子也比现在好看得多,于是他大口吃起来,没过多久病就痊愈了。”

江逾长睫无力地垂下,蒙上雾气的眼神聚不了焦,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差,虚弱到了极点,喃喃低语勉强回应:“咳…我也想吃冰淇淋。”

“等病好了就买给你好不好?”

“……嗯。”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凑路遥更近,拱进她怀抱深处蹭了蹭。

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猫,寻求主人的温暖和安慰。

“……路遥,宝宝,宝宝……”

一声比一声微弱,听得路遥心脏揪着疼。

“快到了宝贝,不要睡,再坚持一小会儿。”

她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下一秒低头捧起他的脸,轻柔地吻上他殷红的唇瓣,舌尖微舔,湿润干裂的地方。

江逾浑身像触了电,呆呆地瞪大双眼,脸红得直冒烟,差点儿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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