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眼巴巴看着那辆车，他满心还想追问江父木艺的事。

小园和佳之沉默一前一后往外行，阿涛木着脸跟着，直到路边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看到程琂着急忙慌正面对着冷静如斯的江温说着什么。

佳之见状，只身上前拦下车，看了下他们：“我们这有三个人，跟他们一起坐一辆不够，不然让他们自己打一辆？”

阿涛没意见，拉紧口罩，放下长袖，钻入副驾扣紧安全带，隔着车窗看着街边那两队，移开视线低下头，拽着袖口。

佳之拿出手机写缘由向小园解释，后者拒绝上车，师傅催促上车，他频频回头，失落关上车门。

小园定定看着车离开，闷头走向江温，唯唯诺诺打断他们之间的交流，抬起手语：“一辆车坐不下，我们三个坐一辆可以吗？”

“好。”程琂点点头，不愿让他人知晓，便只能先作罢，转身叫车，依然先将江温扶上车，紧跟坐进去，关门之际，发现小园早已在江温的另一侧坐着，可怜兮兮缩在车窗角落，半抬起脚避开那把横放的拐杖，反之，江温毫无反应。

程琂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利落下车，重重甩了后车门，拐到副驾扣上安全带，冷淡：“师傅，麻烦开车到景江酒楼。”

“好勒。”师傅踩下油门，径直前去。

她双眸注视前车窗，在越过那些熟悉的街道渐渐平静，由始至终都没看身后二人一眼，更不曾抬头往车镜看，只有一个念头占据脑袋，那是：随他们去吧。

景江酒楼。

石山站在咨客台那无聊的翻着菜单，看到他们到，放下菜单出门接人。

程琂下车潜意识动作想往后座抬脚，猛然一顿，直接关上车门，走向石山：“他们都到了？”

“嗯，在灵山阁那间房。”石山挑眉看着她，难得打趣一回：“吵架了？”

“没吵。”程琂扯了抹笑，没有被戳穿的难堪。

石山嗤笑：“那你不扶他出来？”

程琂凉飕飕：“哦，有的是人扶。”

她头也不回进店找到灵山阁那间房，挑了个最里面的位置，靠着阿涛坐下，抬眼见他们都在盯着自己，面色温和：“点菜了吗？”

江父察觉到什么，停下跟阿涛的话题，随口：“江温呢？不是一起来的吗？”

“在后面，他们都在呢，叔叔。”程琂敛起心神，礼貌一笑。

贵立是个有眼力劲的人，赶忙拿出餐牌放到转盘中央，笑呵呵推动转盘：“我点了几个特色菜，你门看看还加点什么？”

传统红色的餐牌摆在上面，没一个人去拿，到程琂面前时，她取下翻几页，多点个汤，接着还给贵立：“再加这个就行。”

“这个好啊，不都说这里的汤养生啊。”贵立接过来，找服务员下单。

夏俊超低头发信息给学姐，完全没留意到有一丝诡异的气氛，只顾着珍惜手机上回复的信息，他这女朋友，现在比他都忙，想想都好久没见面了。

江父接过江母递过来的水，喝了口，咳了几声，声音沙哑：“你们这个涉及到了木雕，这专业自学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还不一定有成果的。”

“你学这些，要先会识木，什么特性的木适合做什么东西，和木打交道，可大可小，做的好有无限的可能性，做不好就全都毁了，你要从基础开始抓起，一上来就看这些高深的书和视频怎么行？”

阿涛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心疼：“难怪那些木没办法弄得细致，锯坏很多木头。”

贵立回来之时，身后跟着石山带江温和小园一同进来，佳之想着要不要让位，可他位置也不靠近程琂，光想着，就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听到木椅挪移的动静，他们纷纷抬头，顺势看向他们，程琂和夏俊超皆低着头，摆弄手机，浑然没抬头，一人当做不知，一人太沉浸。

红白交替席布盖着的大圆桌，只余下靠门外并排的三张暗沉红木椅，显得挤迫。

贵立滚动回程琂身边才倏然顿住，卡在两位之间，不知该进还是退。

江母出声缓和：“贵，贵立是吗？你看你能给他们换个位置吗？”

贵立抓着轮子，点头：“没问题，我这就换。”

程琂伸手拉住他的轮椅，侧眸看向贵立，朝江母淡笑：“阿姨，我们都是自己人，贵立挪来挪去也辛苦，不用折腾了。”

“贵立，你觉得呢？”江母拆开筷子，笑意盈盈看着贵立。

贵立嘴角一抽，看看她紧抓的手，看看江母的笑，愣是没憋成一句所以然，准备打酱油：“你们说的都对，都对，我...”招谁惹谁了？

江温面色如常捏着拐杖过去挨着夏俊超身边坐下，把拐杖放在一侧，淡淡瞥了她一眼。

程琂使了劲将贵立拉进来，顺手替他拆掉碗筷放到他面前，倒上一杯茶，小声：“安心坐着。”

江温手起，一把用筷子捅穿封碗的透明膜，\'砰\'一声响。

贵立一抖，哭笑不得，小心翼翼捧着：“谢谢。”

程琂莞尔一笑：“不客气。”

小园向江温身侧看了眼，石山眼疾手快，直接一屁股坐到中间，随后朝小园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过来坐。”

小园默默坐下，直勾勾看向未来得及收笑的程琂。

这段不起眼的小小插曲，弄得几人异常不自在，尤其是江父和江母一同看着小园，满眼怀疑。

程琂视而不见，随意提起，将话题带回：“叔叔，依你的话，你会跟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买这些小东西吗？”

“这说不准，爱好这些东西的人，不在意渠道，但也要看成品，看价位，看木质，因素很多，总的来说需求量不大。”江父压下心里那股燥意，缓缓：“你们定价在什么位置？”

石山倒掉碗里的茶水：“我们定位比较高，价格不低，估计定在1-200左右。”

“不成。”江父想也不想，否掉，摇摇头看着他们一群人：“现在的生活水平上升，这方面肯定也有市场出处，但过于小众，对于你们初创的小工作室，非常有难度，一个是资金，这摆件还有个名字叫木雕，那是有点资本的人买着玩，或是爱好木雕的人才会买，资金回笼慢，还有你们不擅长，不说什么房租水电，人工木料，就说学习、设计、摸索、改动完善这些都要时间，隐形成本，没算过吗？”

“年轻人嘛，一腔热血，有梦想有理想，你们真有那么多钱能扔进去？艺术在这年头，始终没那么广泛，起步太高，只会拌死自己。”江父话音刚落，连咳几声，江母忙递纸巾，拿水：“你们指望做这个赚钱，还不如进货卖日用品，好歹大家都需要啊。”

木雕不如日用品。

他们几个怔怔看着江父，渐渐接收江父的意思，大受打击，一直钻入这么多心血的方向是错的，从一开始就以艺术出发，竟然会不如日用品？

“叔叔，你可能不理解这个网店，我们做这个跟日用品不同，主打的人群也不同，其实...”夏俊超收起手机，还想挣扎挽救一下，毕竟他第一次感受到他们定下的方向，让这里的人，有了奔头，怎么能几句话就否掉他们的努力。

小园看到他们的反应，忙拉了下石山问他：“他们说了什么？”

石山定定看着她，随后，还是给她手语翻译。

小园看完后很激动，挥手：“你跟他说，艺术不允许有这层面的玷污，这行在未来一定有突破的，我们可以开一条新路对不对，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会不行啊？”

石山抓着小园的手，安抚：“不要急。”

江父考虑到全盘否认，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确实不能接受，婉转了些：“你们确定硬要死磕，那就要做好暂时没收益的打算，那么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能撑到整个市场打开？”

江母扫过一眼，淡淡：“谁也不知道那天要多久才会来。”

石山抿唇，无法反驳，他比在座任何一位都清楚，这是个现实问题，石家做生意那么多年，像这种长期无收益的项目是连投资线都及不到的，出于念青春一时，一场同学，出点钱合资玩玩不是什么大事，本也不靠这点吃饭点，可真正下场，才知道对于他不算什么的东西，对于他们却是极其重要的希望。

江温端着茶杯心不在焉晃了晃，双眸睨向程琂，不知她从哪掏的笔，低头在餐巾纸上写写画画些什么，时而跟阿涛说小话，好似这里的一切跟她的关系不大。

他放下茶杯，扯了扯石山，打起手语：“我们能围木竹中心点转，改变形态，重新拟定人群方向，按大众化需求提高。”

小园看到他的想法，不禁一喜，直看着。

石山盯着他的手势，心中有底，微微点头，回手语：“你认为怎么日常化？”

江温神色清冷，抬手：“比如...手工磨木打水勺...”

“叔叔，你说可大可小，如果转变方向，小木柜，木抽屉，小木勺，木碗，木筷子，木架底座等，日常使用率较高的产品，需求量的问题就解决了，本质变化不大，打造人工手艺类，编织类产品，对于这些，阿涛非常熟悉的，我们节省时间成本，至于木竹资金，只要上线售出量稳定，我们就能联系人大量收购，比二进货要低一些，成本可控。”程琂举起那张画的乱七八糟的餐巾纸，条理清晰一口气说完。

阿涛重重点头：“在我们老家这都是常见的东西，我能做，她说全国不一定有人都会，所以有机会的是吗？”

江温闻声，双手一顿，偏头，眼尾微微勾起，隐去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石山低嗤一声，嫌弃：“你们不会共用一个脑子吧？”

江父一愣，赞赏看了眼程琂：“你比我那儿子聪明多了。”

“这也是条路吧，就当做是先用这条线走着，赚了钱以后再想别的。”江母点头。

佳之和贵立相识一眼，贵立猛点头，忘了他们的初心，脱口而出：“对啊，从这走准没错，这东西能用啊，不比那个摆着的好用一百倍啊？”

夏俊超越听越觉得像是这么个道理，不自觉点点头，颇为意味声长看了眼江温和石山，那眼神好似在说，你们怎么就没想到？

石山挑眉，眼神回敬：你不也思想狭隘了？

小园被他们这一幕弄懵了，打手语追问：“怎么不说了？”

“她，解决了。”石山耸肩，指了指程琂，打了个手语。

小园脸色一变，打手语的速度都慢了许多：“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江温：哼

程琂：呵

作者：有病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