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音意识到这不是昨晚上的那条路：“这是往哪儿走啊？”
“学校，”辜乱云解释，“这里路不太平，过道又窄，车一般不从这儿过，但是走路的话，这里离学校近。”
姜闻音哦了一声，远远地看见学校的那个标志性的大校牌，语气有些惊奇：“原来离学校这么近…… ”
“你没来过这边吗？”
“没来过，”姜闻音摇头，“没想过往这边走。”
实际上，虽然已经过了两学期，但是他对这周边的环境还是很陌生，平时也是学校里食堂教室宿舍三点一线，偶尔去图书馆，很少会出校门。
最近三点一线更是直接浓缩成两点一线，基本上一出教室就直奔JOL基地，去周边的机会更少。
他自嘲地笑笑：“你上次说的没错，我就是和什么都保持距离，因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嘛，所以…… 某种意义上真的是个胆小鬼。”
对大学也没多少归属感，想着过不久可能就会换校区，不换校区也要实习找工作，毕业之后更是没什么可能会再来这边，因此完全不愿意花时间四处逛一逛、了解了解周边的环境。
宁愿窝在寝室打游戏，拒绝社交、也拒绝了很多可能的美好风景。
现在想想，那其实是不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因为害怕以后会留恋会舍不得会触景生情，所以故意让自己变得孤僻、生硬？
自从上次被辜乱云点破，自己好像就时不时地会陷入这样的自我反省里。
“这边离商区远，没那么繁华，确实没什么好逛的。”辜乱云突然开口，把他从这种情绪里拉出来。
姜闻音愣了一下，继而笑笑，“是吗。”
经过一家茶楼，姜闻音兴致勃勃地看着上面的招牌点心，问辜乱云：“辜队，你喜欢早茶吗？”
辜乱云：“人家还没开门。”
姜闻音这才注意到，有些失望：“啊，这些店家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早起的虫子被鸟吃吗？”
他们损失了一个被竞圈顶流辜乱云吃的机会啊！这是天大的损失。
辜乱云倒是无所谓，随意往前一看，目光锁定在一缕白烟上：“那个怎么样？”
姜闻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呃，这不好吧…… ”
他还想着请辜乱云吃点儿高级的，这、这路边小推车卖的牛肉大锅魁看着是油汪汪香喷喷，可是好像不是那么上档次啊……
但是辜乱云都已经站在那小推车跟前了，姜闻音只能也跟过去。
卖锅盔的大爷操起大钳子，很热情地问：“帅哥，几个？”
辜乱云略微前倾身子，看着玻璃柜子里的大锅魁，望了一眼姜闻音，姜闻音对上他的眼神：“一个，我吃一个就行。”
“两个锅盔，分开装，”辜乱云对大爷说，余光扫到锅魁边一排饮料，又说，“还要两杯豆浆。”
“好嘞，”大爷一边利索地给他们装两个锅盔，一边问，“豆浆有红枣原味和无糖的，要哪种？”
姜闻音心想真是不得了，一个小推车的豆浆口味都这么丰富。
“两杯都要原味，”辜乱云说完顿了一下，问姜闻音，“是吗？”
姜闻音回过神：“啊，对，原味。”
辜乱云点点头，接过锅魁，“那过来给钱。”
两人最后在校门口分别。
辜乱云去了教学楼，姜闻音回寝室。
清晨的校园也没什么人，只是偶尔有几个晨跑的，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有上早八的大军出动。
姜闻音打了个哈切，庆幸自己没有早上第一节课。
不然就这个脑子一片浆糊的状态，不知道是他上课，还是课上他。
说起这个脑子浆糊，其实他到现在脑子都有点晕乎，好像做了一场清明梦——像是醒着，但又像是做梦。
自己是和辜乱云一起从酒店走回学校，自己还胆大包天请辜乱云吃了牛肉锅魁，让竞圈男神、最强AD和自己一起在路边啃大饼了吗？
他们关系突然就这么好了吗？
姜闻音猛地一激灵，然后拿起手上的豆浆喝了一口冷静冷静。
算了，管他的，回去补个觉，然后把那件事办了，今天就当作结束了吧。
回了寝室，补觉到中午，他睡醒看了眼手机，估摸着应该是午休时间，拿了材料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办公室门开着，红木的办公桌上散着几沓文件，桌上的保温杯拧开了盖子还冒着烟，椅子却是空的。人应该刚走不久，是去上厕所了？
姜闻音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文件，数了数，确定数量没错，走到桌子边准备放下。
谁知道文件夹没夹紧，有一叠直接从里面露了出来，然后光荣地碰倒了那个冒着热烟的保温杯。
“！！”
他连忙伸手去解救那些文件，刚收拾了没一会儿，身后传来响动，他身体比脑子快，抢先一步弯腰躲进了办公桌下面。
然后和拿着文件进来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辜乱云：“…… ”
“章好像就在电脑边上，自己盖一下哈。”门外传来辅导员的声音。
“知道了，老师。”辜乱云一边应着，一边缓缓蹲下身来，和狼狈的姜闻音平视。
姜闻音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朝着辜乱云露出个假笑来，比了个嘘的手势来。
门外导员声音忽高忽低，夹杂着碎碎念，“我记得我上次是放哪儿的…… 找到没啊？算了我帮你找吧…… ”
姜闻音瞪大了眼，朝着辜乱云猛摇头。
辜乱云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到手里那一叠文件上，提高了音量，“啊，不用了老师，我找到了。”
门外脚步声一顿：“那就好…… 我去打印室了啊，有事去打印室找我。”
姜闻音还没松口气，突然感觉到手上的文件被人抽走了，他下意识要抢回来，却被辜乱云一只手按住脑袋——偏巧这办公桌底下的空间还就这么点儿，他直不起腰也用不上力，十分屈辱地维持着书本上智人未进化之前的姿势半蹲在地上。
“休学？”辜乱云一目十行扫完那几张薄薄的申请表，问，“怎么，病了？”
姜闻音趁机把文件抢回来，“又不是只有生病才可以申请休学…… ”
把文件抢回来，吹吹水渍，确认没有损坏后他送了口气，抬头对上辜乱云探究的目光。
他凑近了些，姜闻音下意识地后倾。
两个人挤在狭小的桌洞之间。
随着两人逐渐靠近，辜乱云眉头微微蹙起，表情越来越严肃，姜闻音忍不住有些紧张。
半响，辜乱云突然开口了。
“姜闻音，你的休学理由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姜闻音垂着眉眼，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文件，语气生硬道：“怎么，不行吗？”
辜乱云看着他，声音沉了几分，“你认真的？”
学业和训练总是被放在天平的两端，尤其是对于青少年选手来讲。
很多有天赋和潜力的青少年选手在父母的期盼下放弃训练专注学业，同时也有很多人孤注一掷放弃学业，专注到训练之中。
毕竟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能在一条道路上全力以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
专业选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样过来的，没能和同龄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学习、升学、毕业和工作，而是将所有青春和精力都奉献给了电竞。
不能说哪个选择更好，唯一明确的是，不管走向哪一条路，回首分岔路，总有遗憾和怅然的瞬间。
而这份遗憾和怅然，将伴随终生。
姜闻音这样的人，比很多人都幸运，他已经走上了一条平稳的关于升学、毕业、工作的道路，完全没有必要再冒险选择一条看上去不是那么平坦的歧路。
但是他现在却在这里，准备上交一份休学申请，把在平坦大路上走得好好的自己给一脚踹倒看不到头的小路上去。
这让辜乱云不得不郑重地问一句，你认真的。
姜闻音回答，“嗯。”
姜闻音估计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犟，低着头，绷着肌肉，好像一头下一秒就要冲破红布的小牛，又好像一个做着预备姿势的田径选手，脑海里紧绷着一根弦，只等待一声枪响。
确实挺犟的，不然哪儿有人就因为一个不知道结果的训练生资格就跑去申请休学的？这在任何人眼里估计都是不知轻重缓急、分不清孰轻孰重的荒唐之举。
但是“任何人”这个广而阔的形容词里似乎并不包含辜乱云。
他站起来，“休学事由改成实习。”
“啊？”
“回基地的时候找莫婕给你盖章，”辜乱云顿了一下，“到时候你的资料上会好看一些。”
姜闻音跟着爬出来站直，看着自己的文件，有些不太确定道，“是这样吗？”
辜乱云有条不紊地把自己的文件铺在办公桌上，改了章。
他把盖完章的文件拿起来抖了抖，漫不经心道：“这理由总比你那写的追逐梦想体验人生強吧？”
姜闻音：“…… ”
姜闻音：“你说得对。”
姜闻音认真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申请。辜乱云却已经盖完章准备走了，姜闻音随意扫了一眼，问辜乱云交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哲学：虽然他们是同学，但他们其实不是同学（后面会讲）
（ps：这个设定只是因为我想写一些校园小情侣的情节没有影射电竞选手学历的意思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