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音自然也不会奢望自己和队伍会有这个好运气。

只是，比起在脑海里假设输掉比赛的一百种形式，他更愿意往前奔跑、寻求那几乎不存在的唯一一条胜利的道路。

哪怕微乎其微。

弯弯莫名有些感慨，但最后只憋出一句：“根本不可能找到嘛！”

那所谓的胜利的道路。

姜闻音：“但是不能停下追寻胜利的脚步啊。”

他们走到舞台前的出口，姜闻音率先上了台，身形很快被舞台上的光亮吞噬。

弯弯望着他的背影，颇有些不甘心地自言自语：“啧，被这家伙装到了。”

随即也加快脚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对选手重新上台，因为没有人选择交换进攻颜色，因此红蓝双方位置不变。

导播把镜头给到ODBG，四个人各有各的状态，懒散靠在椅子上的CU、低头喝水的peanut、调整麦克风位置的Louis以及面无表情看着电脑屏幕的shark，他们神情各异，但惟独看不出先败一局的颓丧和紧张。

休息室里的莫婕看到这一幕，意味不明地勾唇，道：“鲨鱼玩够喽，要开始张开血盆大口收割小朋友喽。”

CU伸了个大懒腰，耳机里传来自家辅助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等会儿你们专注一路。”

“怎么？这么猛，一对二啊？”他调笑道。

shark：“嗯。”

“哇～”Louis夸张地扭过头来看shark。

他的视线太有存在感，shark实在忽略不掉，回他：“怎么，不行？”

“拜托～”Louis收回视线，说，“一揍二超酷的诶～”

一个半小时后后，ODBG成功让一追二，拿下最终胜利。

Shark也如自己所说的，在二路专注一对二、属于是一个都不放过，让队友舒服地围攻一路，愉快吃兵，最后是一高歌猛进闯进高地，推掉城池。

“这波算不算辅助差距啊？”摘下耳机，CU一边收拾外设一边问Louis。

“我们三个铁废物是吧？靠辅助带飞？”peanut白他一眼，“孟淳，你是不是真蠢啊，什么屁话都敢讲。”

Louis笑嘻嘻地插嘴：“说我是废物我没意见哦～我喜欢被带飞。”

“有点队长的样儿。”peanut一边绕线一边说。

Shark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收拾好了东西，率先离开了舞台。

CU看他没等他们，下意识喊了一声：“喂！”

Louis一把搂过他的肩膀，道“别叫了，人家去见见老朋友。”

CU撇了一下嘴：“这不是比我还贱吗？开赛前不理人，赢了去人跟前晃，炫耀？”

Peanut从他们两个身边走过：“不一样。”

有的事，孟淳做了就像个纯纯有病的大怨种，洛宇做了就有点说不出来的侠气在——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说话装高手吧。

只要沉默了，高手气质立马就出来了。

孟淳这逼人，空有十洲之境第一梯队游侠的实力，无奈素质低下屁话居多，难登大雅之堂，和洛宇之间的鸿沟有如天堑难以跨越。

“哎，”peanut还没能为自己的笨蛋队友叹一口气，已经有人开了口，Louis有些忧愁地捧着自己的脸蛋子，道，“洛宇不会被人给揍了吧？”

场上他们是围攻JOL.Y围攻得很爽没错，但现在洛宇一个人单刀赴会，被人线下gank了可怎么办？

幸好他们还有一个替补辅助在家里，不然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乐观的队长大人笑眯眯道，“一揍二是真的很帅啊。”

不管什么时候，输这个字总是很难让人开心起来，就算是预料之中，也让人忍不住在知道结果后垂下头深深地叹一口气。

队友们都很安静，但是姜闻音确信，在缠绕鼠标线的时候、在检查桌面的时候、在转身离开座位的时候，一定是有人，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似乎很轻，却又莫名沉重，忽略不掉。

于是众人之间的氛围更加安静。

陆陆续续往外走，因为还有录像要拷贝，所以大家并不是马上离开场馆的，但是也没人想继续呆在这里，所以大部队都聚集在场馆外，等着人到齐了就上车离开。

窗外的天气还是晴朗的——老天爷并不把他们当作主角，因此也没有应景地来上一场缠绵阴雨或是呼啸寒风，反而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晴天。

偶尔有云飘过，短暂地遮蔽一下日光，不多会儿，云就飘走，依旧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甚至有些晴朗过头的晴天。

这种破天气，让人想伤感都有点提不上劲儿。

提不上劲，对，就是提不上劲，这场比赛总体给人的感觉就是提不上劲，虽然也有来有回地打够了一个BO3，但就是…… 提不上劲。

有一种掉到海里，挥拳踢脚都找不到地方施展的无力感。毕竟海水是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鲨鱼是悄无声息游过来的。

被鲨鱼咬住的痛感因为海水的原因让人觉得麻木，被shark困在二路单杀的时候心里隐隐已经有了要完蛋的预感，但是比起紧张或担忧，更多的是麻木。

城池没被推掉之前，脑子里不能多想别的东西。手还是得放在键盘和鼠标上，眼睛还是得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心里默记着技能的时间，脑子里想的全是下一步操作该如何执行。

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脑子还有没有在转动了——身体记忆自动帮助做出了选择。

啊，这个时候该后撤、应对那个平A该侧身、治疗该在这个时候扔出去。

类似的、思考时间过于短暂因此就好像不需要思考一样的凭借一些叫做直觉、本能和肌肉记忆的东西去操作。

虽然最后还是输了。

至于是谁的问题，姜闻音没去思考过，他被太阳晒得有点心烦意乱，躲到体育馆一个侧门的入口处。

背光的地方还有些阴凉，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然后低头开始整理起手上的外设。

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手狼狈地抱着外设拢在胸前，像是怀抱婴儿，另一只手拎一个空瘪的背包，好像握着一张泄了气的气球皮。

把外设塞到背包里，因为用的是传统的有线键盘和鼠标，因此梳理纠缠到一起的线结颇费功夫。

刚刚白枫弯弯他们好像用的都是无线设备，他漫无边际地想着，自己真是老了，还活在过去，在这个无线已经普及的时代，还在用着市面上都已经买不到的老型号的设备。

但这也没办法，比赛从不规定选手的外置设备该是什么样子的，只要符合标准，粉的绿的闪光的都可以，完全凭选手个人喜好和习惯。

他就喜欢老东西。

用惯了，不想改。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有个低沉的男低音说，“怎么还在用这套？”

姜闻音忍不住想，原来低音和低音也是不同的，有人的低音让人像是校园园午休时从侧窗漏进来的光束，照亮细碎的粉尘，像是慢时空的投影；

有人的低音则是让人想起那个总是在午休时候穿着尖头皮鞋在走廊上留下一串拖泥带水的足音的老校长。

洛宇很明显是后者。

他肯定是不老的，虽然是比姜闻音大了三岁，但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只是他说话时候不仅是音调低，咬字发音也是圆润的，声音一出口就是往下沉的，贴地飞行。

莫名的有一种老成感。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不苟言笑，平时话又少，所以让人会产生一些错觉。

错觉？

姜闻音是不这样认为的，不是错觉，是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他仰头，因为逆着光，因此洛宇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黑。

是的，就是这样，板着脸，不说话，看上去就不大高兴的样子。

但其实是个绝无仅有的烂好人。

他叹一口气，“哎呀，有感情了呀。”

洛宇端详着他，像是一个有些刻板的父亲在打量调皮的孩子，已经认定他的嘴里没有真话，却也不愿意就这么武断地揭穿他。

但是洛宇并不是他亲爸，即使三年前姜闻音还没长个儿、是队里最小最皮的孩子，而他作为最年长者也确实在某些时候给予他以及另外的队员们父亲一样的关爱——他们本质上还是同龄人。

因此他直截了当地说：“屁嘞。”

姜闻音这个人最是没心没肺，懒得换就懒得换，有感情这种鬼话也编得出来。

姜闻音嘿嘿一笑：“被你发现啦。”

洛宇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最近。”姜闻音低下头，继续理线。

“怎么选这支队？”洛宇又问。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没什么大的起伏，但是姜闻音却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某些言外之意。

姜闻音忍不住调侃：“你当是我选的？就我现在这水平，有人要就不错了，还选呢，我哪儿配啊？”

洛宇向来是有些护短的，一听到他这话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颇有些老父亲看到女儿遇人不淑后自我贬低的不愉快——但他同时也是个很客观的人。

因此他生硬地把本来要说的话咽回去，干巴巴道 ：“那也确实。”

“喂——”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啊好冷啊，打击多喝热水哦，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赶快去喝一口，不然会渴死！！（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