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后，慕暖察觉到上官冷毅抓着自己的手在不住颤抖，转身看向上官冷毅，温柔地安慰道：“都过去了”

闻言，上官冷毅也转身看向慕暖，眼中猩红，虽然昭序无法隔着岁月长河将感受传于他，但看到前世的覃瑈在自己面前化尘而去，他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

见状，寒城转身离开，给两人足够的空间。

“暖暖”上官冷毅温柔又珍重地唤了一声。

“嗯”慕暖也温柔回应道。

上官冷毅伸手将慕暖抱进怀里紧紧搂住，又唤了一声，“暖暖”

“嗯”慕暖再次温柔回应。

“暖暖”

“嗯”

···

上官冷毅一遍遍叫着慕暖，似乎要一遍遍真实得到慕暖的回应才能心安，而慕暖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回应着。

半晌，上官冷毅似是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心绪，微微松开慕暖，以额头抵着慕暖的额头，声音都在打颤，道：“暖暖，我的心好痛”

慕暖抬手捧住上官冷毅的脸，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上官冷毅的双唇，柔声安慰：“那些都过去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事的”

上官冷毅盯着慕暖看了许久，最终情绪似是忍到了极致，一下将慕暖搂得更紧，随之低头深深吻住怀中之人，泪水如破堤的江水自眼角倾泻而落。

从前，上官冷毅以为他再也不会落泪了，因为这世间没他在意的东西，既是不在乎便无所谓失去，无所谓失去便没什么值得痛苦，无痛无悲也便无泪。但遇到慕暖之后，这世间他有所在意有所爱便也有所谓失去了，从此，他知道了何为苦何为伤，便也重新知道了落泪是何种感觉。

上官冷毅吻着慕暖的唇，吮吸着慕暖的呼吸，他可真切感受到慕暖的存在，但他的心依然很痛很痛，他知道拥有的欢乐和幸福，如此便越发害怕失去。

“暖暖”上官冷毅将脸深深埋进慕暖的颈窝间，泪水浸湿了慕暖的肌肤。

慕暖轻轻拍着上官冷毅的背，道：“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别怕”

半晌，上官冷毅抬起头，看着慕暖，十分认真地唤了一句“暖暖”

“嗯，我在”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无论如何，不要走在我前面，算是我自私，但我求你，不要留我一人在这世间，我真的会受不了”说到最后，上官冷毅再次哽咽。

看到上官冷毅哭成这样子，慕暖觉得十分心疼，不敢再说拒绝的话，道：“好，听你的，百年后，我们共赴黄泉，可以吗？”

“暖暖可不许骗我”

得到慕暖的许诺，上官冷毅的心中稍稍有了丝安慰，不过他红着眼说这句话时俨然是一副受了伤的撒娇委屈样，让慕暖终是忍不住失笑，道：“还说我是小哭包，我看我们小毅也是很爱哭的嘛”

被慕暖这样说，上官冷毅也不觉得害臊，又将慕暖搂住“没在别人那哭过，就在你这”说罢，上官冷毅忽觉不对，“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慕暖微微挑了挑眉，“小毅啊，怎么了？”

见慕暖这副样子，上官冷毅觉得好气又好喜欢，低头深深吻住慕暖，半晌，凑到慕暖耳边，道：“叫我毅哥哥”

慕暖故意不依上官冷毅，十分俏皮地说道：“我不”

“你说什么？”上官冷毅眯起眼睛似是在威胁。

慕暖见上官冷毅刚才还是一副哭啼啼的样子，现在就立即换回了从前那副样子，一张脸帅气得无可挑剔，眼睛微眯起来看着她时极具侵略性，但慕暖完全不害怕，也凑到上官冷毅耳边，一字一字道：“你想得美”

闻言，上官冷毅立即箍住慕暖的腰，以防慕暖逃走，“我不但想得美，我妻子长得还美”

慕暖见上官冷毅又见缝插针地肉麻，嗔道：“你好好说话”

“暖暖”上官冷毅果真就认真了起来。

见上官冷毅变得如此之快，慕暖以为上官冷毅在演戏，道：“没想到你还挺有演戏的天赋”

“你眉间的花瓣成四瓣了”

“啊？”慕暖边惊讶边踮起脚尖从上官冷毅的眼眸中看自己的眉间花瓣，“真的哎”

随之，慕暖抬手试了一下自己的灵力，道：“我感觉我的灵力也变多了”

“应该和你的记忆又恢复了一些有关”

慕暖点点头，道：“凤凰花印记是需要等五片花瓣都出现时才会显现，如今我眉间已经出现了四瓣，那就说明我的记忆和灵力应该已经恢复了八成”

上官冷毅点头。

慕暖接着道：“我的记忆是在这一路上恢复的，但我们现在已经将地图上的地方都去过了，那剩下的两成记忆该去何处恢复呢？”

上官冷毅抬手摸摸慕暖的头，道：“暖暖，别担心，肯定有办法恢复的”

此时，寒城重新走回来，轻咳两声。

闻声，两人看向寒城。

“小暖，我命人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可以留下来吃点吗？”

寒城既将极炽之物交出又帮自己恢复了一部分记忆，慕暖实在不好意思再回绝寒城的请求，但是又担心自己留下来上官冷毅会不开心，正纠结该如何回复，结果上官冷毅抢先一步替其答道：“那就留下来一起吃点再走吧”

上官冷毅同意留下来吃完再走，一是不想慕暖为难，二是考虑到慕暖已经许久未进食了，担心慕暖的身体撑不住。不过答应归答应，让慕暖吃别人准备的东西，关键那人还觊觎慕暖，上官冷毅心中还是有些吃味，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陪着一起去的。

几人来到庖厨殿，随之慕暖便看见那摆了一桌子的各式糕点和菜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知你除了桂花糕还爱吃些什么，便命人准备了点其他的，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命人去做”

闻言，慕暖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些就吃不了了，谢谢你，寒城”

随之，慕暖便拉着上官冷毅的手坐下，原本上官冷毅的醋意和火气已经快涨到极点了，眼下被慕暖这样一牵手心中才稍稍得了安慰，只是仍是拦不住他在心中暗暗打算等回到静水阁一定要给慕暖弄一套满汉全席。

“刚才我发动法术探知了一下，嚜煞的本体依然在结界之下，不过结界也确实有所松动，所以此时他重现于世必定是想要寻找办法破结界而出”寒城担心嚜煞的出现会威胁到慕暖的安全，便想尽自己所能帮慕暖。

闻言，慕暖眼中一亮，“你知道无妄井在何处？”

寒城摇摇头，“不知道。一万年沧海桑田，当年的无妄井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而且这一万年我始终困于这炎燚山，更是不知道无妄井的具体方位了”

“被困于这炎燚山，这一万年你都待在这从未出去过？”

寒城点点头。

“那你是如何被困于这炎燚山的？”

寒城沉默半晌，道：“这一万年，我始终在回忆，但终是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被困于此地的了”

闻言，慕暖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凭寒城这等功夫，要是有什么事能将他困于这炎燚山，那定不是什么小事，如此便必然不会忘记。不过，对于寒城不记得此事上官冷毅并未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那你可知破解之法？”慕暖接着问道。

“这一万年间，我一直在找寻破解之法，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说罢，寒城似是怕慕暖担心，接着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当初是你将嚜煞封印的，所以，他要想破结界而出大概率会从你这里入手，此后，一定要更加小心，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知道吗？”

慕暖点点头，“虽然我曾经是覃瑈，但是，我现在是慕暖，所以我不会再如覃瑈那般，放心吧”慕暖说这句话表面是在回答寒城，其实更多的是说给上官冷毅的。之前自己在月灵石中身陨这在上官冷毅的心中已经留下了阴影，眼下又看见万年前的覃瑈身陨，还是在替昭序挡剑的情况下，慕暖知道这对上官冷毅来说绝对是巨大的打击。

寒城看着慕暖，对那句我曾经是覃瑈消化了半晌，最终微微一笑，道：“对，你会比小瑈幸运，幸运许多”

吃完糕点，慕暖和上官冷毅从焰心之殿离开，临走前，上官冷毅交给寒城一样东西。

寒城看着手中的一滴水珠，问道：“这是什么？”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说罢，上官冷毅揽着慕暖转身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寒城的思绪再次飞到万年前。

那年，寒城得知慕暖一直想要一颗赤心种，但是这赤心种极难获得，因为它依靠的是一个“缘”字。

赤心树不同其他树木，一般而言，树木以土壤水分等为养料，而赤心树则是以人的心绪情感作为养料。如此一来，每一颗赤心种皆是在主人情感的养护下开枝散叶的，每个人的经历千差万别，每一时段的心绪也各不相通。所以，以情感为养料长成的赤心树也有千万种形态。

除了会读取情感外，赤心树还有一个特点——不会轻易开花，但若开花，除非主人身陨否则一树繁花将永不衰败。

也正是因为这个特点，世间许多人都想得到这样一颗种子。一来是想看看在自己心绪下长出的赤心树到底是什么样子；二来是想试一下自己是否能让这不会轻易开花的赤心树开花；三来便是想让那满树繁花陪同自己浪漫走完一生，至死方终。

但是，也由于赤心树开花便不败的特点使其无法结出种子，如此一来，赤心种便更为珍贵，世人要想得到一颗赤心种便只能去神族的月下无痕池。

无痕池的水极为清澈，可谓水至清则无鱼，无痕池中除了水便是月光，世人若想得到赤心种，便需到月下无痕池处将自己的全部灵力注入池中，如此连续九九八十一天，到最后一天再去将灵力注入池中之后，若无痕池上空可以浮出一颗种子，那就说明已成功养出赤心种，如若没有，那便说明此人与赤心种无缘，从此也不必再强求。

寒城在得知覃瑈想要赤心种后，每天提早将功练完，然后就去月下无痕池处将自己所有灵力注于池中，他是神族太子，无人敢拦他，而且纵使他将灵力全部注于无痕池中，在这神族之地也不会有人能伤他，这给寒城养护赤心种提供了很大便利。此后，寒城便连续向那无痕池跑了八十一天。

最后一日到来，寒城既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自己终于可以拿到赤心种了，害怕的是自己与赤心种无缘，自己所有的期盼都只是一场空。

寒城怀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月下无痕池，再次将自己所有灵力注于池中，随之闭上眼眸静静等待，他紧张到可以将自己的心跳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等了多久，寒城突觉眼前一亮，他睁开眼眸，发现无痕池半空，皎皎月光下，一颗种子泛着金光浮在那满目希望中。

寒城拿出自己提前雕好的小木盒，这个小木盒是用绝情木所做，将赤心种放于其中，赤心种便不会受他人情绪干扰。寒城伸出双手捧着小木盒，赤心种便自动飞到了他手中，寒城看着木盒中的那颗小种子，激动兴奋和喜悦溢满胸腔，他是满怀着要送给覃瑈的心意才结出的这颗种子，赤心种已成，他觉得自己与覃瑈便是有缘的。

此后，他每日每夜都在盼望和平宴的到来，想着亲自将这颗赤心种交到覃瑈手上，看着覃瑈亲手将这颗种子种下，看着赤心种在覃瑈的情感中开出一树繁花。

但是，最终他没能等来覃瑈，他拿着那个小木盒伤心了一夜，但看着小木盒，他又满怀希望，他觉得他与覃瑈是有缘的，他怀着这种想法期待与覃瑈的重逢，直到覃瑈被打入无妄井，直到看见覃瑈与昭序眉间那一模一样的凤凰花印，他忽的明白，自己与覃瑈终是有缘而无分的。

后来，覃瑈为再次封印嚜煞而身陨，他疯了般想要再次见到覃瑈，想要将自己手中的赤心种交出去，为此他不惜等了一万年。

一万年间，寒城所有的爱恨情仇伴着时光流逝累积生长，终是穿透了那层绝情木浸染了其中的赤心种。赤心种在寒城情感的滋养和木盒的禁锢中逐渐变异，最终隔着那层绝情木将那炽烈的爱恋和无尽的执念化为熊熊烈焰，筑成一座炎炎火山。

如同木盒困住了赤心种般，炎燚山也困住了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