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昭该庆幸自己没听威廉的建议穿那一条红色晚礼服，否则后有绯闻对象，前有陌生大叔，周围媒体很难不将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杭昭，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BK影音的创始人周淮清周先生，也是这次节目的出品方。”林灼野迈开长腿，又走至杭昭身边，自顾自介绍起他的老板。
还真的是大BOSS。
既然逃不掉，杭昭只好露出礼貌的笑，微微颔首道：“周先生好，久仰大名。”
周淮清的兴致因末尾四字而起，他大笑几声，顺势一问：“哦？那我想听听是怎么个久仰大名。”
杭昭灵机一动，环视一周后才笑答：“周先生出手阔绰，我可从没见过一个综艺节目在开录前会举办一场晚宴。”
直接又坦诚的回答被周淮清听了去，只觉得新奇有趣，像他这种常年混迹名利场的贵人听惯了太多的溢美之词，杭昭的一句话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又笑了几声，才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也久仰杭小姐大名。”
杭昭不是个社恐，小时候就凭一张巧嘴博得叔叔阿姨喜欢。
听周淮清这么一说，她学着他方才的语调与神情：“哦？那我也想听听是怎么个久仰大名？”
周淮清举起手中酒杯，杯口向林灼野的方向倾斜稍许，他答：“策划这次选秀前就听灼野说杭小姐在舞台上很有魅力。”
杭昭表情管理有一瞬掉线，她觑了眼林灼野，很想晃着他的肩膀怒喊：哥，你是哪儿看出我舞台上很有魅力的？！
“而且，我也很仰慕杭小姐的母亲。”
杭昭的注意力被这句话勾住，她的脸色陡然变了，看向周淮清的目光都带了点疑惑与探究：“周先生也认识我母亲？”
推算周淮清的年纪，也确实是那个时代的人。
周淮清低笑声：“你母亲当年可是名满夜港的美人，没人会不记得。”
杭昭想进一步询问关于孟昭的事情，一对夫妇走向周淮清，见周淮清还有事务在身，杭昭也就打消这个念头。
黎漾，周淮清，还有存疑的孙氏娱乐产业。
杭昭想，和母亲有关系的人越来越多，到底哪一条线才是指向坠海。
威廉被一个电话叫走后就再也没回到宴会厅，后半场有人来敬酒，杭昭不胜酒力又不能弗了这些人的面子，仅仅喝了几杯，耳根与面颊泛起淡淡粉红。
全程下来，林灼野离她不远。
见杭昭捂着胸口，不太舒服地往外走，他也匆匆放下酒杯，快步跟上她。
走廊不比宴会厅热闹，忽有一瞬，杭昭觉得世界清净了。
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杭昭停下脚步，身体发软地靠着墙，下意识地撩眼望去，见到是林灼野，她心中警铃大作。
酒精上头的她哪还管该说不该说的，她惊慌地抬起手，指着林灼野大声道：“哥，你先别动，咱俩要是被拍到单独在一起又得闹出腥风血雨。”
可林灼野没管，径直走向杭昭，还将他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身上：“放心吧，今晚宴会里的一切，没有一家媒体敢报道出去。”
这场晚宴，与其说是节目的开录宴会，倒不如说是借这个名头，内娱港娱以及海外娱乐的高层相聚谈事，能受邀前来的媒体基本都是打点好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杭昭意识混沌，但还是分得清和林灼野的界限在哪。
她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转手递还给林灼野：“谢谢林前辈的好意，但我不太需要这个。”
西装外套夹在两人的中间，杭昭举得手酸，干脆拽起林灼野的手臂把外套塞进他的怀中，正要走，身后又起林灼野的声音：“是因为绯闻吗，所以你才跟我避嫌，一次次拒绝我的好意？”
是不甘，是淡淡的失落。
他的心意已无处藏匿。
“绯闻只是其一。”
还因为谢归晏。
谢归晏已经用时间，用行动，用他的所有在这个暧昧盛行的时代教会她什么才算爱，而她和林灼野交集不多，他只是被一时新鲜与好感迷了眼。
这一点，杭昭很清楚。
脚下银白色的高跟鞋很美，却将杭昭的脚后跟划出两道红痕。
她嫌碍事，就将其脱下拿在右手，又嫌编发紧扎得头皮疼，她抬起左手取下固定用的发夹，转瞬间，乌黑微卷的长发随风散落在腰间。
酒精在一点一点侵蚀杭昭的意识，晚风向后袭来，吹过她的头发，有些许黏在她粉红的双颊，她笑起来好看，却是在礼貌地回绝他：
“林前辈，我很感谢你曾帮助过我，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但我真的不太需要。”
“像现在我喝了酒，浑身像火烧，你却给我外套御寒。像那一次在练舞室，已经有编舞老师教我动作，所以才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又怎么谈得上合适。
话落，杭昭向林灼野挥挥手告别，手扶着墙，和他渐行渐远。
林灼野仍失神站在原地，连周淮清从里头走出来都没察觉到，他将方才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似笑非笑道：“何必呢，她对你没兴趣。”
周淮清顿了顿，轻抿一口微涩的红酒。
陈年旧忆涌上心头，淡淡地说了句：“原来不止脸，性子也随孟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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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举办的地点离酒店不远，杭昭的手机不在身上，她也记不住A仔和威廉的手机号码，还未到宴散的时候，没办法提前让A仔来接她。
可身体实在不舒服，杭昭只好借工作人员的手机，输入杭声隐的号码。
“哪位？”
低沉声音滑入杭昭耳中，她打了个酒嗝，半醉半清醒的状态，她的声音黏糊糊的，下意识拖长音：“你——女——儿。”
手机另一头的杭声隐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就知道是喝醉了，他眉头一皱：“在哪？”
不拖泥带水，也不说多余的废话。
杭昭顿声，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这地的名字，草草说了句：“威廉知道，不过他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手机还在他身上。”
大约过三秒，杭声隐撂了句：“原地待着。”
杭昭挂了电话，她双手捧着手机递还给眼前的姐姐，夹着声音送上一抹甜甜的笑：“谢谢姐姐。”
醉醺醺的模样娇俏可爱，极易令人心软，这位工作人员姐姐也没走，怕有其他人会骚扰她，就陪着杭昭等人来接。
十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工作人员接通以后递给杭昭，杭声隐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我在门口，你可以出来了。”
“怎么是你过来了。”
杭昭原以为杭声隐会叫威廉来处理她这个麻烦。
杭声隐独身一人靠着车身，觉得有些好笑：“我是你爸，我还不能过来了？”
末了，他又催一遍：“快点。”
手机里头的人不再说话，杭声隐也没挂断。
细细再想杭昭喝醉的语调，他情不自禁想起孟昭，那双阅尽世事的犀利眼眸竟也流露出几分黯淡。
第二次见面，她就是喝得醉醺醺，钻进他的车。
当初一眼就惊艳的存在，往后余生，他不敢忘，也忘不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为了一己私欲，将她拥有囚在身边，但其实不是的。
偌大的夜港，有他们的回忆，一望无际的深海，有他的爱人。
陆陆续续有人从富丽堂皇的大楼走出来，杭昭也在稀疏的人群中，杭声隐一眼就看见她，而她也一眼就望见杭声隐。
这样的画面，她其实幻想过很多次。
小时候放学，她总是很羡慕有父母来接的小孩，可杭声隐一次都没来。
借着酒劲，委屈好像也被不断放大，她忍不住发了小脾气，将手中的高跟鞋狠狠扔向他，但其实就飞出一米多远，撅着嘴嘀咕道：“王八蛋，大魔鬼。”
杭声隐不恼，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腰捡起高跟鞋。
应该庆幸的，孟昭虽没有原谅他，却还是愿意生下杭昭，让他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牵挂。
或许，他真的该和杭昭说一声对不起。
“错了，跟爸爸回家。”
可她想知道的那些，他答应过孟昭，无法说出口。
那就，今夜过后，还是做个坏爸爸吧。
杭昭坐上车，杭声隐打算走回驾驶座时，他余光瞥见一行人从大楼里走出来，为首的就是周淮清。
周淮清也向杭声隐投去视线，颇为意外。
或许见过吧，杭声隐觉得周淮清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他是谁，就将目光收回，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驶入暗夜，周淮清的视线追随着，直至消失。
他想抬头见一见明月，偏偏明月匿于云层，甚至它本身连一丁点光都不愿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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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昭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时头昏脑胀。
她睁开眼见不是酒店房间的时候，眸中难掩惊慌，她昨晚都干了啥来着。
半晌，她只想起自己好像拒绝了林灼野，之后她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杭昭下意识往后缩，投去一抹警惕的目光，只见一位阿姨恭恭敬敬地说：“杭小姐醒了，头还疼吗？”
杭昭心有戒备：“你是？”
阿姨笑答：“杭先生昨天叮嘱我今早过来照顾小姐。”
所以，这里是杭声隐在夜港的家。
那…
杭昭怔了片刻，紧接着也不管阿姨怎么喊她，她光着脚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跑到阳台，能见海的地方。
日光下落，海面波光粼粼。
这是，母亲坠落的那片深海。
作者有话要说：林灼野其实一直都没表面那么好（悄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