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修罗场吗？

杭昭难以置信地上下扫了谢归晏两眼，而她的这道目光落在许城的眼中，还以为是杭昭在质疑谢归晏带队的能力。

他立马化身彩虹屁机器：“你别看晏哥年纪不大，但上个月原领队升职调回京台，亲自点名让晏哥接替。”

“而且他可是港大的传奇人物啊，本科学金融，最后不到一年跨新传双第一上岸嘞。”

跨考还能双第一上岸的帅哥学神，光环叠满，杭昭当然知道，否则她当年就不会见色起意。

可他们分手时，不太体面。

现在一想，原来，这就是他说的，被她耽误的未来么？

这些年他杳无音信，是因为在藏城，可明明以他的条件，如果当初留在京陵城，一定会有比现在更好的发展。

写稿中的谢归晏心觉得聒噪，停下打字的动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撩起眼帘想打断许城的一番天花乱坠彩虹屁。

然许城话锋一转，言语轻松地说：“藏城不像其他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有很多消息都没办法传出去，总有些事需要有人来做咯。”

说罢，他还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豪情万丈地补充一句：“新闻人的一腔孤勇啊。”

一腔孤勇是什么，杭昭暂且不知道，随着汽车驶进海拔越来越高的柏油公路，她忽然觉得有些胸闷。

等车子驶入甘南县后，她彻底活蹦乱跳不起来了，病恹恹地靠在后座。

好在剧组接应的人早早地等着，迷迷糊糊间，杭昭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轻，被人抱起，一股很好闻的洗衣粉清香萦绕在她周围，再然后她就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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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归晏与许城回了办公室，是一间很简陋的小房间，两张狭长的木桌并一起，又摆上两台有些老旧的电脑，周遭文件堆叠如山。

这是谢归晏在藏城的第三年。

又将近年末，走访基层确认指标等任务源源不断，谢归晏将在车上撰写好的初稿发给编辑和领导审核后，他将电脑打开，进一步确认还未走访的名单，以及整理照片和上传直播素材。

回到工位上的许城突然喃喃道：“今儿跟咱们一起上来的女明星看起来娇滴滴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去头几天。”

“晏哥，和偶像坐在一起什么感觉呀？”许城贱兮兮地挑挑眉。

谢归晏为之一怔，但很快抬头睨了眼，故作云淡风轻道：“她不是我偶像。”

可不知怎的，眼前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文件看不进去了，谢归晏的脑海中浮现出离开时的画面，陷入昏迷的杭昭仍紧紧地抓住他的外套，她的脸色看上去确实不太好。

这想法要是被杭昭听了去，她觉得会愤愤道：岂止啊！

醒来后的杭昭勉强恢复了精力，蜷缩在逼仄的小床上，双膝夹着氧气瓶，捧着手机疯狂敲字。

专心致志的模样让走进来的助理都不由好奇道：“姐，你这是在干嘛？”

杭昭眼皮子没抬，吸一下鼻子，一字一顿：“趁还有一口气，写遗书。”

小助理：“……”

小助理将杭昭的手机夺了去，转而塞一杯温水给她，紧接着又坐到她面前，唉声叹气道：“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刚刚我路过导演他们的房间，说是明天要安排演员开剧本围读体验角色。”

“有病吧？！”杭昭捧水杯的手一抖，小暴脾气蹭得上来，摘了氧气瓶嚷嚷道：“生产队的驴都没这样干活的！”

“他们在哪儿，我要过去。”说话间，杭昭单手撑着床沿，身残志坚地跳下来，边穿上拖鞋边咬牙道：“这是拍电影，不是拍变形计！”

小助理拦都拦不住，只得屁颠屁颠跟上杭昭脚步，但房间门先一步被推开，副导演却主动地找上门。

瞧杭昭一副怒气值爆表的样子，副导演也能猜得出七八分，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这怎么会是变形计，咱们虽然是小电影，但好歹是拍正剧，杭小姐去体验一番记者生活，也是对提升演技有帮助，说不定还能让别人眼前一亮啊。”

真不愧是导演，嘴皮子利索的，头昏脑涨的杭昭勉强听了半懂，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她没演技的花瓶屁话还那么多！

“我没说不去，但是我现在身体实在不舒服。”杭昭说罢，特意虚弱地踉跄一下，被小助理搀扶着。

但副导演铁定了心，软硬不吃：“杭小姐，咱们的投资有限，实在是没办法为你一个人而耽搁进度那么多天，演员嘛，那么娇气是成不了大事的。”

“我的话已经带到了，杭小姐还是好好休息，明天下午去开个会。”说罢，副导演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似乎又想起什么，副导演去而复返，笑里藏刀：“医院的房间不太够，杭小姐要是恢复了，就收拾东西回剧组安排的屋子。”

杭昭差点两眼一黑，演员的命也是命好吗！！

小助理扶着虚弱的杭昭回到床上，转手又将氧气瓶递给她，垂下的眸子里担忧与无助混杂着，最后眨巴眼睛，单纯道：“姐，你就没什么后台背景吗？”

杭昭斜乜一眼：“我要是有后台的话，我能出道七年还混成这副模样？”

要是可以，第一步就把那只咸猪手暗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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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副导演来真的，大半夜让工作人员赶杭昭回客栈，但很不巧，杭昭来得比较晚，房间都占满了。

恰好有位记者前辈受编剧和导演的邀请来谈谈剧本，走之前瞧见杵在楼道的杭昭。

她双手环抱在胸口，焉焉地倚靠在墙壁，任由着助理和工作人员据理力争，必须挪房间出来。

“我们那栋楼还有几个房间，本来是准备给下周要来的新一批援藏志愿者，要不先搬那里去，等你这边挪出房间，再搬回来？”

记者前辈提议时还看了两眼导演，他是完全没接到杭昭已经来了的通知，他睨了眼工作人员：“我不是说把三楼最大的那间留给杭昭吗？”

工作人员瑟缩：“就…副导演说器材没地方存放，先摆…”

杭昭身体不舒服，他们一言一语吵得心烦，皱眉不耐道：“行了，有时间在这宫心计，倒不如让我先找个地睡。”

随即她转过身，对那位记者前辈露出微笑：“麻烦前辈带路了。”

但，杭昭是不知道这些空房间是和谢归晏房间在同一层。

和开门而出的谢归晏对上眼，杭昭如临大敌，软绵绵的身体又自动地长出刺，后退一步嚷嚷道：“我要换最在外面那间。”

小助理诧异：“不是你说要住最大的吗？”

谢归晏默默将这些收入眼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杭昭会搬到这里，但瞧着她那束敌意的目光，他哂笑一声：“杭昭，你在怕什么啊？”

杭昭冷哼一声，挺直腰杆：“我是怕你余情未了，深更半夜来我房间怎么办？”

人一生病，话都不经过大脑就会往外蹦，只不过杭昭似乎忘记了，当初提分手甩人的是眼前的男人，而且又六七年没见，他还有屁点余情。

助理仿佛吃到了劲爆的瓜，下巴惊掉了：“？？”

谢归晏干脆懒洋洋地环起手臂，左肩轻倚着门框，恰好许城从楼梯走上来，他开口说：“许城，帮忙去老张那里拿两条防盗链过来。”

“我倒是觉得某人万一深更半夜梦游到我这。”

懒散和携了点痞气的话语遁入杭昭耳中，她余光瞥见许城要走，立马瞪大了眼睛叉着腰，对他说：“一条不够，再加两条。”

许城无奈：“到底要几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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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藏城的前两天默认最好别洗头洗澡，杭昭也就早早换上了睡衣靠在床上，电影剧本拿在手中，稍微瞄了两眼，就开始打着哈欠，干脆摸出手机。

随着有人拍到杭昭并发布到网上，杭昭拍《暴雪前夜》的事情也就板上钉钉了，骂声不断。

这部电影主要讲驻藏女记者与援藏青年医生相互扶持的故事，可男一号的饼溜了太多的小鲜肉，至今还不知道花落谁家。

助理也换好睡衣，躺在杭昭的身边，只不过是直勾勾地盯着杭昭，灼热的目光让杭昭想忽视都很困难，最终无奈道：“问吧问吧。”

助理瞬间支棱起来，八卦道：“姐，你刚说的那个余情，是我想的那个余情吗？”

杭昭眼皮子没抬，随口一说：“假的，我脑子一热，随口说的。”

小助理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一个是大明星，一个是驻藏记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联系的样子，而且杭昭的性子如此，圈里跟她有过摩擦的人，更是多了去。

“叮——”

杭昭觉得胸闷，就打算摁灭手机睡觉，突然好几条消息轰炸，使得她不得不点开，发现是前队友兼死党岑聆发来的。

岑聆：[一脚踢飞.jpg]

岑聆：[什么情况啊杭昭，我刚刚看网上的照片，怎么看到了谢归晏的影子？]

岑聆：[你别告诉我，你接这部剧，大老远跑到藏城，就是为了跟他再续前缘？]

岑聆：[如果是那样，我会鄙视你这个恋爱脑一辈子。]

杭昭的视线落在那一条条的消息，忽觉得更加透不过气，拇指悬在输入框上方片刻，最终回了条消息：

杭昭：[纯属偶遇。]

似是想到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杭昭又吸了吸鼻子，补充一条消息：

杭昭：[跟狗谈都比跟他谈好，我干嘛找罪受。]

后来，岑聆又发了好几条消息，当杭昭实在是太困了，就干脆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不理不睬，没会功夫就睡着了。

第二日，剧组里的人又跟夺命似的，大老远跑过来催杭昭早点洗漱，九点后要去会议室开围读。

“真的服了这些人。”杭昭拿着电动牙刷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吐掉嘴里的泡沫，就对走进来的小助理吐槽道：“男一号都没来就开会开会，怎么，是给我女一号这么大的排面，专门搭个戏台让我唱独角戏吗？”

小助理顿了顿：“男一号好像下午到，但不知道是谁，保密工作确实牛。”

杭昭嗤笑声：“反正不可能请个顶流。”

就一个B级剧，还整那么多事。

不过说起电影，穿戴整齐的杭昭在走廊边看剧本边等助理的时候，又忍不住烦躁道：“一个公益电影怎么写那么多场吻戏啊？”

杭昭出道至今鲜少拍过，要么也只是蜻蜓点水，可这个剧本估计是为了噱头，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小助理磨磨唧唧地走出来，顺嘴接话道：“姐你不是出道那会儿谈过恋爱嘛，反正有经验啦。”

杭昭顿了一秒，大脑快速过了遍回忆，毫不留情道：“不，他的吻技也烂得要死。”

一语落地，隔壁的房间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