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十分详细的观察报告。

到最后，萩原研二看完全部报告，捂着嘴跑出去，抱了个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把胃里的东西吐空了。

他本来就是高敏感度、极其善于观察人心的人，这份观察记载报告对他来说，比秋山真司看到时感受到的冲击力更要高得多。这也是即使他成绩一样优秀，却未被公安纳入选择范围的原因之一。

报告开始的时间，萩原研二推测，是和zero、hiro被公安注意到的同一时间。在他们这一批的人里面，公安挑中了这三个人，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但是松田阵平之所以消失得比zero他们更早，甚至在明面上报了失踪，萩原研二当时就知道情况和zero他们有所不同，事实却比他想象得更加令他恶心。

以他的性格，完全不能接受的是这份报告呈现了对松田极尽细致的监控，还附带了更详细十倍的行为分析测评。

只看到一半，已经让萩原研二感到，公安对于观察对象的定位，大概就是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在看不见的手术刀下，清晰地剖开表皮，露出鲜红的内脏。

他一页页翻过了“目标行为记录”及“目标行为分析”页，最后一页得出的结论是“初步判断，符合特殊卧底要求。”

然后萩原研二继续看完了第二部分的特殊卧底测评页。

在他吐完回来以后，秋山真司递给他了一杯水。

“对此进行评价已经没有意义。”秋山真司平淡地说，语末带了一些愧疚，“虽然即使不是因为我，他也会陷进去，但是因为我的缘故，使得他多吃了很多苦。我会赎罪的。”

萩原研二不言。

——

“松田第一次直接和公安接触，是在他杀了泰斯卡之后。”诸伏景光平板地说，“而在这个时候，公安已经观察了他两个多月。”

降谷零说道：“根据资料来看，虽然松田接触到泰斯卡是意外，但是实时追踪的公安当时将此当作了意外收获，选择继续追踪泰斯卡，看他会把松田带去哪里，由是发现了组织的第一个据点。”

“大功一件。”

“然后，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以为很有可能死在那里的松田，不但没死，还联手格兰菲迪反杀了泰斯卡。”

“松田和格兰菲迪谈了一笔交易，我们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技巧和筹码说服成功的，但是格兰菲迪认为自己从中得到益处，而且，他在松田身上试了一种实验药物，并认为自己可以用这个药物挟制松田。”

诸伏景光没有任何语气地评价道：“至此为止，公安全程监测，却始终没有出手，这意味着松田如果就此死掉，对他们来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他活下来了，反而是一个意外。因为他靠自己活了下来，突然变得很有价值，无论是对哪一方而言。”

降谷零看着自己的幼驯染。诸伏景光从小到大，向来温和克制，很少见他如此刻板的模样。或许是因为气氛过于沉凝，他忽然说起无关的事情：“我记得那时候在警校，你听说松田是个霸凌犯的时候，很讨厌他。”

诸伏景光很干涩地笑了一声：“霸凌犯？那个时候，他来体育馆休息间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反而是太过懂得被伤害的人是怎样的心情。”

降谷零安慰地拍了拍幼驯染的肩膀，说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你走出来了就好。……当时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会对完全不熟悉的松田本能地感觉厌恶。这并不像是我们……但是接触了他以后，就知道他不是传言里那样的。”

暂且把这些奇怪的个人情绪搁置在一边，诸伏景光摇了摇头，稳定心神说道：“公安出手的时候，松田还非常虚弱，但已经可以行动自如。格兰菲迪给他进行的治疗很奇怪，似乎让他恢复得比平常人快很多。公安应该非常担心松田已经投向组织，所以第一次试探，并没有直接以公安身份和他接触。”

降谷零立刻猜到了诸伏景光话里的意思：“又是那种人性测试？”他也要吐了，在基地受训的时间里，除了对尊严感的折辱，他最反感的就是人性测试，虽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卧底素质建立的必要——卧底就是这样严苛的，要面对反人性的环境和世界，要假装自己足够反人性，却还要保持人性的职业。

诸伏景光说：“是的。当然结果毫不意外，正因为令公安很满意，满意到以公安万无一失的极端谨慎，都觉得和松田接触可以放心的地步，才有了下一步的接触。”

降谷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如果当时，松田令他们觉得不满意呢？”

诸伏景光冷笑了一下。

——

松田阵平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密室里。

他揉着钝痛的头，勉强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铁制的房间，在初春的天气里也显得憋闷无比，他身体远未恢复，立时便觉得有些难受。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一个小孩子哭着撞进他怀里，要他救救自己，他无法放下哭泣的孩子不管，跟着孩子走向了人迹罕至的小巷深处，下一秒就有一根针刺入他的皮肤。

记忆到这里中断。

他扶着墙站起来，一寸寸摸过房间的墙壁，然后得出结论：这个完全密封的房间，唯一的接缝处大概只在天花板或者地板与墙壁的接口，内部没有任何机关，也就是说，他没有一点办法。

剩下唯一的线索，就是房间中央放着的一个闹钟，初步推断，只是一个普通的闹钟，松田的手蠢蠢欲动，想把这玩意儿给拆了。

这一出是什么？是组织对他的考验吗？他想，难道朗姆对他还不放心，要来这么一出？

既然对方花了这么大心思和他玩一场，那么总该留有生机。更何况，万不得已，他可以用积分置换瞬移机会逃出去，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可不能死在这里。

「系统，这不是你干的吧？」

「不是。」系统回答，「系统不会干涉世界原生剧情。」

闹钟的铃声突然刺耳地想起。

“尊敬的先生，欢迎来到我的‘糖果屋’~”一个机械的声音一起响起。

「你确定这不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兄弟。」松田吐槽。

系统表示：「宿主不要开玩笑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

“糖果屋？这里可没有蛋糕也没有糖块。”松田说。

“可尊敬的先生，你知道，糖果屋只有甜蜜的外表，里面是煮着人肉汤的巫婆，和可怜的被抛弃的孩子。”

什么古古怪怪的演剧爱好者。松田头疼得厉害，勉强思考着，无论是自己运气差到出个门都能碰到愉悦犯，还是朗姆这个老头子来玩这么老的密室逃脱梗，总归是倒霉，这么些年过来他也习惯了。

“这位先生，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我们告诉你刚刚见过的那个孩子，只要他为我们骗来一个人，我们就能放过他，于是他照做了，他就从‘孩子’变成了‘女巫’。现在轮到你了，你愿意做‘女巫’还是‘孩子’呢？”

松田阵平摸了摸额头渗出的细汗，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房间正在逐渐变热。

“那你应该告诉我，我到底需要做什么吧？”

“非常非常简单，只要你按下闹钟的按钮，让它停止出声就可以了。这个闹钟的按钮，连着一个无线信号传输器，将会引爆我们在中心花园布置的炸弹。同时，这个房间的温度就会停止上升。”

你要当吃人的女巫，还是被吃的小孩呢。

“这个故事选择得可不怎么样啊。”松田笑了笑，“故事的结尾，不应该是小孩杀掉了女巫，快乐地回到家吗？……我不知道你大费周章地布置这个场景是为了什么，但是，你有破绽。”

“……”那个机械的声音沉默着。

松田忍着不适，说道：“虽然我和那个小孩子只接触了几秒，但是他不是真的小孩对吧？是身体相当强壮、肌肉结实的、只是因为天生的病理原因呈现出侏儒外表的成年人，我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这样的。”

“至于这个闹钟，”松田举起闹钟，鄙夷地看了一眼，“它里面或许确实有发信器，但是，以现有的顶尖技术，无线信号传递的距离有限，绝对到达不了中央公园。”

那个机械声都透出讶异：“为什么你会觉得到达不了……等等，你知道这里距离中央公园的距离？”

松田点头肯定道：“根据我被袭击的地点，以及我昏迷的时间估算出来的移动距离。”

“所以，”他实在站不住，跌坐在了逐渐升温的地面，“就算我按下这个按钮，也不会有什么中央公园的炸弹爆炸。”

“不对，你身上没有钟表，你怎么会知道你昏迷的时间……！”

松田阵平尖锐地说：“你否认的是我的依据，却没有否认我的结论。”

“你在诈我？”即使机械声也透出了惊怒。

“我不知道你做这种事是为了什么。但是，既然都已经这么没面子了，就别玩了，我很忙的。”松田冷冷地说。

“哈哈哈哈哈——”那个机械声突然狂笑起来。

“这一切全都是你的猜测，你敢赌吗？”

松田阵平没有动作。

“如果你对你的猜测这么有信心，那你就按下按钮，既然你觉得不会有什么后果，你按下按钮我就会放你出去。你按吧。按下去啊！或者你只是为了合理化你不在乎他人生命的行为，才拼命要找到所谓的破绽？”

系统有些严肃的声音响起：「系统提醒宿主，可以用积分兑换瞬移一次，即可摆脱困境。宿主的身体情况，不支持宿主长时间停留在这个空间里。」

松田阵平沉默着。他只是觉得，闹钟的声音实在太过刺耳。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美国一些资料和诉讼案件来看，现实的卧底训练其实会比我写的更恶心人一些？顺便，作者个人觉得，原作松田是相当少见的精神力超级强，人格超级稳定自洽的人，所以才经得住我这么来回折腾的，所以不用担心他哦肯定还没到极限（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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