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内。
知道邓氏所有产业链的邓力明白自己的下场,这个案子板上钉钉,伴随风向,没有律师会想自砸招牌。现在他最好的底牌竟然是因为出于报复心理,没有供出的孟瑎。
孟瑎一定会派人过来,为了给孟瑎解决多余的麻烦,显示自己的诚意,他下法庭就申请了法律援助。
邓氏马上易主,没有经济能力的邓力符合相关条件。
暂时被收监在看守所的邓力,在第三天等来了分配给他的律师。
律师要求邓力如实说明自己的所有行为时,邓力的眼神自然地向监控看过去,探视间有录音设备更是心照不宣的。
律师表示,“你不用顾忌,你上个月才满十六周岁,现在也依旧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加上你家庭的复杂,一般审判长都会酌情,你如实跟我说明所有的情况就行了,包括有没有人指使。”
这个指使被律师咬的格外重音。
邓力怎么会不明白。
识时务者为俊杰,加上自己的爹妈先把他当成弃子了,他也不会客气。
当即表明是受到父母指使,他也是不得不做。
在律师的建议下,邓力说清楚了自己对江逐月做的每一件事,当然除了拍照,他看出来了江逐月没有要把这事闹在明面的意思。
除了心理上的伤害,其他的都是未遂。
邓力很快按照律师的嘱咐写了一份‘请求谅解书’。
律师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同行师兄从隔壁探视间出来,里面是一对眼熟的夫妇,稍微思绪一转,他就当没看见离开往A校去了,他要去进一步确认自己的被辩护人供词,去A校‘询问学生’。
哪怕A校作为当事院校更是直接责任方,依旧暂时没有停业整顿,只是把校监控权移交给了教育局,等案件宣判后再对A校进行改革整顿。
律师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离暑假没有几天了,高三的学生已经离校了,校园内还算空荡。
按照流程在到访名单签字后,律师与陪同老师等学生放学后开始正常流程询问。
或许是太专注,自己的备用钢笔掉了他也没注意,还好被一位学生捡起来他才发现。
“真是感谢你了啊同学!”
结束调查工作后,律师向陪同老师问道,“厕所在哪里?”
一进入厕所,律师就看到穿着白衬衫校服外套的黑发男生站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抖动着烟灰。
“孟少。”他弯腰鞠躬。
“嗯,怎么样。”在这里等候多时的正是孟瑎。
“跟我们知道的情况一致,邓力没有还做出多余的事情,也跟他暗示好了,绝对不会多嘴。另外,孟老爷派人去看了邓家夫妇。”
“嗯,这个我知道。”他和邓力表面是一样的富二代,实则天差地别。
孟瑎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知道的比邓力要多的多。
他肯定,孟老爷会让人在监狱里处理掉邓家人。
包括邓力。
在烟燃到指尖前,孟瑎才随手丢进下水道。
“让你调查的东西,调查出来了吗。”
“年代久远,从报纸和邻居的口中还原出来了。”
今晚月亮被云层遮盖,整个教学楼都陷入了黑暗中。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孟瑎淡然出声。
“嗯,往我脸上扇一巴掌。”
江逐月这几天光推掉的采访就有上百家。
人们对这个十六岁改变世界的少年好奇到了无以加复。
在讨论里,他越来越被神话。
江逐月曾经的母校第一个带头,将走廊里的挂着的世界各地科学家的照片,换成了江逐月在校拍的证件照。
其他学校纷纷跟风。
江逐月得知后,忍住脚趾扣地,在社交网站上发布了第二条个人消息,‘大家多关注全息头盔游戏方面,对我本人不必过多关注。’
他自己则在尽可能的还原监控,硬盘,各种U盘证据后,跟着相关部门走访其他受害人的家属。
老旧平房里,一位花甲之年的婆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们老两口是老来得子,孩子聪明又乐观,他们两不认识字,A校找到了他们,知道读书还能挣钱后孩子兴冲冲的就去了。
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前几名,高一七百多分的成绩呢!合同里低语百分之八十的分数还连续三次,一家人都觉得很简单。
江逐月一直沉默地听着,有些同事就担忧地看着他,但江逐月坚持要来看这些受害人家属他们也没办法。
很多家庭条件差的学生他们再聪明也缺少了信息量和认知。
高一没分科前的总分,到分科后的总分根本不一样。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陷阱。
老人的孩子最后失踪了,老两口以为是孩子为了不给家里带来负担自己离家出走了。
可是到现在事情人尽皆知,人还是没有回来。
江逐月最后给老两口留下了一张银行卡,说是国家给的受害人补偿。
其实这笔钱是全息头盔发售后分到他手上的收益。
了解的越多,江逐月越是心惊,他被天道弄来的这个小说里的皮下到底是什么魔幻世界?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感受到脸上的水滴江逐月抬头看了看,要下雨了。
希望这场雨能冲刷进城市的每个角落。
从零星雨滴到瓢泼大雨只用了一分钟,离家还有一段路,他去买了把雨伞。
到楼下时江逐月看到孟瑎站在雨中,将头垂的不能再低。
他怎么会来?
上次两人闹的这么难看,江逐月还以为孟瑎再也不会理自己了。
他做好了以后孟瑎有难他会出手相助的准备,却不想就隔了几天孟瑎就再来了。
大雨落下没有十几分钟,孟瑎应该是一直站在没有动,整个人狼狈异常。
江逐月走近才看到,孟瑎白皙的脸庞上异常清晰的巴掌印。
“你……”
“江逐月,我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孟瑎的打断江逐月的问话自顾自地开口,“上次是我……过分了。”
江逐月听出孟瑎应该是查到了什么,又去问了自己的家人,才到这里来跟他道歉。
沉默了一下,他走到孟瑎身前把伞递了过去,“没事,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嗯,那我先走了。”没有以往的阳光热情,孟瑎只是平静的说着然后转身离开。
“你把伞拿走吧,我已经到家了用不上了。”
孟瑎好像没有听到江逐月这话,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前走。
雨水淋湿了他的衣服,江逐月瞧着可怜,他想到孟瑎脸上的巴掌印,手指微微蜷缩,终究是开了口,“你要是没有去处,先在附近的酒店安顿下来吧,我…带你过去。”
这是他仅能为孟瑎做的。
说完就去拉起孟瑎的手,带着他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路上江逐月一直在想。
如果没有孟家的庇护,邓家不敢这么肆意妄为,也许早就被绳之以法了。
小冰调查了孟家,从所有能找到的线索上来看,孟氏都是一个合格的企业,按时交税,年年做慈善,足以算得上良心企业了,可是这样的企业庇护了恶人。
这些天看到的受害者们经历全都历历在目,孟家能辞其咎吗?
作为孟家不知情的儿子呢?
他不好意思去追问孟瑎更多,代入一下对方的感受,江逐月都觉得可怜。
今后,得知真相的孟瑎又该如何自处?
到了酒店房间,江逐月嘱咐了他几句别想多了注意好身体之类的话就要离开。
却被坐在床上的孟瑎反手握住了手腕。
“江逐月,你能…陪着我吗?”
孟瑎声音听起来破碎感十足。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的‘啪嗒’声江逐月站着都能听见。
江逐月两世都少与人接触,孟瑎与其他人不同,每次相处都会打破他的边界感,侵入他的领地。
江逐月不适应,也不喜欢。
可江逐月对才受伤如同幼兽被抛弃默默落泪连居住地没有的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就算这几天看到的那些受害人家属每一个都比孟瑎要惨。
但,这个人救过他的命。
考虑一下后,他用另一只轻轻掰开了孟瑎的手。
“如果你想倾诉的话,我愿意当你的树洞,也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
听到这句话从头顶传来,孟瑎像是再也压抑不住掩面痛哭。
“你怎么这么善良啊……明明我的父亲也是助纣为虐导致你受到伤害的元凶之一……”
“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不起江逐月,对不起……”孟瑎口中不停的重复着道歉的话,“我其实不该来找你的,但是我就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江逐月就站在原地听着,全程没有插一句话。
他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该安慰吗?安慰什么?
他对孟瑎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复杂。
孟瑎哭了一阵,激烈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他抬头认真的看着江逐月,“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暖光灯打在孟瑎的脸上,他眼眶红透了,眼睛里带着小心翼翼,还有希翼。
良久,江逐月才回答,“我们一直是朋友。”
最后,他还是觉得家庭不是一个人原罪,孟瑎什么都没有做。
聊的差不多了,江逐月就要走了。
离开时他强硬的拒绝了对方多次希望他留下来的请求。
时间过的很快。
邓家的证据链基本要完成了,就是失踪的受害人们迟迟找不到。
孟瑎最近变得很消沉,好像迟迟走不出来,不去上课了,每天都给江逐月发很多消息,希望江逐月去陪他。孟家也一直在寻找孟瑎的消息。
江逐月帮孟瑎躲开了孟家的寻找,但自己也避着和孟瑎直接接触。
他说把孟瑎当朋友就会把孟瑎和孟家区分开来,但是孟瑎的父亲始终做了错事,虽然警方没有实质性证据,但只要有了证据就会把孟家牵连进来。
届时,他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朋友?
小冰劝着江逐月算了吧,到时候在孟家不行的时候给孟瑎帮助就好了。
就是因为孟瑎一直出现江江才会又不开心了!
或许是旁观者清,脑子一向迟钝的小冰彻底看孟瑎不顺眼极了,你自己家做错了事情怎么好意思贴上来啊!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而孟瑎这边也是烦透了整天呆在酒店狭小的房间里。
因为双方身份变化的原因,再加上他观察出现在的江逐月更加同情弱者,他不得已走出这一步棋。
效果并不明显。
一次次更换的计划,让他生怕出现错漏,不停的推演。
确认了确实没办法更近一步后,孟瑎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