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觉得还是我好了吧？你吐血吐给大自然，还不如给我有用。”

白兰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格兰菲迪笑眯眯地对他说。

他耳朵还嗡嗡作响，脑内一片混沌，脸色空白了片刻，没能理解格兰菲迪的话。

他之前是在干什么来着？

哦，他在拿自己当钩子，引草间甚来杀他，一方面能够完成系统任务，同时也在不违背规则的前提下杀死草间——他原本的计划是引基安蒂来杀了草间，在这个人看见zero和hiro之前。

然后……

然后，收到他暗中传讯来接引无辜平民下山的zero，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离开，反而更早地到来了。

他的心重重地落下去。

因为强烈的头痛和晕眩，白兰地再次闭上眼睛，不愿意理会格兰菲迪。

「你居然杀了他！」系统气急败坏，「你利用他完成任务还杀了他——！」

白兰地觉得睁眼闭眼都要被烦死：「你说了，我不能亲自杀他，事实证明我没有。所以闭嘴。」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白兰地虚弱地用手掌盖住眼睛。

这边还有一个他应付不了却不得不应付的人，还没离开，一直在等着他。

很好。白兰地社死*2。

第一次被基安蒂扛进来以后，他已经听说了很多精彩的玩法，最可怕的是他没理解，说他和基安蒂在任务现场情不自禁（？）兴致大发（？）也就算了，为什么在那些传说里，他居然是下位的那一个。

这个世界的恶意在某种层次上超出了他的想象能力。

看着此时还一脸正直、对犯罪分子的八卦拓展能力一无所知的降谷零，他绝望地想，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奇怪的形象。

“还是很不舒服吗？”对方甚至凑近了些，俯下了身对他低语。

格兰菲迪吹了一声长长的唿哨。

白兰地敢对着系统发誓，那些糟糕传闻必定有这个恶劣家伙无所不至脑洞巨大的手笔。

一张嘴就忍不住咳了两声，白兰地挣扎着想坐起来，想给新人讲讲这个险恶职场，他想嘱咐的第一句话就是不管格兰菲迪刚刚说了什么都别信，以及千万别落把柄在他手上——

降谷零的手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按在他的肩膀上：“你躺着。格兰菲迪说你现在很不好，……我跟你说说话，你听着，不一定要回答我……但是会好起来的。”

白兰地转头望向格兰菲迪：“你说了什么？”

对方只是露出了一个富有兴味的微笑，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寂静的室内一时只剩医疗仪器平稳运行的声音。

白兰地轻轻地吐了口气，试图拉开话题：“新人君，枪法不错——”

“‘樱花’，是你吧。”降谷零截断了他的话，肯定地说。

松田阵平心一跳，脸色愈发雪白。

之前用樱花落款给诸伏景光透了信息，证明了自己的可信度，他又以同样落款传邮件给降谷零，那夜接应的事情。他绝对相信，以降谷零的正义之心，不会弃无辜之人于不顾。

他没想到的是降谷零毫不迷惘地认出了是他，在没有任何上一世记忆的情况下。也没有想到，降谷零毫不犹豫地为了他而杀掉草间。

虽然按照当时的情况，怎么也能辩护个路人见义勇为什么的吧。他漫无边际地想。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樱花。”降谷零说道，声音带着温情。

对于他们这些警校学生来说，樱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都知道，这个地方说话并不能确保安全，但是只要这一句话，松田阵平知道，降谷零向他交付了最高程度的信任。

可以不必掩饰，不必再插科打诨，假意伪饰……松田阵平却只觉得嗓音干涩，眼眶也干涩：“那也……没有什么特别。”

“这对我有意义就够了。”降谷零微笑道，日后安室透的完美营业笑容于此初露端倪。

“你还不知道吧，我不止枪法不错哦。——白兰地大人。”降谷零低头望向他，语气轻佻中带着年少轻狂特有的自信。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呆呆地回应道：“你所有数据都很好，我看过资料。”

格兰菲迪对着监视器狂笑，然后疯狂打字：基安蒂没得手，白兰地还是处男。

——以及，对于琴酒来说的悲报是，新人君也迷上白兰地了呢。

降谷零看着松田阵平茫然空白的脸，更加确定了一点。

这家伙，虽然看着很厉害的样子，果然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卧底话术的训练吧！

虽然对方应该能明白自己示好的意思，也没有暴露，但是三教九流的各种贯口和调情暗示，他大抵是一点都不懂的。

也好，算是歪打正着。

本来，“新人迷上了白兰地”就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自己出现在那个地方，又救下了白兰地的理由。

幸好他的脸让这件事显得还算有说服力。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天才新人君理所当然地，泡在了白兰地的病房里，摆足了“被迷住”的架势。

在这个故事里，唯一受到伤害的是琴酒。

并不像白兰地进入组织纯属意外，最初动机在于有人自己作死，安室透是组织精心挑选、长期观察后打算纳入的。

除了他神秘的情报能力，还有他在地下赌场娴熟的技法，下九流直通无碍的交际圈，以及在骚乱时一枪定音的素质。

从一开始，琴酒就从朗姆那里得到了口风，安室透是可以获得代号的人。

因此，他纡尊降贵，亲自带着安室透进了基地，美美想着从此以后自己带着安室透上谈判桌，带着绿川寻下伏击点，事业简直就地起飞。

他痛心疾首，第八百次向唯一一个乖巧可人的属于自己的新人君绿川寻告诫这一真理：“‘千万不要靠近白兰地’！”

新人绿川君始终保持礼貌的点头，微笑。

“‘千万不要靠近白兰地’！琴酒真的气坏了。”绿川寻——诸伏景光重复着这句话，对降谷零说道，“虽然没有受训，也完全不是常规的路径，但是他在这里做得很成功。”

降谷零简短地点了一下头，眉宇间有一丝担忧：“但是他情况不太好。不止是身体状况，还有……‘总公司’给的信息，你怎么看？”

诸伏景光干脆而笃定地说：“他会被放弃。”

降谷零一惊。

“如果我们是具备回收价值的棋子，经过专业训练，伪造了完美的假身份，有着明确的任务安排，身后紧紧地牵着线，被铺设在这里，那么相对的，很容易可以推断出来，‘总公司’在已有接触的前提下，仍然彻底拒绝透底，不惮于示意我们以完全敌对的姿态对待白兰地——”

降谷零沉思道：“而白兰地对我们没有敌意，甚至在协助我们。‘总公司’当然知道他认识我们，也知道在这个前提下，我们是安全的。这意味着……”

诸伏景光冷酷地把降谷零未能忍心的未尽之语说完：“这意味着，我们的安全优先级高于白兰地。以及，极大可能，‘总公司’有确定能够挟制白兰地的把柄。”

“白兰地是以他原本真实的身份进入组织的。而且，可能是意外，或者什么事故，他的身体受到过严重的伤害，那个时候……并且没有任何准备。”降谷零每说一句，都觉得自己的心更空洞了一分，“所以，这是他唯一的身份了。”

“一切都是……为了更高的利益。”

——

“萩原君，你相信吗？”秋山真司问道，“只要是为了正确的目的，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他们谈了很久很久，久到咖啡厅都打烊。在路灯下，春日的夜风熏然如醉，和平美好仿佛能定格永恒。周围三三两两来去的行人，如同滴进墨中的彩色颜料，鲜明地晕染一瞬，又融进了这无边静谧的景色中。

“你呢？”萩原研二不答，只静静地看着秋山真司，反问道。

秋山真司避过萩原研二的目光，慢慢说道：“我犯过错，试图弥补过，失去过重要的人，却还是再次犯了错……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

萩原研二说：“即使选择了警校，我也很少会去想这么严肃的问题，只是简单觉得，追随世间公理，似乎总不会错。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不再孤独，我想要拥有的，是心灵相惜，从一开始就完美的、一直能持续到我死为止的羁绊……但是直到松田没有缘由的失踪，然后在毕业的时候，又少了两个人，只留下了我和班长两个人，好像人的所求，迟早会被命运嘲笑……”

“我很感谢你给我看了这些资料，让我知道松田还活着。”萩原研二笑了笑，“所以我现在知道了我的心，它希望松田活着，为着什么，都没有关系。”

秋山真司默默舒了口气，他也笑着说：“其实我真的有担心过，你会告发我。我可是拼了命地去舔警事总监的皮鞋，做到了这个地步啊。”

萩原研二无奈说道：“哪怕是为了你的安全，你也赶快把资料归还吧。”

分别前，秋山真司问道：“萩原君，看起来已经有打算了呢。”

“那当然了。”萩原研二说，“既然现在大家都不讲武德，那么研二我啊，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守规矩的好学生。”

系统无力阻止，在草间甚死亡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裂痕，悄然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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