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被降谷零堵住，松田阵平避无可避。

“你好像很了解我。”日后将要成为精英的男人，一开口就直击要害。

“你指把枪交给你的事？”松田阵平自然地说，“你是第一名，自然会想到给你。”

降谷零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很信任我。你还叫了我的名字。”

“因为发音的音节少。时间紧迫。”松田阵平非常合理的解释。

降谷零笑了一下。那是对他信任、认可的人露出的专有的笑意。下一刻，他拧起眉头，直接地说：“我不喜欢你遮遮掩掩不说实话。你看起来也并不是那种无理由就可以和人亲暱相处的人，你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但是，配合的感觉确实很好。”

松田阵平微微侧过头，有点别扭地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降谷零也没有勉强，直接把他扶了起来：“虽然你可能已经很熟悉医务室在哪里了，但是偶尔求助一下别人也不会怎么样吧。”

松田阵平拒绝的话尚未出口，萩原研二就笑眯眯地堵在了他面前：“松田同学啊，作为同班同学，见到你真是好·不·容·易呢。”

总觉得，有什么戏码要重演了的感觉。

“谢谢不用了我们不熟放开我自己走就可以。”努力挣扎。

“松田同学真是太逞强了。”萩原研二笑着，温度却急遽降低，“我想问松田同学的事情有很多呢，松田同学居然不愿意和我说话吗？”

平心而论，很少人能拒绝萩原研二。但是此时的萩原研二丢掉了他娴熟至极的社交技巧，紧紧盯住松田阵平的眼神简直像一条捕猎的蛇。

不对，和自己原本以为的，也偏差太大了……

在松田阵平的印象里，萩原研二还是那个好好先生，舒服明朗的属性令人可以完全放心的信任依靠。但是这个并没有与他一起长大的萩原研二，现在看来还是不太一样了……在温和的表面下，有种冷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怎么会这样。这个世界的偏差……？

没等他想清楚，萩原研二就在他的短暂沉默中急躁地冒进了：“我会把草间抓来跟你道歉的——然后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针对你，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思来想去，草间甚对松田阵平无理由的敌意，大概只会和当年神奈川发生的事件有关。这实在太奇怪，堀尾幸和草间甚似乎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也比他更早知道松田阵平这个人的存在，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这太不合理了。

他回忆起那个拳击手杀人事件，记忆里一层黑雾，并不能让他窥见一丝半毫的细节。

“不需要了。”松田阵平摇了摇头，扶着降谷零站起来。他有点烦恼，没好透就反复受伤，如果有后遗症就麻烦了，会影响接下来的测试任务完成度吧。

萩原研二还要说话，被松田阵平截住了：“没有诚意的道歉没有任何意义……我不认识草间甚，但是当年讨厌我的人一直很多，我父亲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虽然他最后洗清了冤屈，但我们依然不可能给每一个伤害过、欺辱过我们的人定罪。我没有精力，更没有兴趣和每一人计较。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

他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是这么实践的。曾经的萩原研二与他同路，但是没有同路人的路，也必定是要走下去的。

萩原研二注视着他，神色震动。那点冷意与阴霾忽然散去了。

“你说得对，追溯那些没有意义。重要的是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

萩原研二的声音太轻，松田阵平并没有听见。

他只看到萩原研二笑起来，温柔地说：“我跟小降谷一起送你去找千叶医生。千叶医生人很好的哦，如果他骂你——”

萩原研二顿了顿，笑意盈然地说：“我就先跑啦！”

“萩——！”松田阵平差点就要和以前一样呛回去，这对话习惯熟悉到可怕，他险险刹住车，心有余悸。

“什么？”萩原研二捕捉到了他的声音，对他甜蜜地wink了一下。

“……没事。”

松田阵平扶着降谷零的肩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试探地触了一下地，果断放弃了自己单脚跳去找医生的选项。

医务室。

“我有没有！说过！不准去！射击课！”

千叶医生吼得整层楼都听到了。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说：“千叶医生不要生气啦，松田同学可是大英雄，解决了炸膛的枪、救下了差点被吊死的鬼冢教官，这些好事都有他的份呢！”

你确定不是火上浇油。

松田阵平安安静静低着头，突出一个乖巧无辜。

此时的降谷零还没学会阴阳怪气，只是看着松田阵平头顶再桀骜不过的发旋发呆，突然冷不防问道：“其实你是因为堀尾那边更危险，才自己扑过去的吧？你既然了解我，那么一定知道，如果你说了，我也会去救他。”

好可怕，现在直觉敏锐的降谷零已经很可怕了，以后再升级的安室透，简直是非人的怪物吧。松田阵平心里碎碎念，下意识逃避着降谷零的话语，没有回应。

降谷零还要开口紧逼，松田阵平突然笑起来：“你也真是自大，一定要我说出来吗？我当下的选择，自然是因为信你的能力，但不至于信你的人品。虽然警校第一在开学时的发言非常精彩，关于警察的定义与职责说得大义凛然，但是谁能确保自己是说到的都能做到呢。”

“你……！”

珍惜这个还能被自己糊弄和激怒的降谷零。松田阵平甚至在心中调笑自己。

然后降谷零扑上来对着他的脸揍了一拳。

萩原研二喊着住手，也扑了上来。但战力堪忧。

“除了伤员以外都滚出去！！！”千叶医生今日最后的怒吼结束一切。

——

系统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在他们面前装成这种讨人厌的样子呢？」

松田阵平真诚地问：「我和他们黏在一起，对你会有什么好处吗？」

他已经很倒霉的同期，原本的命运就折损率超高，他是来救他们的，在摸清这个世界的规律前，绝对不敢对此轻举妄动。世界的明确底色是对他的“恶意”，但凡只是承担同期对他的恶意还好，符合世界规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但是倘若同期仍然对他产生了好意，那会不会被他牵连，同样受到世界恶意的针对？

或者，以他们的性格，必定不能眼看着自己深陷于无限的恶意的，他也无法透露出系统的要求，那么如何破局，他也想不出来。

他不敢赌这个系统的良心。

——

松田阵平那句话，没有得罪降谷零，倒是狠狠地得罪了诸伏景光。

众所周知诸伏景光眼里降谷零天下第一好。松田阵平这样冒犯，当然是更不指望诸伏景光对他有好脸色。反倒是降谷零揍了他以后，回头又去劝解诸伏景光，只说觉得松田阵平这人怪怪的，或许有他自己的理由。

但是既然对方抗拒得如此明显，四人组与松田阵平的生活也逐渐又恢复成平行线。

没有人是必须依赖别人而活的。除了萩原研二还在苦恼草间甚对他莫名其妙的执着以外，警校的生活又平静地持续了下去。

直到那一天。

伊达航帮降谷零出头，教育了对别人特殊外貌有偏见的几个人。

忽然之间，伊达航父亲是个被犯罪者打败的不称职的警察、诸伏景光曾在目睹灭门惨案后产生心理疾病的事情，传遍了警校。

这些事，他们根本没有对外说过，想不到怎么会传得到处都是。

这两个本来在他人眼里是可靠的精英的人，突然之间面临了巨大的质疑。甚至连警校都面对了“对入学的学员背景调查是否有纰漏”的危机。

四人自然要找出罪魁祸首。然而危机如何消弭，一时也想不出办法。

「系统，为什么？上一世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为什么现在会发生在他们身上？」松田阵平质问道，心底一阵焦躁。

即使没有交集，也要连带着他们陷入恶意吗。

系统轻飘飘的说：「我们的上帝从来没有承诺过，一切轨迹会和原来一模一样地进行下去吧？倒是曾经有过一个善意世界的选择，但是你不要啊。」

松田阵平用力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要扯开话题，当时明确承诺过的是，我完成测试项目，然后他们可以活下来，协议标的非常清楚，是他们几个——」

「的生命。」系统替他接下去，「生命以外的，不由我们负责。你有证据证明我在试图谋杀他们，破坏标的吗？没有吧？」

「你们……」

「谁在乎，谁就负责。」系统十分无耻。

松田阵平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喧闹声。

“诸伏景光失踪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向外冲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天空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