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扣下扳机，茶风歌仿佛后脑也长了眼睛一般，突然转身看了过来。这下莱诺开枪也不是，不开枪也不是，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别忘了，监控还在乌冬的掌控中。

“你觉得你能杀我吗？”

茶风歌挑了挑眉，拆回双枪，抬起左手对准了他。莱诺本想靠着持枪对峙，至少再往门边移动一些，但刚一动子弹就打到了他的脚边。

这开枪的速度毫无可比性。

他一瞬间面如死灰，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赏金猎人。”茶风歌淡淡回答。

莱诺的眼睛顿时亮了。想起那块紫钻，他激动地开口道：“是谁派你来的……不，不用告诉我。无论他给你多少赏金，我都翻倍！翻十倍，百倍，价格随便你开！”

“哇，好诱人的条件。”茶风歌不禁笑了，“但你这算法不对。不是我想要多少钱，而是你觉得自己的命值多少钱？”

莱诺脸色一沉，她这是要狮子大开口？

他的表情在阴晴之间反复跳转，肌肉都要僵硬了。瞥了一眼废铁般的收割者，他终于狠下心道：“好！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今天放过我，以后你就是治安队的二把手，龙鸣星我都分你一半！”

“……行，那我们就再谈谈。”

茶风歌注视着他，两人同步移开了对着彼此的枪口。

就在这时，莱诺的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很少有人知道，当初他在改造收割者的时候，偷偷在脑部做了手脚。虽然平时都是用言语指挥收割者，看似保留了对方的人权，但他其实用脑机芯片就可以控制收割者，这才能保证对方完全听命于自己。

他刚才瞥收割者的那一眼，其实是发送了一条指令。

指令越过了收割者的自我意识，强迫他放下挡在头前保命的镰刀，旋开头部炮管，瞄准掉以轻心的茶风歌。

去死吧！

莱诺在心底恶狠狠地叫道。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他谈条件？

“……呵。”

就在这时候，他却听见了一声轻笑。不待他反应过来，茶风歌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朝着收割者开出一枪。

总有人会忘记，她的武器是双枪。

普通的能量子弹穿透不了装甲，但若她瞄准的是正在蓄能的炮管……那自然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子弹飞进了正在蓄能的炮管，只听——“嘭”！

血肉混合着机械碎片炸得到处都是，甚至蹦到了沙发后，落在莱诺僵硬的脸前。将他自以为精妙的算计，衬托得无比滑稽。

当赏金猎人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控制贪欲。

小贪怡情，大贪要命。

虽然不知道莱诺的具体打算，但茶风歌从一开始就不信他。她只是一时不能了结收割者，所以玩了出声东击西。

如果收割者不顾一切保护莱诺，已经不能移动的他，仅剩的手段就是头部的能源炮，到时候一定会主动放弃防守。也就是她出手结束这场战斗的机会。

虽然没猜中过程……但就结果来说，确实和她的计划一样。

彻底解决掉威胁者，她才将注意力真正转移到了莱诺身上。虽然她对莱诺的兴趣，还不如那个能打的傻大个。

“你知道吗？宇宙很大，有数以万计的星球。”茶风歌单脚踩上沙发，拉近了她与莱诺对视的距离，“龙鸣星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颗。资源贫瘠，一颗中级星……成为它的主人，其实也没那么了不起。”

她注视着莱诺的眼睛，对他心中的轻视一清二楚。

“而我，虽然今天在你面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猎人，但你怎么知道，过去的我、未来的我，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呢？”

莱诺的眼神由恐惧转为怨恨，又从怨恨转为绝望。

他很清楚，谈判的机会有也只有一次，已经被他浪费了。眼下无论他说什么，茶风歌都不会相信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茶风歌拿枪指着他，拨通了高老头的账号。

“出什么事了？”高老头很快接通了联络，她又让乌冬将监控发了过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高老头陷入了沉默。

“放心，我没想坐地起价，就是给你直播一下。”茶风歌揶揄道，“省得你不相信，毕竟你有信任障碍不是吗？”

高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态度倒也敞亮，“抱歉。”

“没关系。”茶风歌欣然接受，这才说：“我准备动手了，雇主。难得有机会，你想最后对他说一句什么吗？”

高老头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茶风歌点点头，对莱诺说道：“雇主让我向你转述一句话——‘虱子也能掀翻狮子，你这回相信了吧？’”

莱诺愣了两秒，然后瞪大了眼睛，“原来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终结于茶风歌的枪口下。她平静地收回双枪，反正不会有人为他记录遗言了，她对他们的纠葛也没有兴趣。

“任务结束。”

茶风歌切断了给高老头的直播，这才倒吸了一口冷气，捂着手臂跳了起来。疼疼疼……打架时她忍着没去注意，停下来才感觉到疼。

她从战术腰带上取出冻结喷雾，对着身上的伤口喷了一通。止血镇痛，算是紧急处理。

乌冬凉凉说道：“半年没接任务，状态下降了，船长。”

“胡说，明明是我没认真打。”

茶风歌毫不犹豫地反驳，正思考还有什么更合理的借口，休息室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不，是整座飞船都响起了警报。

“发生了什么事？”她没了说笑的心情，立马将喷雾放了回去。

乌冬沉默下来，应该是在检索警报来源。两秒之后，它疾声说道：“是莱诺……他给自己的生命体征设了警报，一旦他死了，整个治安队的人都会知道。飞船马上戒严，整个星港都会戒严，快离开这里！”

茶风歌早在它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奔向了休息室的出口。

“半年没接任务，状态下降了，搭档。”她一边跑还不忘记揶揄，“万能的AI，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点手脚？”

“……”

乌冬无话可说，默默地亮出了规划好的逃生路线。

这就是和AI斗嘴的好处——就算它们吵不过，也不会因此耽误了正事。茶风歌钻出来时的逃生门，朝着五楼飞奔而去。

等她能看到夜莺号的轮廓时，星港里终于也响起了警报。看来莱诺的尸体被发现了，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茶风歌一口气冲到了夜莺号跟前，影猫等人正好也从隔壁飞船后走出来。莫扎特立刻发现了她身上的伤口，赶忙问道：“你受伤了，没事吧？”

“小伤，不碍事。”茶风歌急喘了几口气，“通行证不是让爆爆鼠先带过来了吗，你们怎么没登船？”

影猫解释道：“星港的食堂就在五楼，附近经常有人走动。我们担心登船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干脆就等你一起了。”

茶风歌喘匀了气，苦笑道：“那现在是不用担心了。”

整个治安队都知道莱诺被杀了，而且凶手还在星港里，马上就会展开大搜捕。乌冬已经提前将情报共享给了影猫等人，他们也都知道警报的由来。

治安队加余烬，星港里一共有四百名左右的佣兵……没什么好讨论的，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逃跑这一条路。

“走吧，上船。”

茶风歌招呼众人向舱门前进。就在这时，她收到了高老头的联络，他查到余烬来星港的原因了。

“余烬在追查你的下落，查到了夜莺号，所以才去了星港。”

“等等，你说他们找的是我？”茶风歌皱起眉头，“不是莫扎特吗？”

高老头确定地说道：“是你。牵头者是一名叫鬃狗的佣兵，他在余烬的职位不高，但是佣兵团的元老。余烬的团长是个重感情的人，听说还和他姐弟相称，所以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他们知不知道莫扎特，是不是来打探治安队行动分一杯羹的……就谁都不知道了。

鬃狗。

茶风歌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听见这个名字，头部隐隐作痛。与此同时，一股违和感也涌上了心头：如果余烬早就追查到了夜莺号……

“不好！”

夜莺号的底层舱门近在眼前，茶风歌突然一把抓住莫扎特的手，将他拉到了身边。莫扎特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脸红到了耳朵根。没等他询问，茶风歌直接举起了两人的手。

莫扎特的手里一直握着盾，她连着他的手指一起按下，橙色光幕瞬间展开。

——嘭！！

几乎就在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灼热的火球撞上了盾面。烈焰爆开，映亮了其他人错愕的表情。

茶风歌定定望向前方，待火焰消散，夜莺号周围突然蹿出一群佣兵，举着各种武器向他们射击。而站在佣兵们中间的，正是那个让她头疼不已的派里昂人。

橙色盾面吸收了正面火力，无形的偏折力场弹飞了剩余子弹。茶风歌和莫扎特并肩站在狭小的光幕后，影猫和爆爆鼠藏在他们身后，这块重型盾庇护了所有人。

鬃狗扛着能源短炮，表情不屑地“啧”了一声。

……正如他们在酒吧里第一次遇见。

茶风歌砸了一下嘴，莫名品出了一点宿命的味道。

人果然不该随便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