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夸奖的姜闻音美滋滋。

这时候水也开了。

姜闻音又在辜乱云的指挥下，舀了几勺开水到放番茄的小盆子里，给番茄烫皮。

炖锅下的火不关，小火温着，然后在等待番茄受热蜕皮的时间里切点葱姜蒜。

辜乱云对姜闻音的刀功没什么要求，让他随便来两刀就行。

姜闻音老实地举着刀乱剁。

然后看着和别人切出来的葱姜蒜相比略显粗犷的作品，稍微怀疑了一下：“这能行吗？”

“辅料而已，你又不吃它们。”

“有道理。”

“再去摸两颗香料。”辜乱云说，“看着像树叶的就是。”

不识五谷的姜某人在如此贴心的提示下成功找到了装香料的瓶子。

姜闻音拧开盖子，问：“每样拿多少？”

“一个。”辜乱云说。“香叶桂皮八角，每样都只拿一个。”

姜闻音：“可是这不是香料吗？不是越香越好吗？”

感觉每一样都小小的，只拿一块好像不够啊。

辜乱云很坚决：“只要一个。”

香料亦少不宜多。

姜闻音似懂非懂，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然后热锅，倒油。

姜闻音觉得这是最可怕的一步。多少厨房的毁灭都始于火与油的相遇。

姜闻音实在是提心吊胆。

他摸不准什么时候可以爆香葱姜蒜，等到锅都冒烟了都不敢把葱姜蒜放进去。

辜乱云：“先等一等。”

姜闻音：“可是它冒烟了诶？”

辜乱云：“现在倒下去你等着毁容吧。”

姜闻音立马被吓得胡言乱语起来：“啊是火开大了吗那现在怎么办啊我闻到油的味道了我感觉我要窒息了这个锅会不会爆炸啊救命啊辜乱云…… ”

他话多又密，辜乱云甚至找不到插入点。

“把火关了再等一等。”

“嗷。”

“番茄烫得差不多了，拿出来吧。”

“好烫！”

“烫就摸耳朵，”辜乱云很无情地说，好在下一秒还算良心发现给出了可行的建议，“拿根筷子把番茄插起来，然后用冷水冲一下，再剥皮会好一点。”

姜闻音立马执行，然后获得了三颗【光溜溜的番茄】！

“切成…… ”辜乱云顿了一下，然后很流畅地说，“切成一根手指头左右宽的小方块。”

“得令！”

姜闻音切了一案板的汁水，但是也成功获得了一盆番茄丁。

“现在，看看锅。”

姜闻音探头看了一眼：“看不出什么，但隐隐觉得很可怕。”

那可是油，燃点高达两百多度的食用油啊！

“把锅端起来晃一晃，让整个锅的内面都沾到油，免得糊锅。”

姜闻音单手握住锅把，然后使劲儿——没端起来。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换成了两只手。

端起来，摇晃一圈。

然后把锅放下。

握着炒勺，远远地把葱姜蒜放入炒勺，再缓缓放进锅里——他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也看过很多网络上的失败案例，知道这种时候一定不能害怕，千万不能因为怕溅油而图省事地一股脑儿把食材扔进去。

这就像是跳水一样，要懂得压水花。

千万要轻轻地放进。

葱姜蒜一入锅，立马和高温热油发生反应，滋儿哇地一串响声。

姜闻音下意识想跑，但是刻在基因里的听AD话的本能又让他坚持住了。

辜乱云：“翻炒两下，把眼睛睁开。”

姜闻音睁开一只眼，试着翻炒了两下。

葱姜蒜还在叽里哇啦地吱吱响。

余热应该也散的差不多了…… 辜乱云说：“开火。”

“哦。”

“把肉放进去。”

辜乱云继续指挥。

姜闻音一脸舍身取义，勇敢地倒了牛肉进去。

锅里又是滋儿哇啦一阵乱响。

辜乱云：“好，翻动。”

姜闻音心惊胆战地翻动。

“凑过去看一眼，表皮有没有一点微微收缩变色，”辜乱云采取鼓励式教学，“别怕，你刚刚做挺好的，不会出问题的。”

姜闻音鼓起勇气凑过去看了一眼。

一颗油嘎嘣一声蹦了出来。

姜闻音哇哇哇地乱叫：“啊啊啊啊！”

辜乱云：“烫到哪儿了？”

姜闻音惊魂未定：“我的心。”

虽然油没蹦到他身上，但是依旧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上的伤害。

“火关了吧，”辜乱云毫不在意他的心灵创伤，继续无情地指挥道，“现在把肉和葱姜蒜都捞起来放到炖锅的开水里。”

“现在是不是该洗炒锅了？”

姜闻音觉得这一切可算是快结束了。

“不，继续开火，”辜乱云残忍地打碎了他的幻想，“用锅里剩下的油继续炒番茄丁，炒到出汁，然后再把番茄倒入炖锅里。”

姜闻音犹豫了一下。

开火，油，炒。

好可怕。

“就不能直接倒锅里炖吗？”

“那样就不香浓了。”

辜乱云循循善诱：“你为了做一道好吃的番茄牛腩已经都努力到这一步了，难道现在想放弃吗？那你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已经付出切不可收回的时间、努力…… 姜闻音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沉没成本吗？”

他打开了火。

又一次鼓起勇气，炒起了番茄丁——倒番茄之前，精益求精的辜乱云先生还不忘记提醒他，“倒一半就好。”

“那剩下的干什么？”

做刺身还是沙拉？

“之后再加进去，”辜乱云说，“这样你又可以吃到高温软化后浓稠的番茄汤汁，又可以吃到实际存在的清新的番茄果肉。”

姜闻音：“…… 麻烦死了！”

但他还是听从建议只倒了一半进去炒汁儿。

最后把这锅浓稠的番茄糊糊倒入炖锅。

再往锅里加入料酒和酱油。

姜闻音对于量没有概念，在辜乱云的指导下，勉强用小汤勺作为量具完成了【适量】这一高难度炒作。

然后盖上盖子，调大火力，开炖。

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姜闻音松了一口气。

他插着腰，昂起头，伸手点击平板，看视频。

辜乱云问：“你在看什么？”

姜闻音：“你27年夏季赛的集锦。”

辜乱云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画面里看不到他的人，却传来了他有些发闷的声音：“那你看到季后赛的时候，大概就可以往锅里放番茄了。”

姜闻音后知后觉：“你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困啊…… ”

“我就是困啊，”辜乱云很坦然道，然后他的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还打了一个哈欠，“我先睡一会儿…… ”

姜闻音专注地盯着平板。

然后伸手调小了音量。

几乎是静音地看到季后赛部分，姜闻音猛然反应过来该放番茄了，火急火燎地伸手去拿炖锅的盖子，然后不出所料地被烫得跳脚，手里的盖子没拿稳，直接掉地上了。

清脆的一身响之后，浓郁的番茄牛腩的香气也扑面而来，热气腾腾中带着湿润的脂肪特有的味道和番茄的酸与甜。

姜闻音咽了下口水。

第一反应是去看手机。

画面里的辜乱云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只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法顶。

“用冷水冲一下。”

他刚睡醒，声音慵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姜闻音讪讪地捏着手去冲水：“你醒了？”

“反正也只是眯一会儿。”

姜闻音觉得有点尴尬，小声埋怨：“你要睡觉怎么不挂电话啊！”

辜乱云抬起头，下巴垫在小臂上，懒道：“那你怎么不挂？”

被反将一军的姜闻音一时语塞：“我…… ”

是哦，他干嘛不挂电话？

姜闻音带着这个疑问擦干手，走回锅边，把剩下的番茄倒进锅里。

这道菜基本上就算完结了，后面也只剩装盘和开吃了，也没有再需要辜乱云的地方了，那自己为什么不挂断电话呢？

姜闻音也有点没搞懂。

“我…… ”脚边碰到锅盖的残骸，他啊了一声，“啊，怎么办，现在没盖子了？”

“无所谓啊，敞着就敞着，”辜乱云说，“你要看水少了，就加点水进去。”

姜闻音嗯了一声，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片。

他去拿了扫把，把碎片扫干净。

扫碎片的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于是周边只剩下了灶头上的番茄牛腩咕嘟咕嘟冒泡泡的声音以及锅盖碎片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响声。

把碎片都倒进垃圾桶。

姜闻音猛地想起一件事：“完了！”

辜乱云本来在看手机，被他这一嗓子给吸引了注意力，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是把糖当成盐了还是把可乐当作酱油了？

姜闻音悲痛万分：“我忘记煮米饭了！”

没有大白米饭的番茄牛腩就像是没有兔子给大的行刑者，伤害输出完全不够看啊！

辜乱云：“…… ”

辜乱云：“我要是说至于吗就不能空口吃菜不吃饭或者下点面条将就的话…… 是不是没用？”

悲痛欲绝的姜闻音：“QAQ是的。”

辜乱云：“煮个饭也只要四十分钟。”

姜闻音继续悲痛：“四十分钟我会饿死，而且我刚看了基地没米了。”

辜乱云叹了一口气。

手机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你先饿着吧，”辜乱云的声音忽近忽远，听不太仔细，“我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带一点回来。”

姜闻音还在悲痛中，空气里番茄牛腩的香浓味道就像是对他的凌迟，啊，有肉无饭，多么残忍。

听了辜乱云的话他的内心毫无波澜：“什么等你回来啊等你回来我都变化石了难不成你今天就买了高铁票回来马上就能出现在基地门口吗……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姜闻音突然觉得不对劲。

辜乱云的这个语气，怎么好像，听上去似乎，真的是那个意思？

“不是吧你…… ”姜闻音还想确认一下，此时辜乱云已经挂掉了电话。

他茫然地看着因为久久没有操作而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空气里，番茄牛腩的香味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