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长青，忠骨难留。简陋的墓碑和坟莹上的湿土招示着新死的亡魂长眠于此。大树成荫，荒草连天，白日惨淡，天阴风吼，怕是上天都为这位女子不舍。

长珩来时，天空白茫茫。不见红日，也不见寒风。只是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青川，我来吧。”长珩让青川退下，亲自摆好祭品果蔬，燃上三炷香。

“先战神，久违了。”赤地女子离开之前，长珩曾见过数面。长珩万万没想到，那个明艳的女子会以这种形式再见。

“你走后，这水云天一切如旧。”长珩手下顿了顿，眼底的星光都有些黯淡。

“兄君又要打仗了，这次的战神……是我。”长珩自怀中取出一坛美酒，喝下一口。

“您是仙界震今烁古的战神，大爱苍生。可是您拼死守护的地方，将会再次狼烟四起。”长珩回忆仙月大战时，那鲜血染红的战场。尸骨埋野，鲜血染红了忘川，月族十万战士顷刻被封。

他记得，他看见月族方向头戴白花的女子幽怨的眼神。盯着他，似是谴责，似是痛恨，令他身心一怔。

“兄君说，月族死有余辜。他们不应该被怜悯。可两族交战，仙族也将民不聊生。”长珩眼眶红红的，眉间好似凝霜。

“罢了。我即为仙族战神，是不应该想这些的。”长珩起身，将酒瓶所剩半壶美酒尽数倾倒在墓前。

“青川，我们走。”浅蓝色衣摆被风吹起，很快消失在风中。

树木摇摆，自后面出来一个人。

一身黑衣，头戴面具。看不出他的喜怒，只是痴痴的盯着墓碑。黑袍拖地，露出的手指上萦绕着黑色的流波。

黑衣遮面，夜间的行者。

来人收了指尖邪气，打了个响指。顷刻间，一身黑衣换成了湖水绿的衣裳。黑发长箫，头戴发钗。行动间如清风一缕拂过，若仙若侠。

荣昊蹲下身来，捡起地上已空的酒壶。祭祀的用品，在水云天也是颇为讲究的。

荣昊把酒壶凑在鼻间下嗅了嗅，一股香气钻进了鼻间。醇厚的酒香经久不衰，是难得的珍酿。

“这酒，要是能尝一口也是不错。”荣昊颠了两下手里的酒壶，玩味的勾起嘴角。

“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为祭拜您来的，师父。”随手一掷，酒壶便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消失。

“这位新战神，还有些意思。”

巽风闯进东方青苍和赤地女子的战局，受了不少的冲击。刚醒过来就被抬上了月尊之位，身体的伤也没处理。

巽风此刻身上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可耳力极好的他却迟迟静不下心来。

门外传来阵阵鞭打和哭泣的声音，估计整个寂月宫都听见了。哭声里的告饶和撕心裂肺的呼救，实在难以想象是有多变态才能下得去手。

“可恶！”巽风放下茶盏，茶水和瓷屑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本来指望青长老能够在接下来的仙月大战派上用场，没想到青长老这么快就开始作威作福了。

当年他给了青长老不少好脸色，他才没有进一步刁难他，还替他挡了不少麻烦。巽风今日只是稍微驳了他的颜面，他就敢干这种令人发指的事。

巽风披衣起身，脚步却开始摇晃。头重脚轻，额头频频冒冷汗。面色惨白，阴郁的面孔上的眼神写满了不甘。

若是放在三万年后，他还有可以和青长老据理力争的实力。就现在他这个样子，他能做什么?

无论如何那姑娘都是我月族的子民，难道就任由别人欺负吗?

如果是兄尊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巽风手指上的幽玉戒散发着黑耀光泽，静静的注视着巽风。是戴在手上好不容易摘下来的，如今又回到了他手上。

“算了！”巽风不动脑子都能想到出来，他的暴脾气是忍不了的。

“你就这么算了?”低沉的声线响起，虽然门外的动静吵闹巽风还是捕捉到了。

“殿下。不，应该叫你，月尊。”黑衣长袖，头戴面具。面具下的眼睛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喜怒哀惧。

巽风一惊，急忙回头。

那人刚才似乎是贴在他耳后说的，只是巽风被情绪所扰不曾发觉房间里竟然多出来了个人！

“你何时进来的?”巽风环顾四周，门窗都是被封着，一霎时恐惧让寒意从胸口传遍四肢百骸。

“怎么，你堂堂月尊居然如此害怕我这个无名小卒。”来人轻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巽风慌张的神情。

“荣昊仙君说笑了。仙君游历八方，心怀苍生。巽风虽为月尊却不胜钦佩。”巽风被荣昊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稍一思索反而安下心来开始揶揄他。

“！”荣昊手下一顿，眼中杀气却藏不住了。

“怎么，人人敬仰的荣昊仙君要杀本座灭口吗?”巽风靠近，脸上是无辜和伤心。

“你认错人了，也敬仰错人了。”荣昊背过身，有些仓皇而逃的意味。

“哦?那就当是本座是认错人了。”巽风起身开门，却发现门根本打不开。

“……”巽风怨恨的眼神隔着老远瞪着荣昊，拳头攥了半天又松开了。

“给你！”巽风从剑鞘里抽出自己的佩剑，塞到了荣昊手里。

荣昊正不解其意，巽风却把脖子伸了过去。巽风挑衅的指了指佩剑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再往荣昊身边靠了靠。

“杀我呀，别废话。”巽风幽怨的眼神索上荣昊，像一条赤练蛇缠了上来。

“你就这么甘心死在我的剑下?”荣昊诧异的开口。

“那怎么了?”巽风不解。

“东方青苍杀了你父尊，现在丢下月族这么大个烂摊子不管。他可曾认真为你考虑过?”荣昊玩味的欣赏着巽风的表情转变，勾起一抹微笑。

“别跟我提他！”巽风脸色立刻黑了，手上青筋暴起。

“你也知道的吧。东方青苍断情绝爱，他不会顾及兄弟之情。你现在要是死了，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找不到。”荣昊挑起巽风的下巴，看着他眼里蓄的泪水湿润眼球。

下一刻，荣昊一怔。

巽风不知何时出手，一拳打在了他胸前。荣昊没有任何防备，胸腔发出一阵闷响。

“说我可以。说我兄尊，不行！”巽风收回手，眼神阴抑的令人发寒。

“我说巽风，你为了你那个抛下你的哥哥在这儿跟我扯皮，他可不会因为这个高看你一眼。”荣昊猝不及防挨了一拳，胸前隐隐作痛。

还没等荣昊反应过来，又一拳结结实实把他撂倒在地上。

这一次，巽风换成了戴幽玉戒的手，硬物直接硌进了胸膛。

巽风俯身揪住荣昊的衣领，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杀气。猩红的血丝爬满眼球，赤红的吓人。

“咳！咳咳……”荣昊万万没想到会如此出师不利，却还想看看巽风会做什么。

“你如果再敢诋毁我的兄尊，我不介意再多送你几拳。”从荣昊的角度看，巽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巽风眼里的情绪。

荣昊手上的黑气悄悄爬了上来，只要须臾之间就会要了面前这位的命。

他……动了杀心！

荣昊手上的黑气绕着指尖游走，却迟迟不下手。

巽风懒得和他废话，打开门就离开了。

被荣昊耍了三万年，害死的月族子民不计其数。兄尊说他愚蠢无能，巽风觉得在这件事上他的评价十分中肯。

荣昊这人，八百个心眼。和他打交道，巽风眼睛鼻子眉毛都得随时保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