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话。”最后宁霜霜是被宗主揪着耳朵拎出的门。

走在路上，宁霜霜难以置信地一次又一次反问自己：

“大师兄？怎么就大师兄了？”

“没醒？当时我不是设下屏障了？”

一路来到房间门口，宁霜霜却看见房门没关紧，想来应是被风吹开。

宁霜霜刚想伸手关紧，又想到师父说要来看他的话，迟疑间指尖已经触碰房门，竟将门推得更开一些。

她只好进去，算得上第一次踏入大师兄的房间。

里面东西极少极整洁，像是没人住过的一样。看见床上躺着的松鹤，宁霜霜才知道为什么当时自己卧床时，他们都那么紧张了。

连大师兄都面色灰白，唇无血色，更别说当时的自己了。

宁霜霜弯腰站在床边仔细打量着松鹤的脸，直到与他对视。

宁霜霜瞬间吓得绷直脊背差点往后摔倒，她惊魂未定：“你怎么——”然后她想起了眼前这人是她那不苟言笑面若冰霜的大师兄。

宁霜霜压下心底惊讶，本本分分淡淡开口：“当日我私自施法，误伤大师兄，实在抱歉。”

大师兄还躺在床上，只一双眼睛盯着她，双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宁霜霜本想扶他一把，但想起曾经两人相见生厌的场面，还是没有动作。

他开口时声音嘶哑暗淡，真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无妨。”

然后宁霜霜看见他从枕下拿出一样东西，远远递给宁霜霜：“你的。”

是青女扇，虽经历混乱，但依然流光溢彩。

宁霜霜挪动脚步接过来，小声道谢，然后将青女扇抱在怀中。奇怪的是，扇面上竟然连泥土都未沾上。

“你还要养伤，我就先走了。”宁霜霜道完别，低头转身就走，末了不忘把门带上。

蓬莱弟子的寝房大多在僻静之处，大师兄尤其，四周无人时甚至能听见微风拂过竹林的声音。

宁霜霜关上门，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些失礼，但此刻推开门又怕打扰他休息。

宁霜霜便一步一步挪着脚往外走，路过却遇见了四师兄兰亦。四师兄是个经常不着调的，宁霜霜本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当时昆仑的情况，可想了想宁霜霜还是没问出口。

倒是兰亦先察觉宁霜霜的不对劲：“小师妹，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要不我弹琴给你听听？”

宁霜霜顿时想起曾经那些煎熬的回忆，她连连摆手，眼见逃不掉，便道：“四师兄，那天你去昆仑了没有？”

“去了，怎么了。”

“当时三生门外，只有我和大师兄？”

“当然了，不然还有谁，小师妹，你怎么去了一趟三生门神经兮兮的。”兰亦一把捞过宁霜霜的肩，用和绯焰如出一辙的方式勒着她脖子，“咱们去打野鸡野兔去吧。”

宁霜霜顿时来了兴趣，她和兰亦拉来其他师兄弟，甚至在练攻的绯焰都被找了过来。几人也没有换下修身的练功服，偷偷摸摸地就钻进山林。

重生醒来后，宁霜霜在山上待了两天不到就到人间去了。自重生前蓬莱灭门之日算起，她已有几年没有再像如此这般，和师兄们一起淌水打猎。

游玩许久，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饭时候。几人就地烤了野鸡，喝着山泉水美美睡了一觉。

梦里宁霜霜回到了曾经的蓬莱，自己还能无忧无虑的练功玩水，但突然间画面扭转。仙道围攻，蓬莱灭门，十师兄满脸是血摇着自己：“师妹，师妹——”

“师妹快醒醒。”宁霜霜被晃醒时还有些呆愣，听见绯焰一脸慌张地说：“完了完了，错过午训了，赶紧走。”

其余师兄也是慌慌张张地拍干净身上的草屑，宁霜霜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拔腿就跑。

回去路上，宁霜霜心想，这次完了，回去又要被师父大骂一通了。

可奇怪的是，直到几人匆匆溜进队伍，师父都没找人来叫他们。

宁霜霜于是练功更刻苦些，这样师父看见了，或许骂得会轻些。

眨眼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众弟子回到各自宗门吃饭。宁霜霜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垂头丧气地准确去迎接师父的责骂。

饭厅内一张宽桌竖摆，弟子们按顺序分坐两边，再往前就是大宗主勾华的位置。

宁霜霜进去时，看见大宗主和好几位师兄已经坐好，只等人齐开饭。

溜出去偷玩的几个低着头不敢说话，飞快坐到自己座位上。

一般来说，吃饭前这段时间是师父开骂的最佳时候，但直到他宣布动筷子，宁霜霜也没听见他说别的。

这可真是邪门了。宁霜霜和绯焰对了眼神又立刻错开，闷头大口吃起饭来。

晚训依旧是练剑，宁霜霜下意识拿出青女扇，大宗主惊奇道：“你从何处寻来？”

宁霜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答是松鹤找来的。正当她迟疑之际，松鹤却现身：“师父，我替小师妹寻来的。”

大宗主脸上的疑惑消退一些：“我还以为青女扇不知所踪，真是辛苦你了，这丫头也不告诉我。”

说着他朝这边瞪了一眼，宁霜霜会意立刻行礼答谢：“多谢大师兄。”

松鹤应当是伤未大好，走起来还有些不稳。大宗主看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伤还没好，你就先休息休息，不急练功。”

松鹤抿唇道：“无妨。”说着便自顾拔出剑。

大宗主还想再劝，终究没出声。这大弟子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得，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便由他去吧。

宁霜霜则是心虚的跑到离松鹤稍远一些的地方开始练功，不时瞟一眼独自练功的松鹤。

好像一瞬间，松鹤就从那个使着普通剑法，毫无法力的搭档变成了蓬莱剑术过人，沉默寡言的大师兄。当时自己嘲笑他的话还在耳边，可现在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宁霜霜念随心动，出扇时一不留神用了力气，不小心将远处的树林划倒一小片。

她急忙收扇，然后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听候师父训斥。

大宗主自然看见了这边的动静，他无奈叹了口气：“心不静，功法不稳，你去库房领些树苗，重新把那里栽上。”

宁霜霜领命去干活，走近了才知道，那些树林里有不少灵草仙药，树木一倒，不少草药都被压在下面。

宁霜霜立即就要把它们刨出来，若用法术，恐怕会和仙草灵力有冲突，她便只能用小铲子一点点挖。

月上梢头，晚训的弟子都已经从练功台离开了，绯焰回寝房前还特意绕过来一趟，看着一地树苗还没有种下去的迹象，不由啧啧叹道：“小师妹，你这要种到什么时候？”

宁霜霜把一株刚挖出来的有些破损的仙草交给他：“你帮我交给二师兄。”

绯焰被塞得一手泥，“诶——”了一声，看见宁霜霜孤单顽强继续挖草的背影后，后面的话他便咽回肚子里。

等绯焰也离开后，就只剩下宁霜霜一个人了。初春的微风还带着凉气，宁霜霜吹着吹着就打了个喷嚏。

身后突然响起落在地上的树叶被踩响的声音，宁霜霜猛地回头，却见到松鹤在她身后缓缓走来。

眼下周围只有自己与他，宁霜霜想着之前的经历，又想到大师兄尝尝无视自己的眼神，考虑之下，还是扭过头当作没看到。

松鹤倒先开口：“师父说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宁霜霜因为太过惊喜立即反问，以至于忘了刚刚的想法。

等她看见松鹤那副平静寡淡的表情，宁霜霜才猝然反应过来。

她立刻扭过头不说话了，松鹤却回：“嗯。”

宁霜霜开始纠结要不要回去，回去，那就表明自己故意不和松鹤说话；不回去，这么大一片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晚饭没吃，宁霜霜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道：“知道了。”然后勉强站起来。

蹲久了站起来有些头昏眼花，宁霜霜装作没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响的声音，□□着走出树林。

厨房里一点东西没剩下，宁霜霜悻悻回到寝房，却在门外发现一个饭盒。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还冒着一点热气的晚饭，旁边还放了一个纸条：“小师妹，这是师兄们偷梁换柱悄悄留下的哦。”

绯焰的字一如既往稀碎，宁霜霜抿唇偷笑，推开门想溜进去。

然而她刚迈进一只脚，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竟是松鹤往这边走来。

宁霜霜下意识拎着饭盒想溜进房间，但她又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躲着避着他。

她顿下脚步只一瞬，松鹤就已经走了过来，伸手向她递了个东西。

宁霜霜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小白瓷瓶，从清透瓶身能看出里面装了几粒药丸。

宁霜霜不解抬头，只见松鹤淡淡道：“每日早晚热水化开敷两次，包好纱带不影响练功。”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宁霜霜这才注意到自己破皮渗血的掌心，想来应该是拔草刨土时伤到的。

她默默转转手腕，将掌心往后藏，另一只手接过瓷瓶：“多谢大师兄。”

松鹤移开目光，抬脚要走，宁霜霜无意识地摩挲温热瓶身，忽然出声道。

“你当时为什么去昆仑山？”松鹤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宁霜霜。

从前的大师兄万万没有如此好心，现在松鹤如此行径，唯一可能只有一种。

宁霜霜坦然与他对视，解释道：“那天的事我忘了不少，想问问大师兄还记不记得一些。”

“不记得了。”松鹤答得很快，“三生门异动，师门前去支援，我为师父护法时遇见你。”

说这话时松鹤面无波澜，语气平缓，不像在骗人。

宁霜霜心里陡然冒出丁点儿失落，她点点头，向松鹤行谢礼：“多谢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