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好，别动。”

散兵被固定在实验台上，浸过药水的束缚带牢牢地捆住了手脚，这种药会从关节缝隙中渗入，让受试者失去力气，变成试验台上任人摆布的一只纯良的猫咪。

多托雷在不远处调配试剂，在他身前，无菌白布上陈列一串规格不一的手术刀，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几种透明的试剂在手中混合，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深红。

过分妖异的颜色直到两百年后的今天，散兵都依旧记得。

药剂起效，四肢逐渐无力，抢在失去意识前，散兵努力地挣开束缚，一脚踹向用手术刀撬开他胸口骨骼的博士：“多托雷，你又打算做什么？”

而博士往后退了一步，轻飘飘躲开这绵软的攻击。

他安静地注视着散兵最后一丁点意识消弭，高高在上，重新挑开散兵胸口因为动作被合上的皮肤。

“你是一个有着自己灵魂的、被制造出来的人偶，”多托雷回答，“从你身上，我获得了新的灵感，或许我可以批量制造出像你一样的纯白人偶，再将不同时期的我的意识注入进去，形成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切片。”

——这就是切片技术的由来，尽管散兵一个字都没听见。

……

这样的实验，两百年来，散兵已经大大小小经历了上千次，他躺在实验台上作为实验素材，有时候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被拆成碎片，有时候则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而多托雷是主刀人。

说不定，散兵一边深呼吸一边想，他比多托雷本人都了解实验中一些难以察觉的细节。

“六席大人，”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里格外清晰，一名愚人众士兵小跑而来，汇报道，“二席大人已经回来了，需要属下帮您通传一声吗？”

“不必。”

散兵冷冷地吩咐：“这是我和博士之间的事，你们都退下，不必过来。”

士兵应声离开，在甬道重归寂静的几秒后，散兵大步向前，一把推开实验室的大门，而后咣地一拳砸在多托雷面前的桌子上。

“你不是多托雷，你是谁？”

织田作之助：“……”

阿哲。

虽然已经意识到散兵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但织田作之助也未曾想到他前脚刚坐下，后脚散兵就闯进来，直接挑明他的身份。

……果然，假扮成另外一个人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一点。

现在该怎么办呢？

系统还处于宕机状态，正持续不断地尖叫，指望不上了。

眼下这种情况无论是太宰还是安吾站在这里都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但站在这里的却不是他们两人中的任意一个，织田作之助只好再挣扎一下。

他硬着头皮，说：“……我就是。”

散兵：“就是什么？”

织田作之助：“……我就是多托雷。”

散兵：“……”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僵硬得转都转不动的脖子和呆滞的表情再说这句话。

“你不是，别再装了。”散兵很无语，双手抱臂，冷哼道，“我认识多托雷数百年，从未见过他像你如今这副样子。”

然后，他停顿一会，再给出对这副样子的评价：“愚蠢。”

散兵对二席的怀疑由来已久。

他从织田作之助出现的第一面起就觉得不对劲，多托雷从来是把他往实验台上一甩，任由药剂作用在身上，无论是否清醒的疼痛，又或是不算扩散的伤口——他只关心他的实验，反正伤口最后都会愈合。

他过分相信自己的药剂，不会有将自己反制住的身手。

他从不在乎实验品身上的伤痕。

他也不会关心执行官的工资去向。

他也不会随身携带甜到发腻的奶糖，还若无其事地摸摸自己的头——谁允许他摸的？哈？！

强烈的怀疑让散兵认为自己不得不有所行动，索性今天无事，他秉承着一定要抓住织田作之助小辫子的想法，悄悄地跟着织田作之助离开了愚人众的营地，尾随他进入菜市场，再看着他抱着一大堆瓜果蔬菜从菜市场出来。

散兵：……是他疯了吗，准备从执行官转职成一个厨子？

从菜市场出来后目标又拐向更僻静的郊外，织田作之助的身手好到出乎意料，散兵不敢跟得太近，很快就在郊外丢失织田作之助的踪迹。

本以为这次跟踪最后会以失败告终，谁知道运气这么好，返程的途中在市中心撞见一个人类的小崽子，一头橙发，过分活跃，十足吵闹，可不可爱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小鬼手臂上的伤。

——是用愚人众内部制式的特殊绷带包扎的，且手法和最初织田作之助为他包扎时的一致。

“呵，你还有什么要辩解，”散兵道，“你要告诉我，究竟什么理由，才会让堂堂愚人众二席执行官，乔装打扮，化名去竞技场打擂台？”

“又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以疯狂和科学著称的博士，在战斗中连一管药剂都不用，反而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使用他不擅长的近身搏斗呢？”

散兵还要二次嘲讽，再次强调，“真是愚蠢。”

他好像说得也没错啊。

被评价为愚蠢的织田作之助想。

和多托雷本人比起来，他的确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他连多托雷的实验笔记都看不懂，也分不清那堆瓶瓶罐罐里的药剂用法，自然也不会在战斗中使用它。

散兵的论据在他看来充分得不行，他努力思考了好一会，都没能找到言语中的漏洞。

于是，织田作之助试图在心里和系统商量，他的态度相当平和：“被发现了，要不算了吧？”

他还试图哄哄哭个没完的系统：“赚取的8%能量都留给你，我不需要的，如果有惩罚的话全冲着我来就好，别哭了。”

【怎么就算了！】系统哭唧唧，【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散兵把你的真实身份一宣扬，都不用等能量掉光，愚人众其他人就能杀了你。】

“我死了没关系的。”织田作之助努力给它出主意，“你可以拿着能量去找下一个宿主。”

找一个更合格更认真，不会拖后腿的宿主。

系统不说话了。

实验室里灯光依旧冰冷，无人说话，又将这冰冷扩大了好几分。系统停止哭泣，过了很久，才憋不住冒出一声抽泣。

【你才没有拖后腿！我不准你这么想自己！】

它突然气急败坏，气急败坏的对象还是织田作之助，【你不要老想着去死，你明明很努力地在活着了，我看得见的，你别当我瞎啊。】

织田作之助：啊？

他呆了呆，就听见系统声音陡然沉了下来，磨牙霍霍地指向场地边缘另一个等着看笑话的人。

【不就是一个知情者嘛。】系统气得磨牙，【你，上去按着他！】

【就算这8%的能量全丢了我也会让他闭嘴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事出门，回来没时间写了，好困，明天一定把太宰放出来！（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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