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了吧。”诸伏景光冷静地说。

萩原研二以一种哀怨而死气沉沉的眼光看向他。

“那个松田，发现我们——准确来说是萩原——想找他说话，然后就走掉了。”

“他有什么好神气的。”降谷零撇了撇嘴，无意识地鼓起脸颊。

诸伏景光好笑地看着他，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肉。

萩原研二看着他们的眼神感觉伤心得要立刻死掉了。

“好啦不逗你。”诸伏景光轻快地说，“给你建议就是，可以去问班长。我看到他，最近似乎是很关心班里不合群的同学。”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好像很在意那个松田的样子。”

萩原研二缓缓地说：“只是那时候远远看到了他一眼，我就觉得，或许那些传闻……都有别的原因。毕竟我们自己目睹的这一次，也是田中冒犯在先。”

哪怕没有目睹事件的开头，他们也在田中事后愤怒的控诉中理清楚了事情发生的逻辑。简单来说，就是田中挑衅在先，松田又不是能委曲求全服软的人，或者说，松田那张优越的脸露出一点冷漠不在意的表情，也是对主动挑事的田中的暴击吧。

“萩原同学这么想我很高兴。”一个带着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三人都吓了一跳。

“班长！你什么时候——”

“从你们说‘找班长’的时候，也就是刚刚路过而已。”伊达航一脸正直，“身为班长怎么可以不回应同学的呼唤呢。”

“…………”

“我想说的是，”伊达航的目光温和却坚实地落在他们身上，“松田同学固然不算是讨人喜欢的性格，但无视事实的偏见，作为人来说，很过分。”

“是。”三人老老实实应道。

“当然啦，我说的不是你们，毕竟你们是无论如何看待对方，也不会不公正地对待他的人，而是其他的那些人……以及，没有发现事实的眼力，作为警察来说，还需要再磨炼。”

“是！”

虽然如此说完，伊达航摸着下巴，也陷入了迷惑：“这位松田同学，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风评搞得这么烂的。”

在如此神秘话题的驱使下，以萩原研二的强烈意愿和其他三人的敏锐好奇，开启了「传闻中的松田同学人格分析会」。警校四人小队，首次堂堂集结完成。

首先需要的是掌握更多的信息，其中的一个言词证据，突破口是堀尾幸。

说来也不奇怪，自从进了警校后，萩原研二和降谷零等几人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了一起，而同为神奈川县出身的堀尾幸和草间甚也就常混在一处了。当萩原研二状似无意、十分随意地向堀尾幸问起松田相关传闻，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时，草间甚意外地插话了，而且看起来和萩原想知道的事情毫无关系。

“我一直觉得，研二是非常有正义感的人。”他说，“正是因为很喜欢这一点，我也想做到……所以我也努力考了警校。”

萩原迷惑地看着他，心中再次地涌上一丝丝烦躁。对于不相干的人，擅自把自己的人生责任归咎在他身上，这种事情他并不乐意，只是介于教养不会说出口。

如果……是「另一个人」的话，是不会这样说的。会为自己的所有选择负责，甚至承担起了不应该由他承担的重负，也笔直前行。

他再次莫名地涌出了这样的感想。

“研二虽然假装随便问问，但是我看得出来。”草间甚望向的萩原研二目光甚至有点伤心至于咄咄逼人，“研二从前，并没有特别关心过什么，更何况是，一直是‘大好人’的萩原，反而会关心这种烂到底的家伙——”

萩原研二突然开口，语气冷硬：“——随便吧，不说也无所谓。”

他径直打断了草间甚的话。这对于超高情商如他而言，实在也是很少见的行为。

“这种事情都无所谓。我先走了。”他起身走开，在转身的一瞬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总的来说，萩原研二其实是个尖刻到甚至有点刻薄的人，对于揣度人心过于娴熟，很难不对人性抱以冷笑。但也正是因为过于娴熟，从而可以轻易做出他人最喜欢的反应。

但是这个时候，他一瞬间不在乎别人的好感了。

他真的很讨厌草间甚。

“啊——小诸伏，我是不是性格有问题啊？”转头，萩原研二苦恼地抱住诸伏景光，“我会不会是那种，和人相处越久越讨厌对方的类型啊，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才没有幼驯染啊！”

诸伏温和但是不容抗拒地把他从身上扒下来：“因为草间？”

降谷零从诸伏景光手里接过一团萩原，揉吧揉吧丢到了转椅上：“你们不是幼驯染吗？”

“不一样，和小降谷跟小诸伏的关系完全不一样哦！”萩原研二使劲摇头，然后思索道，“如果是幼驯染的话，现在应该是我不用多说什么，就会默默地理解我、帮助我的吧——哪怕会揍我。”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降谷零沉默良久后吐槽。

“我也觉得萩原的标准确实有一点问题吧。”

萩原研二只能抱自己的头：“啊啊啊可是真的很烦恼啊——”

一些混乱的问题极其错综莫名地交杂在一起，叫他无从整理清楚。而且，他心里隐隐地觉得，松田和草间，是这个谜团的两个结点。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在草间这个性格软弱到毫无个性的人身上，看到如此尖锐得仿佛淬着毒的敌意。

为什么，松田阵平。

“总之，松田的事情，从堀尾那里，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就此下了结论。

第二天是入校以来的第一堂格斗课。

「喂，来抽一张卡吧。」系统说。

松田眉头抽了抽。

「好。」他干脆地说。

「本日抽到的卡是金卡哦。」系统的声音欢快得甚至环绕着音乐，要不是没有图景，松田怀疑他甚至能飘几朵漂亮小花下来，「当然，我亲爱的宿主已经很熟悉了，并不需要我解释，金卡是次于黑卡、钻石卡的第三档卡，有着十分丰富的积分奖励~」

「达到金卡任务的要求，风险级别判定，也不需要我再次解释了哦。」

「你闭嘴吧。」松田阵平哼了声，「你好烦。」

「好吧。」系统说，「本来还想提醒一下我亲爱的宿主。」

「什么？」

系统狡猾地沉默了。

松田阵平眸色沉沉。

自从重生以来，他签下契约，被绑定了这个恶意抽卡系统。在「那个房间」里知晓了自己所存在的世界的命运、同期们的命运，他自愿成为“测试员”，重生回到这个世界，完成“测试项目”得以改变命运。

这个世界的初始设定就是“恶意”。测试项目的表层，就是让他在抽卡系统中抽代表恶意事件的卡，在经历了指定事件后，根据事件等级和完成度，得以积攒积分。积分有两种使用途径，一种是在系统商城中兑换道具，应用在特定的救济途径，而另一种大量消耗积分的方式，系统表示，万一救济失败，甚至可以多给他一次机会。

松田阵平当时就气笑了。

这个设定意思太明显，就是希望他能够尽可能无上限地积攒积分，比起精确计算救济同期所需分值，系统算准了松田阵平的心性是，但凡有一点可能，也要增加同期存活的机会。

这也是松田重生以来，选择了和从前不同的成长环境的缘故。他实在害怕，如果提前遇见萩原研二。

他或许会无法完成这个测试，导致失败。

然后失去一切。

「但是，如果不按照原来的轨迹遇见萩原研二，再加上本世界的恶意加持，你的整个成长期或许都会被恶意占满呢？这是很漫长的十几年，没有关系吗？」系统也有提醒过他。

「我并不是真正的脆弱的小孩，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知道我必须要做的是什么——无论怎样，我都不会逃避。」松田平静地说道，「而且，我没有猜错的话，我这样的选择，明明很符合测试设置者的心意吧？」

系统心虚地隐匿了。

无论什么，来就是了，他都可以应付。

松田阵平收拢手指，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训练场。

“那个松田，入学的体术分值很高。和零还有班长是一档的呢。”萩原说。

降谷零眼里闪出兴奋的光：“那我要试试他的水准了！”

诸伏景光温和说道：“小心别受伤了。对于不清楚底细的对手，不如先观察一下对方的手段是否够干净呢。”

他还记得堀尾幸说的那些事，对降谷零的担心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心神。松田阵平看起来实在是一个狠辣的对手。虽然光凭传闻不足为信，但是他们确实对他还没有足够的了解。

正说话间，首次对练的分组已经分好了。

松田阵平对战的是堀尾幸。

他平静地拉开架势。

堀尾幸站在他对面，突然轻声地，用只有两人听见的气声说道：“松田同学，你的脚不痛吗？”

话语出口瞬间，他凶猛地向松田的右脚攻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