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别吓我啊。”
叶沉舟的声音带着点颤儿，可是随后便发现谢落只是单纯地朝后退去，不像是真的不认识他，反而是更像是不想理他。
思索了一会，他似乎发现了其中的原因。
“对不起啊，我不是不想过来找你的，当时情况确实很着急。”他赔着笑说道，“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要不我回去在给你弄点好吃的赔罪？”
好在这一次他猜中了，谢落终于肯抬头看向他。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事情。”
又开始呛人了……
叶沉舟有些无奈，这换一个场景变一下性格的节奏实在是让他很难把握。
而就在这时，那道熟悉的广播又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请各位玩家好好享受本次旅途。我们将在这里稍作休息，随后为各位献上最华丽的演出。”
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音过后，广播继续重新播放舒缓的音乐。
就着这段音乐，叶沉舟挪了挪屁股坐到谢落边上，两个人很默契地没有说话，静静地观察那几个玩家的行为。
最开始报出自己名字的余俊宇比较跳脱，是团体里领头的人物，正在不同的人中间聊天套近乎。他可以看出周围的几个队友都在围着这个人打转，所以此人实力应该不会太弱。
而剩下的几个人他名字没有完全记住，只见他们都在水池边或者草地上来回观光，倒是真的像来这里旅游一般，估计都对论坛上的言论深信不疑。
除此之外，最让他在意的就是那个主动救人的元远还有忽然变得沉默不语的方淑瑶。
元远作为难得没有组队的玩家，居然会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下意识去拯救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这样善良天真的人，是很难在副本之中存活下来的。
叶沉舟有理由怀疑他或许是另一个受到惩罚的NPC，或许也是为了强行让玩家通关才违规的。
同样的，他以前和方淑瑶经历过很多副本，知道她根本不恐高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冲击就变得颓废，以至于现在季之韵和杜华梦一直围在一起，不敢出声问原因只好默默地陪伴在方淑瑶的身边，帮忙应付前来询问的其他玩家。
“你这里还有别的同事吗？”叶沉舟朝身侧不出一点声响的人问道。
他转过头去才发现谢落也在观察那些玩家。
对方锐利的眼神在帽檐的遮盖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每一个走动的人，好似一个在判断猎物肉质是否合口味的捕猎者。精明的模样和以往谢落给他的印象完全不同，竟然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后怕。
可是这一切又在谢落抬头看向他时消失殆尽。
那双眼睛又变得澄澈干净，朝他疑惑地眨眼，再配上右眼的红色印记，看上去颇为无辜。
叶沉舟不自觉地恍了一瞬，突然感觉对方的这个行为岂不就是自己的翻版？
对着熟稔的同伴就一起插科打诨，携手过关，面对陌生的玩家只会冷漠地观察。而对于性格各异的人，他处理的方式又会不一样。
就好像他时刻都在戴着面具，从来没有展示过真实的自己。
“嗯，我是说……”他想重新问一遍，又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
“你门两个坐这么偏做什么呢？”
谷阳平戴着他标志性的黑色圆框小墨镜，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叶沉舟扶了扶架在额头的护目镜，一脸冷漠地回视过去。
“啧啧啧，我现在过来是不是不太受欢迎啊？”谷阳平边夸张地说不合适边一屁股坐在两人面前，还不停地朝谢落那里探头，“我看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啊？”
叶沉舟皱眉按着谷阳平把人往后推：“注意一点，有屁快放。”
谷阳平收了收地痞里痞气的模样，端正身子正色道：“我倒是见过同一个NPC出现在不同副本的，但是这个明显不是以NPC的身份进来的吧？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我觉得你最好少说一点，不然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叶沉舟虽然嘴上说得很严厉，但是只有这样谷阳平才会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谷阳平是怎么仅凭几个副本猜出这一点的。
谷阳平心下了然，面上笑了笑：“没事，最关键的不还是都交给你去做了，我知道个大概没事打打下手就差不多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就进副本了？”
说到这里谷阳平叹了口气：“我没想到那个副本出来之后上头忽然开始严查副本记录，还有消费记录什么的。我作为重点考察人员自然是被百般问候。不过机智的我还是应付过去了，等我把这个副本通关，正好可以避避风头，顺便拿点钱填补空缺。”
叶沉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个肆无忌惮的人：“你小心点，如果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算了吧，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谷阳平摘下眼镜忽然大笑起来，“不说了，那群人又过来了，我先走了啊。”
叶沉舟没有挽留，眼看着余俊宇一个人朝他们走过来，没有带上他身后那些咋咋呼呼的队友们。
他应该尽可能地表现得生人勿近了，怎么还有人主动过来聊天的。
“小哥，我看你应该挺厉害的。要不我们认识一下？”
叶沉舟重新把护目镜戴回，对方只能隐约透过那副护目镜看见叶沉舟的表情，捉摸不透这个人的想法。
见叶沉舟没有理他，套近乎失败的他只好扶着脑袋尴尬地说道：“这次副本的人还挺多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低级副本有15个玩家呢。”
“人数变多也是很正常的吧，你再多过几个副本就知道了。”
叶沉舟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新的人凑了过来。
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挡住了身后还坐着的谢落，有些不悦地看向走来的那个人。
“你好呀，我叫冉菲菲，很高兴认识你。”
冉菲菲说话的声音有点发嗲，她梳着两个马尾辫，眼睛大而圆，穿着一身较短带着花纹的上衣还有裙裤，身材看上去好极了。
“很高兴认识你。”
对面毕竟是女生，叶沉舟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好直接拒绝这样的客套，只能摆出他营业时的笑容。
就是不知道这个已经有了男朋友的人现在单独过来找他是什么意思。
“那个……”冉菲菲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望了一下远处的男友。
她的男友此刻正在找杜华梦说话，要不是有一个木头似的杜向谦在前方挡着，可能已经当场贴上去了。
她又挑眉看了一眼叶沉舟，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
“我觉得你挺好的，之后的副本可以麻烦你多照顾一下我吗？。”
叶沉舟表面上假装看不出来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游刃有余地回了一个“好”，看上去好像十分乐意的样子，背后却冷汗直冒，感觉有一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那我也不打扰了，祝一切顺利。”
余俊宇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叶沉舟，又上下看了一圈某个人的身材，对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后才慢慢离开。
叶沉舟简直如芒在背，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觉得自己此刻必须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谢落本人则是再次把兜帽戴了回去，甚至背过去对着草绿色的墙壁，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让叶沉舟根本拿不准他是什么态度。
但是就在这时，水池边传来了一阵尖叫。
原来波澜不惊的水面之上竟然纷纷冒出了各种圆形的球体，随着数量不断增多，逐渐显现出他们真实的样貌。
那是一个个漂浮着的人类尸体。
然而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它们更像是一只只丧尸。
第一只丧尸张开四肢灵活地游动到岸边，扒在边上的草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岸，露出了酷似人类的面目。
姑且算作是行尸走肉的NPC对着空气嗅闻了几下后，竟然直直地倒在地面，没有像丧尸片里的那样扑食围观的玩家，而是大口地啃食起地面上的草。
一只爬上来后，后面陆续上来了更多的NPC。
它们有着和玩家无比接近的外貌，甚至脸部还各有不同的特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真实存在的人类。但是再上岸后它们的注意力都在草地之上，丝毫没有在意玩家的存在。
越来越多的NPC涌入，草地的位置逐渐难以容纳这些NPC。玩家的空间被迫占据，他们只能被逼退至更深的墙角。
而没有抢占到空地的NPC，干脆趴在其他同类的身上，踩踏着它们的□□去抢占食物，即使没有任何可以塞下的空隙也要吃到那一口嫩绿的草。
叶沉舟本来就在角落之中，没有避让太多，还可以勉强躲过NPC的骚扰，望着这一批批成群结队的NPC竟然感到一丝熟悉。
悠扬的音乐配上不停吃草的生物……
这不就是一个用来驯养肉牛的牧场？
在有限的肥沃牧场之上，散养着一头头用来充当食材的牛。耳边悠扬舒缓的音乐只是用来麻痹它们，让它们沉浸在自以为生活闲适安逸的假象。
那么算作在工厂参观的一环中，是否还会有相应处理食物的流水线？
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然无法再去多想工厂的设置，因为那处水池在顷刻间升温。还没有爬上岸的NPC在其中被反复蒸煮，逐渐发胀变白，最后漂浮在水面之上，彻底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怪异的肉香在密闭的空间内传播开，还在不断上升的水面上溢散出蒸腾的水汽，裹挟着烫人的高温朝玩家躲避之处弥漫来。
“这里开了一扇门，赶紧走！”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叶沉舟果然在房间的另一头发现一扇打开的金属大门。
其他的玩家意识到不妙，没多加思考，果断相互拥挤着跑进门内。
“那位小哥快走啊，别发呆了！”
元远见叶沉舟和谢落还愣在原地看那些NPC，恨不得直接冲过来带着两人跑走。
然而他刚要走过去却被一众簇拥上来的NPC推进门，再也无法回头。
那些NPC显然也被滚烫的热水刺激到，抛弃了那仿佛价值连城的绿草，只顾得上逃命。
叶沉舟见这里真的没有特别的线索出现，只好拽着一声不吭的谢落离开。
他一路护着对方，推开各种□□的阻挡，最终跌跌撞撞地摔进门内。
一脚踩空……
他万万没有想到门后居然是一片高空，只能凭借本能在空中把谢落拉进怀中，咬咬牙自己背朝下承受未知的地面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