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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里星(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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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娜的《聘书》是一份硬装对开本。摊开后,封二为文字页,用地球文字宣告聘请“星际中医师武娜”前来帝国行医,最下方是埃布尔皇帝的签名。另一侧的封三则是一张陛下的“戎装照”。

按照地球人对猫咪的分类,先皇陛下是一只“玳瑁猫”。浑身的毛色为黑、黄、白三色毫无规律的混杂。所以坦白讲,一看就不是特别纯种和名贵。当然,帝国的所有君主都出自“狮子家族”,哪怕帝国四大家族谁也无法保证自身血统的纯净了。

武娜曾经查到,埃布尔陛下的父亲亚当斯皇帝是一只奶牛猫,全帝国最高贵的那种。但亚当斯陛下拒绝了其他三大家族的提亲,力排众议地娶了一位贤惠的平民女猫为妻。皇后是一只白毛上带黄色斑纹的三花猫。当父系的黑白毛色遭遇了母系的白黄毛色,亚当斯皇帝的两名皇子埃布尔和凯因就都是黑、白、黄混杂的玳瑁猫了。

身为长子的埃布尔陛下,在亚当斯皇帝的病床前接过了帝国的最高权柄。父子二人前赴后继,为各族兽人做了很多事情。别的不说,光是三里星这个帝国第六十七号难民安置点就是埃布尔陛下一手建立起来的。尽管三里星是一片清冷的沼泽、大气无法呼吸,尽管兽人难民们获得的救济十分有限,去领个“安慰剂”还要按人头分配,武娜接触到的村民无不对已故的埃布尔陛下交口称赞。

就在两个月前,星联网上传来了埃布尔陛下驾崩的消息,很快被帝国官方证实。据说,他在亚当斯皇帝诞辰日这天前往巨蝎星猎杀那大象一般巨大的毒蝎,不幸被剧毒的蝎子尾刺中。陛下应该事先携带了解药,但是猛烈的蝎毒还是抢先一步夺走了他的生命。因为埃布尔陛下并没有留下子嗣,按照《帝国继承法》,他的弟弟凯因登基成为皇帝。

在三里星的居民看来,“啊呜”似乎因为埃布尔陛下的驾崩而感受到哀痛。所以,三里星的主行星很快熄灭了核聚变,让卫星的气候进入了冰雪寒冬。现在,同样流淌着亚当斯皇帝血脉的凯因陛下甫一掌握了帝国的权柄,就立即派出工程船队来到沧海星系,重新点燃了沧海第三星系第七星,改善了三里星的环境。在兽人难民看来,这是一次完美的“兄终弟及”。

帝国皇帝的形象,当然是不能轻易被普通兽人看到的。在三里星,只有中心镇的机构才能在帝国盾徽之旁悬挂皇帝的照片。武娜的《星际中医师聘书》包含了签发它的埃布尔陛下照片,是在说明帝国对引进人才的重视。

武医生每当望向诊室的墙壁,就能看见先皇穿了一身将军呢的军礼服,前襟上的勋章、绶带多得令人眼花缭乱。双手抱胸,挺拔的腰部自带张力。一双带着弧度的长腿很雅痞地前后叉开,而非古板地并拢。一双很有精气神的猫眼,并没有直视面前的瞻仰者,而是踌躇满志地望向斜对过的远方。

盯着照片看一会儿,真的会觉得先帝爷音容宛在呢!

“等等,”武娜意识到了什么,“我知道咪咪为什么老盯着我挂在墙上的《聘书》看了。嘻嘻!它其实是在看照片中那只英姿勃发的玳瑁猫啊!这样浑身散发着雄性气息的喵星人,就算我见了都不由得多看几眼,更别说另一只母猫了!”

……

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七点,诊所已经下班。

河马先生和火烈鸟小姐像往常一样,在湖畔小屋里嬉笑着烹饪白天从湖面上捞起来的死鱼死虾。

武娜则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书写这天的工作日志。

林冲去中心镇出差了,就没来诊所陪她。今天晚上,又会是微波炉加热的营养餐,又会是一个人在闺房里独眠。

“喵喵!”伴随着几声悦耳的叫声,咪咪挺着大肚子走进诊室。

看到那张如同萌娃般可爱却又不失高贵的猫脸,武娜的心瞬间融化了。一切孤单寂寞,也都烟消云散。

“养猫很麻烦,”她想,“物质和精力都要投入很大。但是取得的精神回报也会是丰厚的。”

她停下打字,俯下身子,勾起食指和中指,高频率地扣动着咪咪的下巴。每次,她对咪咪这样做,对方都会闭上眼睛,露出一副欲.仙欲.死的表情来。这是林冲教给她的。

可没想到,咪咪躲开了武娜的抚摸,不停地喵喵叫着。

“这是怎么了?”武娜从椅子上起身。

咪咪则转过身,猫步走到办公室门口,然后重新回过头,冲武娜喵喵直叫。叫声很高亢,显然是在催促主人,却并没有发出尖锐的“哈”声。

“你要什么啊,咪咪?”武娜便朝猫咪走去。

后者看到主人走过来,便转身继续往前走。这一下子让武娜想起了那个大雪封门的上午,这只蓝眼白猫裹着防护服,引领着武、林、鼠先生,前往犬太太跌落悬崖的事故现场。那时候,咪咪在前面四组飞奔一段距离之后,便停下步子,回过头,催促后面三个直立行走的拖油瓶。

“你这回要带我去哪儿啊?”武娜说着,就跟着咪咪出了诊室,进到了她的卧室。

然后,就见到咪咪跳进了一件空无一物的旅行包里。这只敞开的旅行包,正是武娜一路从地球带来的,曾经装了她为数不多的衣物和用品。现在空出来了,就被她放在卧室的角落里了。

“想起来了,”武娜蹲下来,看着猫在包里的咪咪说道,“从一个周之前,就见你四处踅摸,进到卧室后,最终选定了这个空旅行包,并且跳了进去。所以,这是你的新玩法吗?”

如果林冲此时在场,必定会对女友解释说:“其实,这是临产猫咪的‘搭窝’行为。它会给自己找一个私密而又舒适的产房,以便将一窝猫崽子下在里面,并且养大到能够独立行动。”

但因为林冲并不在场,武娜就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一点惊吓了。只见钻进旅行包里的咪咪,忽然发出了“噗”的一声。然后,就见它身旁多出了一只浑身沾满粘液和鲜血小猫,以及一块鲜红色的肉块!

然后,母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鲜红色的肉块——后来证明是母猫子宫里的胎盘——三口两口吃下肚去了!

尽管武娜是医生,但是中医师绝大多数情况是根本不会见到血腥场面的。见到此情此景,武娜心脏瞬间咯噔了一下,浑身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天啊,”她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小猫,心想,“这一定就是咪咪怀了两个多月的胎儿了!既然一动不动,那说明是死胎。唉,咪咪,节哀顺变吧!看来,你的孩子没法陪伴你,只有我照顾你了!”

但是这位新任的猫妈妈并没有那么悲观。只见她不停地舔舐着小猫身体上的羊水和血迹,很快就让一只健全的猫崽成形起来。等母猫将崽子舔舐干净了,小猫的四肢竟然开始动了起来!

“原来并不是死胎,”武娜心想,“无非是小猫刚刚离开温暖的子宫,来到这个冰冷的世上,暂时还不会动、不会呼吸而已。”

刚出生的这只小猫大约只有武娜的巴掌大,浑身带着深色的绒毛,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完全无法张开。母猫把它揽入怀中,不停地舔着它的毛发,顺带把漏到武娜旅行包这个简易“产房”里的羊水和血迹全都舔干净了。后者也许是母猫的本能,但是武娜权当咪咪是为了不毁掉这只质量上乘的旅行包。

武娜站起身,上了趟卧室卫生间,然后立即回到了咪咪的“产房”旁边。就这会儿功夫,旅行包里的猫咪数量,从俩变成了仨!又一只猫仔被母猫生了下来!

武娜蹲下来观察。这个“老二”体型比“老大”略小,毛色较浅,依旧被它的妈妈不停舔着浑身湿漉漉的毛发。武娜趁着母猫分神,将“老大”捧起来观察,认定了它是一只雌性。再看了看“老二”的屁股,便知道后者为公猫。

“嚯,”武娜心想,“儿女双全了唉!”

现在,老大和老二都被母亲舔干净了身上的羊水和血迹,双双紧闭双眼,凑到母猫身下,贪婪地吮吸着母亲的乳汁。

“旅行包放在地面上一定很凉,”娜娜寻思着,“得把‘产房’放到一个更温暖的地方!”

她便双手将旅行包提起来,兜着一大两小三只猫就放在了林冲的床上。

“反正大林今晚也不过来住,”武娜心想,“只好暂时牺牲一下他的床铺!”

看着两只小猫吃奶吃得正欢,武娜也感觉自己饿了。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幸福村晚上九点。从母猫表现出分娩前兆算起,已经过去了两个钟头。

就像一名在产房外等待着妻与子的新晋父亲,武娜饱受刺激,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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