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挥落。
萧羽站在那里，面色铁青，瞪大了眼睛，不能想象眼前发生的一切。
无心的右手此刻成拈花状，却偏偏拈住了萧羽手中的那枚玉铃铛，他抬起头，望向萧羽，微微含笑：“我猜，你是要以这个东西来威胁我和孤剑仙，为你杀人，对吗？”
宣妃娘娘忽然感觉身上的那一阵剧痛忽然散去，她茫然地坐在地上，却也瞬间醒悟，转头看向萧羽：“羽儿，你！”
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这蛊在宣妃娘娘的身上！
连洛青阳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九歌剑忽然出鞘，直指萧羽，剑气蓬勃，杀意骤起，院内之人几乎都被震得往后退了三步。
“师兄，住手！”宣妃娘娘喝住了他。
洛青阳强自压下剑气，低喝一声：“大逆不道。”
萧羽看向无心，眼睛似乎要瞪出血来：“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陷入你的陷阱，心甘情愿地被做成药人？我不懂药蛊之术，只能将自己身陷囹圄，要入佛，可先成魔，识了魔便能降魔，很久以前师父就教过我这个道理。我在见你之前见过母亲了，也看到了你对她做的事情。将蛊虫放在酒水之中，也只有对你极其信任的人才会被这种方式陷害吧。”无心叹了一声，随即轻轻一捻，将萧羽手中的玉铃铛捏得粉碎。他长袖一甩，一边往后退去，一边对洛青阳说道：“洛先生，此刻想必你愿意帮我拦住我的这位……好哥哥？”
洛青阳垂首道：“自然。”
玉衡不得不承认无心真是个天才，一开始就算计了后面，幸好自己没有搅乱他的计划，也许知道玉衡所想，无心揉了揉他的头，抱歉道：“那日摔你是和尚不好，别生我气。”
玉衡摇头。
无心又退到了宣妃娘娘的身边，长袖一甩，高声道：“降妖伏魔！”
伸手按在了宣妃娘娘的头上，再呼道：“六根清净！”
宣妃娘娘惨叫一声，头上青筋暴起，她只觉得浑身上下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那痛，几乎便是钻心之痛！
“退！”无心松开右手，一指点在了宣妃娘娘的眉心。
宣妃娘娘直觉浑身一身舒凉，那股钻心之痛瞬间退去，脑海里一片空明，她睁开眼，望向无心：“世儿。”
萧羽忍不住鼓掌，他始终觉得宣妃从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洛青阳怒骂萧羽大逆不道，从而说出宣妃两次困在皇宫的真相。
萧瑟感慨且羡慕萧羽和宣妃之间的亲情，可惜萧羽没有珍惜，同样他也不会放过萧羽，必须要为曾经做过的错事负责。
萧瑟看着萧羽：“你说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决定自己的结局。”
“我有选择？”萧羽冷笑。
“你有三个选择，一，被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杀死，二，被无心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杀死，三，被……”萧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萧羽已经将剑贯穿进了自己的胸膛，他依然笑着，带着满身的不服气和倔强。
“事到如今，还是不服气吗？”萧瑟叹道。
“因为只有自己先看不起别人，才能不被别人看不起啊。”萧羽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后，倒在了地上。
无心忽然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看着一星小雪花落在他的掌心，他抬起头，喃喃道：“下雪了。”
雪花像盛夏的蚊蛹飞舞着，又像杨柳花，一片片的银光闪烁，玉衡也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冰冰凉凉，他仰起的面孔光风霁月，雪粒纷纷然落于发间，朦朦胧胧，如隔在云端。
美得几乎妖冶。
无心站在他身侧，将自己的斗篷取了下来，披在他身上，他们望着漫天飞雪，像是以前在寒水寺每年都会坐在小院里那样。
不过那时他还是小狼，无心还是个小和尚。
萧瑟想起那个雪夜，稷下学堂门口，萧羽跪在那里，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他记得这个弟弟，因为关于他母妃的一些传言，而总是被皇子们私下议论。他走过去，将身上的貂裘脱下来，盖在了萧羽的身上。
萧羽抬头，看着他：“你就是我的六哥？”
萧瑟点点头：“是。”
萧羽将貂裘脱了下来，跪在那里的身子挺得更直了些：“总有一天，我会赢你的。”
雪下得越来越大，渐渐的，一层薄薄的雪衣盖在了那些尸体上。这个喧嚣的夜晚，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那满地的尸体，加上这纷飞的落雪，让这个夜晚，显得尤其的孤冷。
次日，晴雪娟然的良日，无心要护送宣妃和洛青阳回慕凉城，然后处理天外天的事情。
萧瑟将狐裘替玉衡披好，他长发用木簪挽着，眉目如画，额间银色花钿也出现了，鬓角垂下的几缕发丝显得他很是缥缈。
萧瑟伸手抚上他的脸。
“你这样看着还真是让人想欺负。”
“那你欺负一下。”
萧瑟嗯了一声，深深吻上了他的唇，一手托住他的后背将他固定在自己怀里，一手扣住后脑勺，灵巧撬开他的牙关，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尖摩挲。
萧瑟的吻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果然天之骄子。
玉衡还记得第一次他吻自己的时候，舌尖还被他咬破了，那副青涩模样如今恍若隔世。察觉他出神，萧瑟停下舔舐他唇角溢出的津液。
“想什么。”
玉衡咽下口中多余的津液，他回答：“你。”
“什么？”萧瑟轻吻住他的唇瓣，缠绵辗转，呼吸间是彼此的气息，甜蜜而有一些苦涩，他紧紧抱着他，低声道：“留下吧，嗯？”
玉衡敛目，先不说无心，这皇位非萧瑟莫属了，留下是可以相守，可是要做男妲己？虽然他自认没有那个能力。
他一男子进后宫？说出来都有点搞笑。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萧瑟又发疯似的吻着他，直到两人都要喘不过气，他才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闭上眼，言语掩饰不住溢出的悲伤。
“你……”
“我爱你。”玉衡主动吻上他的唇瓣，眼底隐匿着许多复杂的情感。
正是因为爱，所以他才不能让萧瑟成为一个让后人耻笑的皇帝。
皑皑白雪覆盖地面，萧瑟和几人一同送玉衡和无心，洛青阳和宣妃坐在马车里。
雷无桀黯然神伤，他拉着玉衡的袖子：“你和无心都要走啊，不能留几日么？”
这一走可能真的是永别了。
再留几日做什么，徒增伤感，再说了，若是萧瑟登基，他是个男的，还是个妖怪……如何如何能上的了台面呢。
昨日苏暮雨传来信笺他已带着叶冷霜尸首回去暗河，勿念勿挂。
一切都结束了。
几人面面相觑，叶若依十分有眼见的跟着其他人去一旁，留下玉衡和萧瑟。萧瑟张了张口：“留下吧，钱多多。”
“你很久没有叫过这个名字了。”
萧瑟将他搂在怀里，心里头酸楚：“你不是喜欢叫永安公主么，你留下日后天天叫我，好不好。”
“永安公主。”
“嗯？”
“永安公主。”他伸出手描摹萧瑟的面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像是要刻在心里：“我好喜欢你啊，永安公主。”
“一定要走？”只一句话，好似用尽了萧瑟全部气力，他哽咽着再难说些什么。
玉衡苦笑了一下：“你说，等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就成皇帝了？”
玉衡又抱紧他，呼吸一滞，用只有俩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未来的皇后，我猜是若依姑娘，雷无桀说他俩并未两情相悦，而若依很聪明也生得貌美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她与你很是般配。”萧瑟一怔，脸上不知是惊愕还是难过。
“就是因为这个么。”
“什么？”
“离开天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