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去收拾行李。”

“十五分钟够不够？”

谢归晏将车子重新停靠在客栈前坪，掐着腕表给杭昭设定时间，虽然语气不容置喙，但这似乎已经是他做得最大让步。

于公，《暴雪前夜》也是京台敲定的公益电影，若是能获得不错的反响，也对藏区的发展有宣传的意义。

而这个口碑如何，也与女一号杭昭的演绎息息相关。

“不需要这么久。”杭昭的手已经搭在车门的开关上，她似乎早已经安排好了。

让小陈拉着她的行李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行李放置在后备箱。

谢归晏合上后备箱的门，路过后排车窗的时候，别有深意地丢给杭昭一抹眼神。

她在赌，赌他肯定愿意带她走。

而他，装痴作傻。

但至少，他们现在也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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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即将抵达的村子是甘南县中条件最为艰苦的，车子驶过未修整的山路，待抵达村口时，杭昭不管不顾地推开车门，急匆匆地跑到一旁呕吐，胃里翻江倒海，尤为难受。

而此刻，天已经黑了。

谢归晏解开安全带，走下车后来到杭昭的身边，将口袋中的纸巾递到她眼前的同时，又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

杭昭接过纸，随手擦了擦嘴，但有一股气哽在胸口处，压得她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

活了快二十六年，她都没来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受罪。

谢归晏的手机响了，是他刚刚让其他人安排房间的事有了结果，那就是压根没有空的房间了，毕竟前脚已经住进了十几名支医。

周遭寂然，杭昭站在一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谢归晏的眉间隐隐透露着为难，她也尽收眼底。

后来挂了电话，杭昭没憋住，抬起手臂，随手一指不远处的车子，撂下句豪言壮语：“要不，你把车一并开进去，我睡车里？”

杭昭不是开玩笑，连带着盯着谢归晏的那双眼睛都透露着真诚，但谢归晏莫名觉得好笑，反问了句：“杭昭，你把我当什么人啊？”

让一个女生窝在车里的事，他都做不出来，更何况还是杭昭。

杭昭先低眸努努嘴，灵光一现间，她紧张地斜乜他：“那你该不会要把我赶回去吧？！”

“这种缺德的事情咱少做哈！”杭昭一本正经地唬人，生怕谢归晏真丧尽天良把她踹回去。

谢归晏终于忍不住敲打她的脑袋，试图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丢出去。

他收回手，稍微挺直了身板，低着个脑袋对杭昭说：“先进去看看，实在不行你睡我那…”

没等谢归晏把话说完整，杭昭立马跳脚，一把将他推开后还不忘攥紧身上的外套，瞪着双圆眸，学着他之前的话：“谢归晏，你把我当什么人啊？！”

“咱们现在的关系没和睦到能同床共枕的程度吧。”

果然，让她闭上嘴、敛起身上的刺，也绝不会保持太久，几句话的拉扯又全都原形毕露。

“我是说，你睡房，我睡车。”谢归晏一字一顿，咬字也极为清楚，犀利又藏有一丝戏谑的目光直逼杭昭，搞得她尴尬地将视线滑至别处。

为了挽尊，杭昭理不直气也壮地嘟囔道：“都怪你说话大喘气。”

谢归晏也只是轻轻地勾起唇，不言不语。

他陪杭昭吹了会风，等她胃里的不适感差不多褪去后，才重新开着车进村。

村庄里的夜生活并没有很丰富，明明还不是特别晚，但寂静已经笼罩下来了，从村口至下榻的民居，鲜有行人。

只是杭昭没想到的是，陆星杳也会站在民居门口，等他们过来。

她携一抹笑容，迎上他们的目光，随即开口说：“听说归晏去接新成员，原来是杭昭你啊。”

“至于房间，杭昭要是不介意的话，跟我挤挤？”

陆星杳其实已经和另外两个女生同住，但再加一张地铺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女孩子之间比较方便。

谢归晏此前并没有这个打算，但眼下看，这的确是更好一点的选择，于是他也将目光移到杭昭的身上，等她的下文。

杭昭也没扭捏，爽快地答应了：“行啊。”

这一趟，她万分确定自己是来学习和体验角色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包括私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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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并不算宽敞，中心放置一个火炉，勉强维持一下屋内的温度，而她们的行李箱堆砌着，走起路来都得小心点，否则一不注意就踩到了别人的东西。

杭昭换完睡衣，将长发盘成丸子头，拿起洗漱用品就去院子水槽前接水刷牙，冷冰冰的水冻得她牙齿发颤。

“身体好些了吗，听说你录制节目的时候晕倒了。”

陆星杳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身后传来，她也换上了干净暖和的睡衣，来到杭昭旁边接水刷牙。

杭昭唇边沾满泡沫，但手动作不禁一滞，颇为意外：“你倒是挺关心我的，这都知道。”

陆星杳笑而不语，哪是她关心啊。

从见谢归晏急匆匆离开村子，再到他将杭昭接到这里，全身上下估计就他的那张嘴最硬，而身体出卖了所有。

“怎么又改变主意过来了，你不是跟着许城吗？”陆星杳又问。

杭昭将嘴里的泡沫吐掉，又猛灌了一口冷水，冻得她五官都有点变形扭曲，以至于说话的时候还在打颤：“放心…我也不是因为谢归晏。”

许是杭昭的小表情过于滑稽，陆星杳忍不住笑了：“其实厨房里有热水的，你怎么不问我？”

杭昭：“……？！”

要不是关系没铁到能随意怼，杭昭一定脱口而出，那刚才看她接水的时候怎么不早说。

于是，杭昭的脸上写着怨念，钻进了被窝里。

但另外两个女孩值班，回来得比较晚，杭昭在车上睡了一觉后也没困意，就干脆抽出剧本，手转着绿色的荧光笔，随时随刻标注出自己的台词。

而陆星杳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蹙眉翻看着今日的随诊情况，以及制定明日的计划。

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杭昭头晕目眩，她干脆趴在枕被上，小腿晃啊晃，但没过多久，就又睡着了。

陆星杳没听见翻页的动静，干脆掀起眼睫，才知道杭昭已经睡过去了，只是半个身子还露在外边，难免会着凉。

陆星杳轻手轻脚地走到杭昭身边，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连带着小心翼翼地抽走她手中的剧本，整齐地放在一旁。

只是在放置前，她不经意地瞄了眼剧本，虽说后一部分仍洁白如新，但前几页已经有一段一段的标注。

她曾经问谢归晏，究竟喜欢杭昭什么。

毕竟在她之前的印象里，谢归晏所应该喜欢的女孩，也应该是极为优秀的，能和他并肩而行的人。

但谢归晏回答说，杭昭身上有一股倔劲。

可能现阶段的她普通，但如果她下定决心做一件事，那股倔劲一定会推着她向前走。

而他，为父母放弃了很多，包括喜欢的专业，直到见到她。那种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决心，是他此前所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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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昭一觉睡到天亮，门被敲得哐哐作响。

“杭昭——！！”

“你爸爸我来找你啦——！”

被窝里的杭昭蠕动了一下，但越琢磨越不对劲，是还在做梦吗，她怎么听到程薇的声音啊！

想到这，杭昭惊坐起。

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脚步匆匆地跑到门后并拉开门，果不其然看到程薇，瞬间切换成见鬼的表情，脱口而出道：“我靠，你阴魂不散啊！”

这是什么她逃她追的戏码啊！

程薇故意撇嘴，否认道：“自作多情，还不是上次你惹的祸，导演也一并把我塞过来了。”

杭昭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抬手就想把门关上，但程薇抬脚一顶，不解道：“干嘛，你还不起床吗，谢记者他们都等你很久了。”

杭昭咬牙叹息，踢开了程薇顶在门上的脚，挤出一抹无奈的假笑：“起啊，但你应该没有偷看别人换衣服的癖好吧。”

程薇又被堵住嘴，语噎了。

杭昭速度极快，十分钟就搞定了全部。

走到民居前坪时，果不其然有一堆人杵在那里，但与其说是等杭昭，倒不如是以谢归晏为中心，正在开一场简短的小会议。

许是余光瞥到了杭昭的身影，谢归晏稍微侧过身望向她，后在对视时，清了清嗓：“杭昭，过来。”

“如果想去走访村里的老人，那你待会就跟着许城，程薇也在。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跟着我。”

盲人养老院的项目是一早就确定的项目，而谢归晏是要完成京台派下的纪录片素材采集任务。

“我跟着你。”

杭昭毫不犹豫地回答，似乎是捕捉到谢归晏眼中转瞬即逝的意外，她忙不迭解释说：“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和程薇打起来误伤许城，毕竟周航晟和许城的性质不一样。”

不知为何，谢归晏听着后半句，总觉得非常不舒服。

逐字逐句琢磨几秒后，神色渐冷地提了一嘴：“所以，杭小姐对前任都从不手下留情么。”

杭昭一头雾水，眼睁睁瞧着谢归晏撂下句“跟上”就抬脚往车的方向走，变脸的速度比她还快。

“不是啊，我打许城的话，那是袭击记者啊！”

“京台把我封杀了怎么办？！”

杭昭双手叉腰，气愤地盯着谢归晏的背影。

真是猜不透，男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