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冥若尘以一种怪异的方式靠在了良穆的臂弯里,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想起来。
听言从尸群中收回自己的折扇,嫌弃地将上面的污秽甩干净。他望了眼沧耳剑结出的剑阵,又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二人,不由啧了一声:“人都来了,就别抱着了。”
良穆脸皮薄,听见听言这样说,强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冥若尘脸皮向来厚,趁着昏劲儿一把搂住良穆的腰,在对方坐起来的一瞬间,稳稳地窝进了他的怀里。
良穆出奇的没有将他推开,反而护着他的脑袋,将其轻轻放在了自己腿上。
林以谦从外边飞身进圈,云木与砚浓也在后面跟着跳了进来。
三人看到冥若尘躺人怀里这副样子,还以为他死了。云木一时间忍不住,丢了剑就往跟前冲,就差快要哭出来了,大喊道:“殿下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喊着,他伸出手就要去探冥若尘的鼻息,结果下一秒就看见自家主子仰脸不满地瞪了自己一眼,将他举至面前的爪子狠狠地拍了下去。
“……我。”
云木愣愣地看着他,一副委屈的模样,喃喃唤道:“殿下……你。”
砚浓扒开云木走上前,一眼看出冥若尘是装的,无语的松了口气,想张嘴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
“……若尘”
良穆耐不住被人这样围着,将托着冥若尘脑袋的手抬了抬,说:“起来吧。”
冥若尘将脸一转,埋进了他的心口,没有说话。
林以谦围着剑阵观摩了一圈,转头看着他,不由地笑了笑,说:“若尘公子剑术了得,竟已经将剑修到这种凭空结阵的境界,真厉害!”
冥若尘还是不说话,听言觉着他怪怪的,抽出扇面在他额间敲了一下,问他道:“你怎么回事,被打傻了吗,为什么不讲话。”
云木也凑近来看着他,担忧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冥若尘不想理会他,转脸将良穆的腰圈的更紧。
“被揍了一拳,要舒服才有鬼!”
砚浓看出他苍白的脸很不对劲,上前不耐烦地拽了他一把,说:“受伤了就别硬撑了,山下有鬼都来的医师,去看看。”
冥若尘则当即伸出手,对着几人晃了晃,表示他不用。
几人脸色微微一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良穆轻轻搂着冥若尘的身子,也察觉不对。他垂了垂头,刚想问话,结果就看见冥若尘鼻间有鲜红溢了出来。
“若尘!”
他惊慌地唤了声,随即将冥若尘的脑袋捧了起来,在看到那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时,声音有些发抖:“你受伤了!”
林以谦也上前一步:“怎么回事?”
听言吓一跳,连忙将举至他头顶的扇面放了下来,焦急地问:“你怎么流鼻血了!”
听见听言这样说,冥若尘才好似忽然有了感觉。那股温热堵在鼻子里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他伸手擦拭着看了一眼,终于再也忍不住,在良穆怀里将脸迅速翻转了过来。
“呕……”一口鲜血从他喉间喷涌了出来。
他捂着心口,那里火辣辣的疼,有腥甜的液体不停的往上涌。他压不住,张着嘴,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唇角滴了一地。
“怎么回事?”
听言惊地后退了一步,连忙将冥若尘悬空的身体扶住:“怎么突然吐这么多血!”
几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良穆神色几惊,慌了神地重新将冥若尘拥了回来,一面把住他的脉,一面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痕。可他不知道冥若尘现在的身体和生命都是靠心口的鬼石维系着的,就在把住脉的时候,他脸色攸地变得惨白。
“怎,怎么……”他声音沙哑沉重,带着种无助的恐惧,整个人在一瞬间僵硬得像块石头。
怎么他没有摸到冥若尘的脉搏!
听言看见他不同寻常的神色,有些疑惑,紧张地问道:“若尘,他怎么了?”
良穆嘴唇在微微颤抖,没有说话。
冥若尘在他怀里缓了缓神,虚弱地回答:“……我,我没事。”
良穆低头看他,脸上从未有过的慌乱与失措,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冥若尘伸手握住他冰凉如铁的指尖,微笑着冲他摇头:“没事,我真没事……”
有看不清的水雾朦胧了良穆的双眸,他想哭,可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咬住,他攥紧手中的手,神色颓然地唤了声:“若尘……”
冥若尘从他脸上发现了端倪,不过很快放松下来。
“脸怎么这么苦。”
他努力地笑了下,靠在他怀里说:“我说了我没事,大惊小怪的。”
听言从愣怔中回神:“那你……”
冥若尘没理听言,甚至将旁侧的几人都一并忽略掉了。他抬眸看着良穆的脸,开心地跟他说:“良穆,我好想你呀,你身上有没有带吃的。”
前言不接后语的话,听得几人一愣。
良穆表情空茫茫的,盯着他看了很久,才轻轻摇了摇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嗯……”冥若尘自顾思考了几秒,笑着说:“麻鱼酥。”
云木快速地接话:“麻鱼酥是什么?”
“是某种鱼吗?”
他转头问林以谦道:“谦王殿下,你们海上有这种鱼吗?”
林以谦微微蹙眉,茫然地笑了笑道:“云木公子说笑了,我们这溟海里怨灵不少,鱼倒是一条也没有。”
云木有些尴尬,转身看向砚浓。
砚浓当然知道冥若尘口中麻鱼酥是什么,那是他们月良关独有的特产。
小小的麻鱼只有河虾那么大,只生长在山间的小溪里,每当寒冬褪去即将入春之时才会有。麻鱼的保质期很短,只会鲜嫩一个季度,要想吃到新鲜的麻鱼酥,就得趁早去抓。
冥若尘第一次吃麻鱼酥,还是在很多年前,良穆过完年回鬼都时带来的。
那时的都算不上是新鲜的,但偏偏却让他吃上了瘾。良穆还记得当时他带了整整五包回来,结果叫冥若尘偷吃得只剩了一包半。
眼下这个季节,还不到吃麻鱼的时候。没过年呢,就算溪里有鱼,也是留着老鱼苗,吃起来不够鲜美。
面对冥若尘这个要求,众人有些犯了难。
且先不说有没有鱼,就算有,月良关身处溟海以南的洲岛,驾快船赶回去也至少得花上一夜的时间。
听言撇撇嘴道:“想吃什么不好,偏偏想吃这个,这个时候我们到哪里给你弄去。”
冥若尘垂着眉,语气有些委屈:“我饿嘛,就想吃这个……”
说着,他捂着心口又咳嗽了一阵。
见他这样子,众人既心疼又无奈。
听言眼眶酸酸的,打量了几眼冥若尘单薄身体,不满地说:“那些孙子不给你吃饭的吗,饿的瘦成这个样子!”
“我也觉得。”云木难过地说:“殿下在九子城的时候身子都还不是这个样子,就在他们那儿待了几个月,就瘦的这样厉害……”
“……跟猴似的。”他低声嘟囔道。
冥若尘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才是猴儿。”
“要不去我府上吧!”林以谦说:“我那儿虽然没有麻鱼,但是还有些其他鱼,若是若尘公子不嫌弃,鱼汤还是有的喝的。”
冥若尘埋着脑袋,想了片刻,还是不满意,小声地对良穆说:“……可,我就想吃麻鱼酥……”
良穆还搂着他,所以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冥若尘的身体是怎样的瘦弱。他满眼心疼地看着怀中的人,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轻柔地开口:“你先起来。”
冥若尘侧眸看了他一眼,不开心:“为什么……”
良穆轻叹了口气,将他慢慢扶坐起来。
“吃鱼。”他用衣袖帮冥若尘擦拭干净脸上的血渍,站起身来说:“我们回去抓鱼。”
冥若尘乖巧地坐起来,说:“真的吗?”
听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抢先答话:“假的!”
他转眼看向良穆,对他道:“今年年都还没过呢,哪里有麻鱼,阿穆你逗他干什么。”
冥若尘一听,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良穆略微沉吟,然后回答说:“今年这个年是过不成了,趁现在战事不紧,回去一趟就当把年过了。”
“你就惯着他……”听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他目光转向林以谦,说:“我们走了,谦王殿下一人守着溟海,怕是忙都忙不过来。”
林以谦笑了笑说:“没关系,今日一战炼尸人同样损失惨重,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出来找麻烦。”
“我可以给你们最快的船,今夜出发,回去几日不成问题。”
他双眸微抬,看向良穆与冥若尘,唇角扬笑,说:“不过,我最多只能给二位五日时间,这期间你们可以安心地休息,养养精神,若有突发情况,我会给你们传消息的。”
见他都这样说了,听言倒也不好再讲什么。
砚浓上前道:“殿下他们回去就可以了,我留下来守灵山吧。”
云木看着他:“你不回去?”
砚浓抬眸,瞟了眼正开心着的冥若尘,撇嘴道:“我又不是没吃过麻鱼酥。”
被瞄地某人不以为意,鼓着腮帮子往良穆身后靠。
云木笑了笑,说:“那我也留下,虽然我没吃过麻鱼酥,但是让你一个人孤单的呆在这里,我过意不去,我陪你吧!”
听到这样的说辞,冥若尘噗嗤的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言推搡了他一把,没好气道:“都惯你,瞧给你嘚瑟的……”
冥若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