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未晞的家当其实很简单，但江川到底不放心一个“残疾”的前夫自己蹦跶上楼，于是也一起跟着去小公寓。
“原来这间公寓居然这么小。”
江川站在半新不旧的公寓门前，像是有些感叹地摇摇头。
陆未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头看了眼江川，他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这些年辛苦你了。”
江川愣了愣，旋即扯了个笑，“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两人沉默地收拾到一半，江川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陆未晞顺手把手机递过去，下意识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赵乾。”
“嗯？”江川挑了挑眉，“这个时间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江川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赵乾的大嗓门已经从那头呼啸而来，“江川出大事了！”
“什么？”
“你的画里有蛀虫，不仅搞坏了你自己的作品，还把别人的画也给弄坏了。”
“什么？！”
江川匆匆地答应了赵乾马上去展馆处理之后就看向了满脸凝重地站在一旁光明正大地偷听了全部对话的陆未晞。
他有些抱歉地抿了抿嘴，“不好意思，这房子你先接着收拾吧，实在弄不完你就先回家，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现在我这点破家当是重点吗？”陆未晞有些无奈地看着江川叹了口气。
“虽然我是外行人，但画框里有蛀虫是大事情吧？走吧，我陪你一起去展馆。”
“你去干什么？”
陆未晞冲着江川挑了挑眉，举手投足间那股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劲儿似乎又回来了。
“到底是别人家的虫咬坏了我们家的画，还是我们家的虫拱了别人家的画，这事儿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你这么乖，我怕你被坏人欺负啊~”陆未晞捏了捏江川的脸，眉宇间是江川熟悉的坏笑。
恍惚间，江川的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问自己：你看看，当年你爱的那个人，是不是根本都没有变？
陆未晞没有注意到江川一瞬间的晃神，他只是大咧咧地拉过江川，一瘸一拐但大步流星地带着人奔向了展馆。
……
空调像不要钱一样在往外喷着寒气的展馆里，一个妆容精致、穿着名牌套装的女人正在对着赵乾破口大骂着什么。
好在这位女士到底考虑到了这里是艺术展厅，好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才没让赵乾沦落到彻底无地自容的地步去。
匆匆赶来的江川和陆未晞迅速地锁定了目标，急忙走到了两人面前。
来不及介绍，江川已经先陪着笑问道：“鹿姐，您这是？”
被江川喊作“鹿姐”的女人看江川来了居然丝毫没有软化下态度，反而变本加厉地板着脸恶声恶气地问道：“江老师，您自己的画长虫起霉了都不知道，居然就这么送来我们展馆了？”
“您的画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本次展出的画作中可是有名家的画作的啊，您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出了这种事情我们展馆要怎么负责啊？”
江川和赵乾的脸色在鹿姐的话中变得一阵红一阵白，而站在一旁宛若背景板的陆未晞却突然开口打断了鹿姐喋喋不休的攻击。
“这位，陆女士？不好意思，我先打断你一下。”
鹿姐说到一半骤然被人强行闭麦本来很是不爽，但一看陆未晞不仅长得英气逼人，整个人还气宇轩昂得很，活像哪个有钱人家低调的少爷公子哥，顿时也不敢再出言得罪。
开玩笑，像他们这样的正经画廊，主要的收入可不就只能来源于这些富家公子小姐们日常挥霍无度的“买买买”吗？
什么人得罪得起，什么人得好好捧着，她鹿纭还是有点数的。
想到这里，鹿纭就连脸上的笑都真诚了几分，她冲着陆未晞眨了眨眼，柔声道：“请问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陆未晞居高临下地扫了眼鹿纭，心里对这人有了个大概的评估，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开门见山道：“您好，陆女士，我是江川老师的律师，我今天来是为了和您讨论关于您的画廊没有妥善保管画家江川的画作，对其造成了直接和间接的经济损失之后的一系列补偿方案的。”
原本还沾沾自喜以为来了条大鱼的鹿纭在陆未晞这丝毫不带一分感情的声音里瞬间冷了脸。
等到陆未晞一通话说完，鹿纭的脸色用乌云密布来形容都是不为过的。
鹿纭扫了眼满脸焦急地扯陆未晞衣袖的江川，冷笑了一声道：“当来了个什么呢？搞了半天还是个讨饭的。”
鹿纭这话说得难听，但陆未晞却并没放在心上，还不得他继续开口，站在一旁的江川却忍不住皱眉道：“鹿老师，我尊敬你是资深的策展人，所以你这边一有事情我立刻就赶过来了，但你没必要骂我的经理人又来讽刺我的朋友，虽然我不是什么大画家，但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你说对吧？”
鹿纭没想到向来好说话的软柿子江川居然有这么硬气的时候，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地张口结舌。
倒是一旁的陆未晞却颇为赞赏地看了江川一眼，心想这家伙总算有了点大人物的架子。
这个社会有时候就是这样。
你不摆谱，知情识趣的知道是因为你有涵养又善良，但像鹿纭这种不长眼还没心的，就会以为是你不行，没底气。
鹿纭被接二连三地怼了一脸，原本就因为展品画作出问题而焦虑不已的她顿时再也压制不住情绪，终于歇斯底里地吼道：“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吧？徐大师的画可是天价，你们不会为了逃避责任就这么不要脸吧？”
如果鹿纭今天对上的还是以前她熟悉的那批热爱艺术且不善于吵架撕X，遇到她这样撒泼的人就堪比遇上兵的秀才一样束手无策的画家们的话，那她这招可就太奏效了。
按照以往的经历，只要她拉下面子这么一吼，再硬气的画家都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而败下阵来。
但今天她错了。
因为她对上的可是陆未晞，那个在各种片场和选秀节目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最擅长的就是和各种小人撕X的陆未晞。
只见陆未晞冲着气得面红耳赤的鹿纭微微一笑，用足够有穿透力让围观的看客都听得清但却离歇斯底里还差得远的声音沉稳地开口道：“这位女士，请你不要随意诽谤我们，作为一个负责人的画廊，你们该做的应该是从头溯源，搞清楚这些入侵画布的虫到底来自于哪里，而不是给我们扣帽子。”
“如果你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就请把你的上级领导叫过来，不要再用无谓的争执来耽误我们的时间，江老师之后还要参加别的品牌活动，如果因为贵馆的失误让江老师无法参加之后的商业活动的话，所造成的损失也是需要您这边一并承担的，想必您之前并不清楚，所以我这边现在已经完成了告知的义务了。”
陆未晞说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继续道：“现在是北京时间12点35，我们这边可以给您一个小时来解决问题，请您悉知。”
陆未晞说完，不等鹿纭反应，就拉着江川到连着展厅的咖啡厅卡座里坐了下来。
直到确定了鹿纭已经回到办公室去搬救兵之后，江川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就成律师了？还背法条？那些法条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原本以为真来了个律师的赵乾：………………
陆未晞冲着江川挑了挑眉，眼里依旧是那熟悉的狡黠，只听他压低声音看着不远处的展厅道：“还记得我之前演过一个律师吗？法条就是那时候学的。”
“而且这些年我那个小破工作室遇到的纠纷也不少，和律师打交道打多了，自然也就学了点本事。”
江川看着眉梢眼角尽是得意神色的陆未晞心头忽然泛上了股说不清的滋味。
他当然记得陆未晞之前在一部电影里面演过律师，但那个角色不过只是一个特约出演，正片出场的篇幅真的少得可怜，以至于江川一直以为，陆未晞不过是在他繁忙的日程里抽了两天去片场打了一转，根本没花多少精力。
他更不知道的是，原来走红之后看似顺风顺水的陆未晞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以至于他自己都“久病成良医”地变成了半个法律专家。
这就仿佛像是在看一个你原本无所不能的超人整天游刃有余地在拯救地球，但直到有一天他转过身来看向你的时候，你才发现他早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
江川忽然想起，在陆未晞每一次有大爆作品的时候，他和陆未晞的关系都会被某些有心人放出来，同时还附带着他的个人信息。
但每次这些消息都还没能爬上热搜榜，就都会齐齐地消失，就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他原本以为是网友们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现在看来，这些无形且密不透风的保护，可能多半出自陆未晞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