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港市市中心偏南的一大片都是灰色产业聚集地，各种人士混迹于此，人口过多，陆面的生态并不好。
夏季的白日很长，雨下了一天一夜还未停，天色阴沉，半下午霓虹灯已经开始闪耀。
向熠和萨缪尔在一家小型饮品店门口坐着，雨水从屋檐淅淅沥沥滴落，对面的三楼高挂着一块巨大的招牌，招牌是暧昧的粉紫色——星缘俱乐部。
“这地方消费可真高，不愧是有钱人家来的地方。”萨缪尔拿着光脑浏览着星缘俱乐部的介绍，啧啧感叹。
整个俱乐部内含酒吧、按摩、以及其他一些灰色娱乐项目，包含这栋楼的一、二层和十九、二十、二十一层，明显针对两种不同类型的消费群体设置。
向熠的情绪不佳，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俱乐部的入口观察。
或许是还没到真正的狂欢之际，俱乐部的人流量不大，门口站着三四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其中前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仿生人，那种设定好程序只能说出几句固定内容的类型。
她看了一眼光脑，4：49。
两方约定的见面地点是星缘俱乐部旁边的酒店附属餐厅。
“最便宜的义肢多少钱？一条胳膊。”她突然问道。
萨缪尔抬头看向她：“正规渠道不含售后可能两万左右吧，好像上个月又涨价了，两万五？差不多。就那个车上的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就那种骨架。”
“那个人没有钱，却愿意花四千买一条消息。”
“客户就是上帝，你管他呢，掏钱不就行了。”萨缪尔拿出烟盒。
这时星缘俱乐部门口的一道身影吸引了向熠的目光，打扮朋克，浓妆艳抹，机械骨架的手臂，和其中一个女人说了什么之后就走了进去。
“你在这里等我，那个人到了就说我们晚一点，我有点事。”她眉间拱起。
“4：53了，咱们该上去了。”
“我知道，”她从包里拿出小刀藏在裤子后面的口袋，接着背上背包站起来，“你先去见他，托住他等我过去。”
说完她急步朝路对面走去。
“诶？喂！”萨缪尔刚点上烟，一头雾水。
向熠跟着进了星缘俱乐部，门口的仿生人按照程序设定对她搔首弄姿，她侧身躲开，门随着她的靠近自动向两边打开。
粉蓝色的昏暗打灯营造出迷幻的质感，音乐风格十分诡谲，舞台上真人舞娘还未上班，只有一个全息投影的蓝发AI在绕着钢管跳舞。
向熠找了一圈，在吧台处看到那个女人正在撩拨一个半秃的中年男，她直接上去抓住对方的头发，玛吉尖叫出声。
她阴森森看着那个中年男，对方直接张开双手表示不会阻拦。
接着她一言不发拖着玛吉走进不远处的卫生间里，活像个来抓奸的。
一路上玛吉各种挣扎，向熠自己都奇怪哪来的力气，她的衣服被对方扯得凌乱不堪都没放手。
进了卫生间她一手锁上门，拽着玛吉走进最靠外的隔间里，才松开手。
“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她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眼里化不开的阴郁，“玛吉，你的朋友凯西没和你一起吗？”
玛吉紧贴着隔间门，然而逼仄的空间让她不得不直面向熠。
“你、你要干什么......”
向熠抽出小刀凑近她涂着紫红色口红的嘴唇：“我想听你给我详细讲述一下你和那三个人的关系，以及，你的目的。”
“三个人？什、什么三个人，我不认识他们！”玛吉嘴唇颤抖，眼泪涌出弄花了烟熏妆。
“是吗？”
玛吉拼命点头，伴随着她的尖叫，嘴唇左边被开了道口子，不算深。
向熠面无表情看着她那只疯狂转动门把手的手，却因恐惧和疼痛迟迟打不开：“说实话。”
“我说！咳咳！我、我说......”玛吉一手捂着嘴，满头大汗，“他们其中那个，给我钱，问我跟你说了什么，还问我、还让我去看你和你男朋友在干什么，我不、我真的不知道......”
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会哪样？”
“凯西、凯西上车前接了一单，可是他们说给我们分钱，我们就......但是凯西被、被他们害死了。呃！”玛吉瞪大眼睛。
向熠抽出扎进侧颈的刀，玛吉顺着门软软滑落下去。
她打开门，玛吉躺倒在地上，红色的血液染红白色的地板。
洗干净刀和手，顺便洗了把脸，向熠看着镜子里的面孔，冷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她将刀收好后离去。
......
萨缪尔在餐厅里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大概是因为价格相对便宜，人还挺多。
五十岚来的时候是五点整，一份不多一分不少。
他还是戴着那顶渔夫帽，新港市的夏天闷热，他穿着黑色无袖T恤，右臂看起来非常坚实。
“就你一个？”他坐下问道。
萨缪尔一手搂着背包一手握紧背包里的枪，姿势有点怪异：“她等一会儿过来。”
也不怪他害怕，五十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这短短几天的经历让他发现只有嘴皮子有用是行不通的。
“说好的交易时间，却不守时？这让我很难相信你们。”
萨缪尔自知理亏：“她早上吃坏肚子了，没办法的事。”
“你握着枪在这里也不能用。”
“......”萨缪尔悻悻地把手拿出来，“你吃点东西不？”
“你付钱。”
好，一个两个都是穷鬼。
“你要查什么人？”他只当听不到。
“你为什么要查我的身份？”五十岚把长刀放在桌面上。
萨缪尔总不能说是想把他的信息发给调查局，万一盲中了悬赏，就是一笔巨款了。
他看着那把看似普通的工艺品刀鞘：“你吃点东西吧，等她来了再说。”
向熠是在5:28分出现的，来了就看到两个人对坐，桌子上摆着两份吃完的汉堡餐盘。
她自动将其归为是萨缪尔的社交方式，坐在萨缪尔身边。
“迟到半个小时是你的习惯吗？”
“不是请你吃饭了么？”她理直气壮。
对面坐着的男人摘了帽子，一头黑发扎在脑后，左眼下有个不明显的痣，眉眼很漂亮，和他的胡子搭在一起非常怪。
五十岚的视线扫过她纤细白净的脖子上不太明显的红点，语气意味不明：“你要吃点吗？”
萨缪尔也觉得向熠不太对劲，但考虑到她一直挺怪的：“她只喝营养液。”
“你要查什么人？”
“那句话是暗号吗？”
“不是，以前在书里的随便看到的。”她镇定自若。
“所以先生，你要查什么人？查身份信息吗？还是查行程？”萨缪尔极具服务精神地问道。
五十岚拿出光脑，轻触屏幕，一张照片显示出来，画面里是个年轻的青年面孔。
“他叫涂轩，5月18日乘坐飞行器来的新港市，我想知道他出了机场以后的去向。”
“米克区来的？”
“对。”
她扭头看向萨缪尔：“我肚子疼，跟我去洗手间。”
这个时候要离开一定事出有因，但一定不是“肚子疼”。
五十岚拿起长刀冷声道：“交易取消就明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萨缪尔也不明所以地看着向熠，对他而言这单生意不到半个小时轻轻松松四千，自然是想赚到手的。
“交易不取消，但是你不能看着我们做。”
“你认识涂轩？”他又想起那个暗号。
“当然不认识，我们来自天穹区百色市，怎么会认识米克区的人？萨缪尔的ID你是看过的，”向熠一脸无辜，“你之前和黑客做交易，难道都要人在你面前完成工作么？”
她继续说道：“这样吧，我们就在另一桌，你也可以看着我们。”
五十岚自然不想时间精力白费：“成交。”
“你把照片传输给我，”萨缪尔打开光脑，“都是当面交易，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
向熠先起身走向不远处一桌垃圾还没收拾的位置，萨缪尔接收了照片后拿着包随其后。
等两个人再度坐下，萨缪尔才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他有问题？还是照片里的有问题？”
“不确定，你先查。”
萨缪尔一边操控光脑一边小声抱怨：“怎么这些找人的都不早点啊，机场的监控已经被覆盖了，现在只能全城比对。”
向熠问他：“不是说半个小时么？”
“这估计得有一会儿，不过如果他使用过支付或者录入过身份信息也可以查到。”
“萨缪尔，我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表现出很震惊。”
从五十岚的角度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脸，尤其是萨缪尔，因此向熠不得不趴在萨缪尔耳边嘱咐。
“嗯。”
“杨霄羽发给杨霄允的最后一条信息是5月18号晚上，这个人也是从米克区来的。”
“可能只是巧合呢？”
“希望如此。”
墙壁上的全息屏幕播报着最新的议员候选人的竞选新闻，画面中的人衣冠楚楚，表达着一些无法着陆的理念。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萨缪尔问她。
“没什么。”
“真的？”
“嗯，”向熠站起身，“我去问他点事情，你先忙。”
说完她朝五十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