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介黎明从海哲家里出来后，就径直到了进村时看到的那家小超市。这也可能是村子里唯一能买东西的地方。
“老板，来包烟。”
店老板打量来人，意味不明地勾唇问：“要什么烟啊，美女？”
“你们这儿最贵的。”余介黎明抱着胳膊抬抬下巴说。
店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一盒烟丢在玻璃台面上，“六十。”
“呦~抽这么好的烟啊，美女。”小超市门口进来一人，头发炸得住，染了一头绿，还挺非主流，“借一支抽抽。”
“你想要？”余介黎明暼着他，话却是对店老板说：“老板，再来一包。”
店老板又丢了一包在桌上。
余介黎明将烟丢给绿毛，又从裙子的领口里面抽出来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了店老板。
“这放钱的地方真好。”绿毛盯着余介黎明的胸膛，又将目光移到“美女”脸上，“美女，你哪儿人啊？”
“亚伦的。”余介黎明不紧不慢地说。
“大城市啊，美女。”绿毛语气艳羡地说，说完就对店老板喊：“来两瓶酒！也要最贵的！”
他笑着看向余介黎明，“我请你。喝酒吗？”
“喝啊。怎么不喝？”余介黎明说：“但不能干喝酒吧？不吃点东西吗？我可没吃饭呢。”
“好好！”绿毛笑着喊：“这里东西随便拿！我请你吃！”
余介黎明也不客气，管店老板要来个袋子就开始装各种零食。小村子的小超市有各种假冒和三无产品，他能一眼看出那些是假冒伪劣产品，专挑正品和贵的往袋子里装。
绿毛瞄着女孩往袋子里装的东西，确信这女孩是从大城市来的。这东西好不好，人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美女，你多大了？怎么跑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了？”
“别提了。被朋友诓来的。房子那么脏，饭菜像猪食！我才不呢！”余介黎明说着就笑着看向了绿毛，笑问：“至于我多大？你猜猜看。”
绿毛猜，“我猜你不到二十。”
“哼！”余介黎明立刻露出生气的表情，“我才十五！什么二十啊，叔叔！我才不是二十岁的老阿姨！”
绿毛露出异样的笑容，问：“你朋友家脏，那你今晚去哪儿？”
“我想住酒店。”余介黎明说：“五星酒店。”
“这边没有那种高级玩意。”绿毛笑盈盈说：“要不来我家吧？我家是别墅！还有热水器可以洗澡！我们村有热水器的可不多。”
“嗯……”“女孩”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就有点不乐意地说：“那好吧。也没有更好的了。”
“她”问：“你家有什么好玩的？”
绿毛骄傲又炫耀般地说：“我家有个五十七寸大电视！”
“这有什么好玩的？”“女孩”不以为意。
“那你想玩什么？”绿毛提议，“扑克牌？”
“就我们两个？打扑克？”“女孩”也问。
绿毛立刻说：“要人多还不简单！我叫我朋友来一起玩！”
“好啊！”“女孩”开心地回应。
绿毛开始给“女孩”买的东西结账，又随口问“女孩”，“小美女，敢来钱吗？”
“就是来钱啊！”“女孩”说：“不来钱谁玩它啊！”
他们一同走出小超市。
绿毛凑着脸问：“小美女，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呢？叫什么呀？”
“呵。”余介黎明勾唇笑，“你可以叫我小十六。”
他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着，轻轻呼出一口烟气，眼中充满了目中无人的不屑与高傲。
绿毛看着“她”，几乎看痴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Omega。
捎首弄姿的他夜店里见多了，但这种一点也不像刻意做出来给人看的，而是身上自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傲慢和轻蔑神态。
不愧是大城市里出来的人。他在心里嘀咕。
“让我也抽一口。”
余介黎明看他，“你不是有？”
“我就想要你这一口。”绿毛指着人嘴上的烟。
余介黎明笑了一下，浑不在意的一副样子将自己这支抽到一半的烟递到他人嘴边。就好像别人就应该抽他烟屁股。
如果是普通夜店男女做出这个动作，那一定是一种谄媚的讨好。
可这个“女孩”做出这一动作，反倒是做出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来。
这样的，绿毛感觉很稀罕，没见过。
绿毛心里乐。
余介黎明心里也乐。
他暼着绿毛，这个就是律师团报告里写的疑似“中间人”的人。真是运气。他知道他自己出来晃荡一定会有人上来跟他搭讪，谁知道是这个人。真好。省得他想办法往前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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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哲的姐姐着急忙慌跑回家，想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自己弟弟跟弟弟的同学，但她踏进餐厅的那一刻，她迟疑了。她看着那些围着桌子还在有说有笑吃饭的少年们，她怎么说呀……
难道要说：“不好了！你们那个朋友被我们村里出了名的恶霸拐骗走了，我们赶快想办法去救她吧！”
她说不出口。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出去。
“进来坐啊。”柴思前朝餐厅门口的人招手，“你没找到人吧？过来吃饭吧。不用管他。”
海哲的姐姐往前走了几步，但她没有坐下，她拉起自己弟弟就到了外面。
“你、你那个朋友让村子里那个谁带走了！就帮忙卖孩子那个！”
海哲忽地眼前一亮，这反应让姐姐吓了一跳。
“你、你听懂我在什么吧？她！跟你们一起的女孩！让小王哥带走了！”
海哲问：“怎么被带走的？是绑走的，还是人家自愿跟着走的？”
海哲的姐姐不明白自己弟弟这么问的意义在哪里，被带走就是被带走了，还管她怎么被带走的，就是被坏人带走了呀！
但她也只能耐着性子，把自己在小超市外面看见的情况跟自己弟弟复述了一遍。
海哲听完后也就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海哲姐姐一看这情况，就又拉着自己弟弟，把人从屋里拉到了院子里。
她小声问：“那个女孩，打扮成那个样子，看着就不是正经人，她还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她那一整个背包里都是钱。我看到了，你那个同学把包里的钱拿出来分，他们没有分给你。你们——是不是、那个什么——是不是故意带她过来的？就是为了——那个？”
她的情绪有点小激动，说：“那个女孩看着就不是好人。还那么骄横。我辛辛苦苦一下午做的晚餐她一口都不吃，还说我们家脏。太欺负人了！她遇到这种事也是活该！”
海哲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说：“他们分钱，应该有你一份！因为这里是我们家！你跟他们是同学，他们来我们家玩，现在人没了，他们拿了钱，不应该也给你一份吗！”
海哲看着自己的姐姐。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姐姐说：“我是很善良的！刚刚我都在想救人！可你们根本就是想看着、盼着她出事的样子！而且她看着也不是正经人！而且她现在已经出事了！我们现在应该想想后面的事情！而且我是真心不希望她出事的，我说了Omega在这里不安全！我求着她不要出去！你们都动也不动，就我自己出去找她！还能怎么样！都这样了她不是活该吗！”
“而且——”她说：“她怎么那么有钱！她的钱哪来的！她的钱就来路不正！”
海哲想吼出来什么，咬咬牙，嘴角抽搐了两下，什么都没说。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岔开了话题问：“姐，你对小王哥有多少了解，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海哲姐姐虽然对弟弟的问题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就说：“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村里的孩子好像就他转手卖出去的。他好像还办了镇上的唯一一家傻子学校。就是里面都是傻子和残疾的小孩。村里那些生孩子的傻子和柴坏有的都是那里来的。我看新闻，他那个学校去年还被政府嘉奖了，什么爱心学校什么的东西。”
海哲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所以那个女孩落到这种人手里肯定是回不来了。”姐姐看着弟弟，犹豫着又说：“你……你跟你同学商量商量？钱分你一点？有钱就能让父亲回来了。我们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其他哥哥姐姐都跑外面，也不打算管家里这一摊子事儿了。父亲的事情——就只能靠我们自己。”
海哲低着头，眼里隐隐泛着泪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哑着嗓子说：
“父亲的事情——先放一放。”
海哲的姐姐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只要把钱还了父亲就能回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放一放！你什么意思！你知道父亲正受什么样的折磨吗！你良心呢！现在就能回来为什么要多受一天罪！”
她喊着就哭了出来，“海哲，我还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没良心的人！我们村里就你上大学，你怎么能这样！”
海哲一个字也不说。
不说他不想说，是他嗓子疼，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