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看得清楚,眼前的陆小将军是否真的被慕知涯挟持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交代,是一个让苗疆免于一难的交代。
慕知涯也松开了手,她低声说道:“若我没猜错,文叔方才喂给你的应当只是个糖丸,并非毒药。”
陆安澜面上并无半分波动,像是随口答道:“我知道,不过没有个理由,又怎么过来帮你们?”
慕知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松开手。
陆安澜毫不留恋地朝着三个苗疆长老的方向而去。她来此,该完成的任务完成了,想做的事情也做了,如今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候,她也不会再有留恋。
可在这时候,她偏偏回头说道:“我想了想,就这么走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好歹也算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若是你俩成亲,不妨请我喝一杯喜酒。”
慕知涯一愣,这一次陆安澜再也没有停留,走到了对面。她的身份不简单,即便是知道她和慕知涯是串通好的,苗疆的几个长老也不敢做些什么。
“走吧,”她淡淡说道,表情是浑然不在意。
受到如此冷遇,那苗疆的几个长老也不敢做声,只是跟着陆安澜一起远去。他们还不忘将重伤的无求道人带走,也算是足够
慕知涯紧绷的精神骤然松懈,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今天属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大量的信息让她来不及反应,便在脑海中炸开。
易思南见已经没了危险,艰难地支撑起身子,朝着慕知涯走来,虚弱地问道:“他没事了吧?”
慕知涯在他身上点了几处,又将方才陆安澜给她的药丸递给易思南,这才说道:“你放心,他没事。”
易思南疲惫地笑了笑,这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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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中,文叔看着伤重的祁扬和易思南,正指挥着小五帮忙熬药。
慕知涯过来的时候,他脸上愁眉不展,尤其是看向祁扬的方向,叹了一次又一次气。
“这小子的确不错,但他的经脉已经断了,陆安澜的药能保他一命,但要像从前那般只怕是难了。”
慕知涯沉默着,靠在祁扬身旁,看着少年的眉眼。她拂去他额前的乱发,心中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文叔,你我都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让他恢复。”
文叔看了她一眼,声音艰涩:“我们好不容易从苗疆出来,你当真要为了他重回苗疆?”
“你应该知道,这一代的蛊娘子,你妹妹慕知微,她可和你不一样。”
慕知涯看向文叔的眼神也是那般坚定:“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
那是她的妹妹,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她?她们一出生就在苗疆,而后一起长大,一人学毒一人习蛊,她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慕知微的人。
即便是自己这个亲姐姐,对方也不会对自己有太多的亲情,更遑论自己是为了苗疆之外的人,来求她所培育的圣蛊。
“可我不能就这样不管。”
她看向祁扬苍白的神色,想到了对方当时坚定地站在她面前的模样。明明他可以放弃自己逃走,但却无比坚定地站在了她的面前。这样,又叫她如何能够放弃?
文叔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带他去吧,我和小五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小五正好端着药过来,听到这句话立刻看向文叔:“我要和慕姐姐一起走!”
文叔气得将旁边的布巾扔过去,批评道:“你要是多习武,倒是能和他们一起,你还想我们两个去拖人家后腿吗?”
小五有一瞬间的沉默,他想起今日自己的无力,低下了头。
“等他的伤好上一些,我就带他走。”慕知涯说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人总挡在自己面前,如今成了这幅模样,她又怎可不管?哪怕再多危险,她都要试上一试的。
文叔和小五也不再多言,既然慕知涯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们也只会支持。
待到慕知涯走后,文叔对着床上的祁扬说道:“人走了,你也该醒了吧?”
祁扬这才睁开眼睛,他还有几分虚弱。面对文叔,他只能无奈开口:“还是被你发现了。”
文叔看他这幅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人在的时候什么都不敢说,等人走了在我这个糟老头子面前却什么都敢说了。”
祁扬眼中闪躲:“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吗?”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担心,却担心在慕知涯面前说错话让她伤心内疚。
文叔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果断说道:“你这下准备如何?知涯准备带你回苗疆,你到时候跟着去,身上的伤说不定有的救。”
“我......”祁扬罕见地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苗疆对慕知涯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好不容易才从苗疆逃出来,这次回去,只怕是羊入虎口。
文叔看出了他的迟疑,不咸不淡地说道:“别想太多,知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一旁的易思南也在这时候醒了过来,他身上的伤并未完全好,但现在的状态也要比祁扬好上不少。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坦然,“你这样的人,若以后都不能用剑,的确十分可惜。”
文叔在一旁看得真切,他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时光,这就是少年人啊!
听到这番话,祁扬没有应声,反而扭头看向一旁,放空眼神。
察觉到祁扬的表情,易思南笑道:“你该不会觉得那地方太危险,不想我跟着去吧?”
祁扬眼神一缩,他方才还真是这么想的。
“无妨,”易思南说道,“以我的武功,能杀我的人本就不多,你大可放心......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我还是第一次和人做朋友,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好兄弟!”事已至此,祁扬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反而笑道,“那这一路上便就拜托你了。”
易思南一愣,而后说道:“我不会让你的慕姑娘累着的,可放心了吗?”
祁扬果断接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两人之间的沟通十分自然,全然不像是两个重伤的人。
一旁的文叔转过头去,他也有过年轻的时候,也有过生死之交,只不过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他用手敲了敲旁边的桌子,提醒道:“早些休息吧,别以为知涯听不到。”
祁扬和易思南没有再说话了。伴随着汤药熬煮的声音,消耗太多的二人也沉沉睡去。
因为这几日他们都在养伤的缘故,慕知涯一个人忙上忙下,还要应付着外面刺探的人群。
来这里住了两年,客栈都十分冷清。直到出了这档子事,现在客栈外面每天都多了不少探究的视线。
这些人有当地的混混,也有某些门派的探子,还有朝廷的眼线。估计是那天陆安澜回去后说了什么,朝廷并未再派人过来。
折了一个高手,却只能将两个年轻人重伤,这对朝廷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了。再加上这件事已经发酵,他们不能再派人过来,不然江湖和朝廷之间只怕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新朝建立不过几十年,几十年前他们就已经明白江湖人若团结在一起会有多么可怕。这样的教训,他们不想来第二次。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过几日我们就离开。”慕知涯说道。若是再不走,只怕到时候就走不掉了。
好在他们虽然伤重,但自身的体质很好,文叔的药也十分对症,这几日下来已经能下地活动了,但若要远行还得再等几天。
“慕姐姐,我去解决他们?”小五仰头说道。
慕知涯摸着小五的头,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现在还不行,等过上几日,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你便在外面引出点骚乱。”
如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祁扬和易思南在自己这家小客栈,黑白两道都想要一探究竟,若不是碍于自己的毒术,他们早就闯进来了。
她沉思着,点燃一根香,放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