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的谈话之后，曲芳寻就带着曲长歌去了祝融神殿，让他观看神殿中各类奇妙图案，并亲口传他一套名为《巫经》的秘典，此秘典深奥晦涩，须配合神殿中的各类奇妙图案加以理解。

《巫经》心法分为九重境界，前三重都重在调理、淬炼身体、吸纳元气，从第四重开始修习祝由术、古阵法、太乙决、灵经等秘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灵经，这是教授圣子如何饲养、控制和利用金蚕蛊的秘典。

圣子试炼分两关，第一关须进入禁地，在众多怪物的围攻下，找到血池祭台，在那里接受古老传承并活着走出来。第二关将由大祭司施展圣教秘术亲自考验。而结合目前已有的记载，只要通过了第一关，第二关大部分人都能通过。最难的就是第一关，禁地里危险重重，往往都是九死一生。

而曲长歌若要参加圣子试炼，至少要修炼至第五重“初元”，达到能够与金蚕蛊沟通，驱使其御敌防身的境界。同时毒经与补天诀不可落下，每日必练。

自此曲长歌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巫经》修炼期。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去神殿领悟玄妙图案，修炼《巫经》，下午在师父的指导下，炼制各种已绝迹江湖的蛊毒、修炼毒经。晚上修炼补天诀，梦里都不能忘记运转灵经。

如此繁忙的修炼安排里，师父还特意隔几天就派人带曲长歌去总坛最安全的水池里训练。一开始他自然手脚发麻，浑身颤抖，师父便为他下了一种控制五感、催眠己身的蛊虫，又屡次亲自过来引导他下水、教授他游水之后，他渐渐克服了恐惧，学会了游水。

师父还偶尔过来与他切磋几招，从一开始的完全没有还手能力到半年后勉强能撑过师父两招，显然是极大的进步了。师父夸了他好几回，曲长歌总算放下心来，更加疯狂的修行。

偶尔修行间隙，他遥望天上明月发呆，时不时逗弄一只蓝色的相思蝶。

就这样大半年过去了，等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二年的二月了。

乾元25年2月初一这晚，曲长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黑色的山，黑色的石头，黑色的土地和幽蓝的河水。

他好像在空中俯瞰着，河水中有什么巨物的影子一闪而过。待他定睛一看，那是一双爬满了黑色细丝的暗黄色巨大竖瞳。

那是兽类的竖瞳，却又带着人的悲哀，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身后。他一回头，背后一只金色巨龙将他托起，以防卫的姿态卷起他，冷冷地盯着河里的那双竖瞳。

“救救我，救救他……”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就这样传入他心底。

“是你在说话吗？他是谁？你在哪里？”曲长歌问出声来。

下一秒，河里那双竖瞳流出血泪来，那双眼睛里满是祈求，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救救我，救救他……”

曲长歌想要跳下去看的更清楚一些，却被金色巨龙圈的更紧了，他拍拍龙身，“小金，让我下去。”

但小金一反平日听话的态度，立刻腾空，他像是一下子从黑色的世界里脱离开来，只听哗啦一声，世界破碎成片……

梦醒了。

曲长歌睁开眼睛，左眼红瞳变成了金色。他捂住微微有些发热的眼睛，想到梦里那双暗黄色竖瞳，那会不会也是一只金蚕蛊？它在向他求救？

灵经上说金蚕蛊之间会互相感应，也会为了彼此的宿主互相厮杀。

自从修习灵经后，曲长歌每晚都会梦见金色巨龙，曲芳寻说这就是金蚕蛊的意识化身。所以自此他都是在梦里与他的金蚕蛊小金沟通。

昨晚梦见的那只金蚕蛊明显比他体内的小金年岁要大一些，他的小金还很年轻，脾气也暴躁，很是戒备那条老的金蚕蛊。

当日练功时，曲长歌将这个梦告诉了曲芳寻，曲芳寻收起了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神色微冷。曲长歌身体一颤，呼吸急促起来，曲芳寻见此，收回了冷意，拍拍曲长歌的肩膀，一股温暖的力量从曲芳寻手掌中发出，立刻缓解了曲长歌的不适。

曲芳寻微笑道：“这个梦很有价值，小歌，谢谢你。你近日的状态不错，照此进度，五月就能突破第五重，进入第六重。届时，金蚕蛊将和你达成共生，你就可以使用它那独一无二的治愈力了。”

曲芳寻说罢，忽然朝曲长歌发起了进攻，两只一丈长的风蜈和三只两三丈的青蛇瞬间将他包围，数只业火蝶更是将他四面八方的退路全部封印。

曲长歌化蝶消失，数十只金色蝴蝶化为五条金色的蛇影上下游动将他紧紧裹住。金色的风暴以他为圆心，随着越来越多的金色蝴蝶出现而向外席卷，片刻间淹没了曲芳寻派出的风蜈与青蛇，这些灵宠很快重伤倒地，再无还手之力。

这些金色蝴蝶就是金蚕蛊的外在化身之一。

灵经记载中，金蚕蛊时而化身为蝶，时而化身为蛇，极少之时化身为龙。不同相态下，金蚕蛊的凶残程度也不一样，通常化身为蝶，蛇形也是常用形态，但最凶的之时便是它化身为龙之时，此时消耗也大，故而为了保存实力，金蚕蛊很少化身为龙。

业火蝶与金色蝴蝶对峙片刻后化为火焰消失，五条金色蛇影汇聚成一条五尺长的金色小蛇，虎视眈眈地盯着曲芳寻，吐着信子扑了过去。

轰的一声，一阵剧烈的气流自金色小蛇与曲芳寻之间的爆发，只见一道闪着红光的奇异阵法挡在曲芳寻身前，红光明明灭灭不过两个呼吸间，就被金色小蛇吞了个干净——阵法破了。

金色小蛇张嘴乘势再次扑了过去，眨眼间就要碰到曲芳寻，却见一缕火星闪过，小蛇直直撞上了一道半人高的火焰之墙，两只业火蝶在火焰中旋转飞舞。

见到业火蝶，金蛇张口开始吞噬火焰，但那火焰仿佛生生不息似的，任凭金蛇吞噬了半注香后仍然没有熄灭，反而愈发猛烈起来。

金蛇目露凶光，嘴张的更大了，吞吃速度变快了。

“小家伙还挺凶的。今天就让你多吃点。”曲芳寻笑道，又放出两只业火蝶扑向金色小蛇。

“师父，它平日吃的够多了，我练的蛊虫不算，它还经常趁我睡着时去圣兽潭偷吃。”曲长歌看着金色小蛇大口吞吃着火焰，小尾巴美滋滋地转起来，好像一只狗，无奈地摇摇头。

又凶又贪吃，这性子，真是一言难尽，还有些不忍直视。

“无妨，它吃的越多越饱，对你越安全，通过试炼的把握越大。”曲芳寻不以为意，反而满意地点点头，“越凶越好。这性子就对了。”

半个时辰后，金色小蛇吞吃完所有火焰后，浑身泛着一层红色，晃晃悠悠地飞回来，贴着缠着曲长歌脖子磨蹭了一会儿后，化作一道金光钻入他胸膛里。

当夜曲芳寻召见左右护法，神情肃穆地下了命令：“从此刻起盯死九幽河，圣子可能还活着。若有任何异动，即刻禀告我。若是发现南诏余孽，留下活口，本座亲自审问。”

“是，大祭司。”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五月，曲长歌如曲芳寻所料，巫经修炼顺利突破第五重，进入第六重境界。当天，曲芳寻大笑，召来左右护法，宣布三天后，圣子试炼正式开启。

这天正好是五月初五。曲长歌愣愣地望着天上明月，仿佛透过无垠的天空，透过厚重的云层，看见了京城落霞街的漫天烟火。

一只蓝色相似蝶停在他手指上，翅膀一扇一扇地。他细细看了会儿相思蝶，叹了口气。

“又在想念你的情郎？”曲芳寻忽然出现身旁，笑意盈盈。

“师父，徒儿只是思念故人。”曲长歌手一僵，不知道该放下手，还是保持不变。

“奥，单相思？”曲芳寻看着徒儿手足无措的样子，哈哈大笑，“情爱之事，人之常情。何须害羞？你心悦燕淮云之子燕辞，为师去中原找你之前就知道了。”

“燕淮云此人专情的很，夫妇二人琴箫和鸣，羡煞旁人。他们的孩儿燕辞，本座瞧着不错。去年四月你病危，本座当时急着见你，不打招呼就过来找你。那时他竟然对本座拔刀相向，是个不怕死的。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将为师当成不请自来的歹人了。为师看来，他对你很是在乎，你对他又如此痴心，你二人很般配。”

曲芳寻这番话令曲长歌又惊又喜，他不知道那一晚，燕辞也在，甚至为他向师父拔刀相向。

那晚他在幽深湖水中不断坠落，被黑暗与绝望再次包围之时，是燕辞救了他。

那晚，烟花之下，他与燕辞吻别，燕辞那脸红心跳的样子……

阿辞，你果然是在乎我的。

曲长歌摸着嘴唇笑了起来。

曲芳寻看着眉宇间春意盎然的徒儿，眼前闪过另一个人的样子。那人也是这般思念着情郎，想起心上人便会露出这般笑容。

只是，再次相见之时，那人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曲芳寻摸了摸曲长歌的脑袋，“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小歌，你要多多爱惜自己。无论何时，有为师在。”

“师父……”曲长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虽然与师父相处才一年，曲长歌却在师父身上感受到了父亲般的温暖和关怀。

师父虽是女子，却有着远超所有男儿的胸怀和气魄，一身武功更是如深渊般无法窥探出分毫，偶尔流露出的冷酷杀伐之气令人畏惧之余只想臣服。

五仙教全教上下乃至苗疆的百姓，全都对师傅敬若神明。身为师父的弟子，在与师父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很清楚师父对自己人相当温柔克制。

温柔而强大的神明吗？

曲长歌的笑容和曲芳寻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这个送给你，它叫凤凰比翼，为师祝你如浴火凤凰一般，顺利通过试炼。”曲芳寻拿出一只形似凤凰尾羽，全身闪耀着金红二色之光的虫笛给曲长歌，带着微微怀念的语气吩咐道：“这两天你多用用它，自为师将它做出来之后，它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谢师父！”曲长歌接过这把凤凰比翼。

三天后，曲长歌跟随曲芳寻来到五仙教禁地附近，上古遗迹之处。上古遗迹是禁地的最外围，也是禁地的入口，这里常有数名圣教弟子值守。今日圣子试炼开启，值守之人由以往的毒经弟子换成毒经与补天双修的精英弟子。

在曲芳寻的注视下，左右护法与所有值守弟子朝着走进上古遗迹的曲长歌，齐齐低头行了一礼。

待曲长歌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曲芳寻命令道：“从今日起，无论昼夜须时刻盯紧此处，试炼期间，若有任何异动，即刻禀报本座，不得有任何贻误！”

“是！”

作者有话要说：长歌终于开启圣子试炼了，祝他好运。

长歌是曲芳寻的第二位徒弟，第一位后面会出场。

凤凰比翼，一开始做出来不是为了曲长歌，是为了另一个人，那人叫苏卿月，但最终没有拜曲芳寻为师。

曲芳寻回忆中的那个人，也是为了爱人付出一切，结局不能说不好，但也不能说很好，见仁见智吧，番外可能会提及，这是上一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