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说了什么?”黎江见安然脸色不好。
安然攥着电话,慢吞吞,每字很清晰的说:“出事了。”
“什么啊?怎么了?出什么事?”黎江还不明白。
另一手抓着行李箱,安然仍是慢吞吞,每字很清晰的说:“林之望,他,他们家出事了……”
“……我天,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他们家出事了,我们怎么办,好不容易过来了。”黎江说。
“有多不容易啊?”安然说。
“可不容易了,我为了到这里,鬼知道我给我们教授磨了多少嘴皮,发了多少誓啊。真别说,我是真不容易。”黎江感叹大四的他,请假不易,不过最后的结果是他想的,他请到了。不然他现在也身处不了异国。
后面,黎江持续的碎叨,安然已经听不入耳了。心,被一件事牵动,安然依旧无法平静,甚至不会思考,被方向指引着的他,推着行李箱朝着前面走了。
“安然。哎,安然,你怎么走了,等等我。”黎江跟过去。
不熟悉这里,黎江看看路边的指示牌,他识英语,但不认地方,对方向也不敏感。“这是要去哪?安然。”
“找人。”伴随着脚步和行李箱的声音,安然说了两个字。
“那…,我这追人,也不用刚来这里第一天,就去吧。显得我太心急了吧。彰显不出我作为男人的魅力。”黎江还不知道自己误会“找人”的意思了。
对他的错误理解,安然不慌不忙的解释,“你想错了,黎江。我找林之望。”
“啊?找林之望?你疯了!”黎江恍如受到了惊吓。
“怎么了?我找林之望,有问题?”安然对于黎江的反应有一点意外。
“当然有问题了,他们家出事了。这在国内没什么好说的,二话不说就过去了,可是国外的情况,我们又不了解,贸然过去了,我们,我们可能会死啊……”黎江说。
安然看他一下,“你电影看多了吧,黎江。我十九岁的,都不怕,你二十二岁的,怕什么。你有功夫,我有功夫,你拳法超脱,我打法敏捷,我们一起,游走在异国他乡。找人而已,人犯我们,我们适当防卫,也不是去找死,我们还怕什么。”
被安然的话抚平心绪,也被安然夸到了,黎江心里敞亮笑道:“好。看来啊,安然,我叫你和我一起来这里,果真没叫错。”
脚步和行李箱的声音,还在继续。
“对了,安然,你哥家在哪,我们这是要到什么地方,看起来,你比我熟悉这里。你来过吗?”黎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安然在这里不问人寻路,完全就跟自己家一样,方向感特别强,每一个路口,每一个转弯,都像是有迹可循,有明确的目的地。
“我护照都是新办的,没来过。只是提前查了一下这里的地图,记了下来。”安然说。
“哦,这样。好吧。我只能说,你的记忆真是特别厉害,那地图要搁我这,我肯定记不下来,也不会有你这么熟悉。”安然的记忆力超强这事,让黎江有点小兴奋。他感觉这次出来对了。
“你过奖了。”安然也谦虚。
“对了,安然,是什么地方,远吗?我们还要走多久?”黎江问。
“多久不知道,不过应该快到了。在下一个路口。”异国林之望家的地址,安然也记得清楚。
“哦,好。反正跟着你走就对了。”黎江说,他很相信安然。
走着,走着,好像…是快到了。
安然欲睁的眼睛,和他说,下面的事情他不想回忆了,时间在这一刻转回现实。此时是己亥年历五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多,安然睡在沙发上,一半迷糊,一半清醒。清醒的时候,他走到画桌前,拾起画笔,将突发的灵感呈现到上面。
也是此时,堰江的市医院,顶层独立病房的V房中,有人的两个指头动了一下。然后手指轻轻攥在了一起,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深沉的记忆中。
回忆又开始了。这次是,同一时刻的不同两人的记忆,出现在了同一时间点上。
“安然,趴下!”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然微愣,完全忘了正在爆炸的大楼中层,局势蔓延,危险马上接近。安然第一时间不是闪躲,而是转身向后看去。
林之望又染了蓝发。危险之际,林之望扑倒安然,用身体护住了他。好在最后,林驰飞也护到了没有及时趴下的黎江,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不敢想。
“傻小子,你不知道躲啊,快起来。”林驰飞训黎江。
黎江一愣一愣的起来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害怕的同时又不知道怎么做。
“没事了。”林之望站起来。
“……哥。”安然望着他。说不尽的话,都在喉咙中。
林之望又蹲下,递出了自己的右手,道:“起来。”
安然缓缓伸手,“好。”
“不好。我们快躲,之望。”眼见大楼这次快要倒塌的林驰飞说。“还不跑,傻愣什么!”林驰飞拽着黎江。
林之望拉着安然正在快速奔跑。似乎晚一会儿,他们的生命就此终止。
“我的包……”黎江突然转头身后。他带的提包,里面装着出来时的全部钱财。
“傻孩子,命都要没了,还管包。跑!”林驰飞的话不容辩解,同样,特别清醒的话语。
身后的楼层,正在一步一步变成废墟,安然转头,林之望立马道:“别看,只管往前跑,就安全。”
看着因大楼倒塌被湮没的行李箱,安然眼眶红了,平静的一声道:“我的护照,没了,哥。”
林之望道:“那都是小事,没命重要。回头补办就好。”
安然听了之后,慌乱的内心,一下子恢复了刚刚的平静。
他们跑至危险的另一头,路遇跑车夹道的不明匪徒,持刀下车。
没见过这种真刀相见的特殊场面,黎江都要哭了,“林之望,你大爷的,你们家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又爆炸又堵人的。”
林之望上前,“怕就躲远点。”
说实话,黎江看见这些人慢慢逼近,真的很怂,长这么大,他头一次这么怂。
安然走来他这里,和他说:“我也很怕,黎江,可是我们身处异国,这个时候,靠的是本身。如果我们不自己保护自己,就真的可能像你说的,会死的……”
“他大爷的!”黎江吼了一下。安然感觉黎江可以了,可以使出自己的拳头。
咬咬牙,黎江说道:“我拼了!”
“我们一起。”安然说。
偏头看了后面,林之望心想他们真不该来。
匪徒迎面而来。为首的是位华人,满身上下,穿耳戴饰,脖上的断珠绕着脖颈缠了两圈,另一头是垂下来的,他那笑里藏刀的嘴脸,令人十分厌恶。
“林大哥啊,这是怎么了这是,出门不开车啊。”为首的调侃。
又继续,“走那么远路累不累啊。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给你解决啊。”
林驰飞沉稳应对,“解决啊?”
“啊。”为首的相当性应了下。
“那,解决你吧。”林驰飞丝毫不慌。
为首的有棕褐色的头发,和他那嘴脸倒是一致的很,他叫黄优儿,现三十七岁,华人籍。“不怕死啊,林大哥。”黄优儿也不自乱阵脚。
“跟你比,我活得长,既然横竖不过死,那我拉个剩余寿命比我都长的,陪我,我不是赚了。”林驰飞有意无意想让黄优儿失去对话的主导地位,他就是一死,也不能让人这么摆弄。
两次打压的怒火,黄优儿果然受不住了,他脸一变,不再废话,拔出锋利的刀,“上。”
林之望冲在最前面,黄优儿把目光盯在了林驰飞的儿子身上,他笑容丑陋,忍不住的说,“你说,林驰飞,我是先解决你,还是,先解决你儿子。”
“只要你够胆,尽管来。”林驰飞说狠话。
“放屁!我这个人,什么没见过。大血大腥,我都见过,还愁没有胆子吗。你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了,我就不信,刀从喉前过,你不求饶。”黄优儿放下狠话。
“那来试试。”林驰飞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毕竟他们人确实多,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只有拼一拼了。
林之望的左臂被人用刀砍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黄优儿下手很重,他笑了,他知道林驰飞很愤怒,但,他黄优儿要的就是这个。这样,他们打得就更加有趣。
轮到安然保护他的哥哥了,他拉着胳膊受伤的林之望,匪徒上来一个,就踹走一个,踹不动了,就夺来匪徒的刀,想要拿它吓唬他们。但匪徒们可是从血坑里爬出来的,什么没见过,又怎么会怕安然手中的刀。眼见安然有刀不会用,林之望右手拉他右手,两个人一起,把刀指向匪徒,伤了几个匪徒的次要部位。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黎江就要抱头痛哭了,他打倒一个,起来一个,打倒两个,一个接一个起来。不是人多,而是一会儿就满血复活的敌人匪徒,他真打不过。
安然林之望来帮他,安然给他一把刀。黎江虽有拳头,但拿真刀干架还是头一次,他拿不稳,一下掉了,还差点就掉在脚上,那不是个笑话吗。这可让匪徒们嘲笑够了。
“滚。”林之望一脚踹在笑得最厉害的匪徒身上。其他人赶紧摆好姿势,准备接下来的打斗。
三人处在一个包围圈里,商量着如何应对剩下的人。
“十五个,还有十五个。”林之望快速数过说。
“黎江,拿出你的气势,干倒两个冲出去,负责引人过去。安然,你在北边,牵制几个,我放倒几个,就去帮你。”林之望做起指挥。
“好。”安然说。
“那你们快来帮我,我一个人不行的。”黎江担心安全。
“好。跑你总会吧,你带着他们绕圈跑,拖延时间。”林之望说。
“要前后左右堵我,我怎么办?”黎江问。
“要过来了,来不及废话了。命是自己的,自己想办法。”林之望朝着上来的匪徒出手了。
这时,一群异国记者,包括偶然在此国的本土记者,不怕死的节奏,冲过来了。
各种提问:
“请问,林先生,刚才俾林酒家的爆炸案,你怎么看?”
“请问,这位先生,你是要和林驰飞林先生你死我亡吗?”
“哦,本台报道……”
“请问这位先生,你和林先生是敌对关系吗?”
“哦,本台为您持续报道……”
黄优儿的兄弟们,大都经历过异国敌视,怕在报道上暴露自己的身份人脸,引来不明报复,纷纷停手,劝说大哥离开。黄优儿异国摸爬打滚那么多年,自然识些时务,主动退让坐车离开了。
被伤了脚和手的,也瘸着疼着跟着大哥离开了。
各种提问仍在继续……
林驰飞不做回应,任凭记者涌上前来追问,也不做一个回应。林之望就这样跟着他爸,走在记者堆里。还有安然,和黎江。
“哥,伤口不清理会感染,我陪你去医院吧。”安然担忧。
“没事,我经常随身带药。刚才也把准备的消炎药洒伤口上了,用衣服遮一下就好,没多大事。”林之望轻松说着。
听他是这样的语气,安然内心不由揪了一下,“哥,你在这里经常受伤吗?”
林之望随口一句,“也不是,碰着什么阿猫阿狗的,有时会用到。”
“阿猫阿狗?阿猫阿狗啊。”安然真把“阿猫阿狗”当成阿猫阿狗了。林之望顿时笑了一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说,对吧,安然。”黎江说。
“或许吧。”看上去,安然是舒了口气,但他想着林之望的事情,他不知道林之望一家在异国除了被炸楼,被围堵之外,还有着什么样的坎坷。
一群记者追随着“林先生”,来到了变成废墟的俾林酒家。
“林先生,请问你对此景,有什么说法?”
记者又提问了。
林驰飞望着眼前曾风光好景的,承载无数梦想的俾林酒家,不由泛起了热泪。
“俾林酒家是行业巨头,有酒厂,盛产的大部分酒,口碑都不错,大家都知道。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十二年前作为林老先生之子的林驰飞先生你,带人马卷土重来,还是十年前的东山再起,无不打出漂亮一仗,翻身成海,令人惊叹不止。那么现在,俾林酒家,你的半生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吗?林先生。那么,你对此有什么说法呢?”
记者问题犀利。又指出的很全面。
林驰飞心里有丝后悔了。如果,当初听了父亲的遗言,在本土发展上市,结果也不至于如此。“可能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吧。”林驰飞的心里话。
反思之后,他终于直面了镜头。
“各位记者朋友,大家好,我是俾林酒家的董事长林驰飞先生。”
“我父亲的俾林酒家,自我接管至今,经历众多风雪,此前的磨难我们不管怎样,都能过去,可是十二年了,这十二年,俾林集团盛大过、也被诋毁过,还有一些造谣不等,我们这群人呢,没什么特点,就是坚强,但是这一次,他们把我们的集团炸了,甚至想要解决了我。”林驰飞稍作情绪调整。说的都是中文。
接着说,“在这里,我要感谢刚刚过去的记者朋友们,不是你们,我可能现在已经倒在地上了。刚才有位记者朋友也说了,大家都知道,俾林酒家酒厂盛产的大部分酒,口碑都不错,早年更有独家秘方所酿的俾林酒称霸四方,一时无上荣光,多家酒业力求合作,多少人想分一杯羹,可谓是占据风头。”林驰飞说到这里又顿了下。
然后又接着说,“现在,有人明争暗抢不行,就想毁了它,不过呢,他还留了情面,我要谢谢他,让我不至于破产。炸毁大楼是他的第一步,让我的合作者恐慌,伙伴们胆战心惊,让我害怕,让我们退出,但在这里,我可以严肃的声明一下,我可以退出,但我父亲的俾林酒家,永不朽。因为它,俾林酒带给人的精神永在,‘满腔酒意尽挥热血,头颅无时青山依在’,这是我父亲创造俾林酒的初衷。好了,记者朋友们,话说多了,可能你们听的都有点想收起你们的话筒了。不过在这里,我仍是要感谢记者朋友们的到来,让我有了公众发言的机会。”
“Goodbye , good friends . ”林驰飞英文说。
“再见,朋友们。”林驰飞中文说。
被林先生的发言震撼到了,记者们的掌声早响了起来。
同一天,林先生的发言,早上晚上,在国外国内,新闻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