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食堂的外卖服务很快就张罗起来了。

阿渔自然唯命是从，四位厨子本就视陆时芸位恩师，一听师傅需要帮手，纷纷踊跃自荐，甚至连分成都不打算要了。

“铁根，你不要这分成，你娘呢？前些日子才听你说你娘病了，大夫开的方子里，有一味贵价的药引。这分成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有什么拿不得的。”陆时芸否决了李铁根不要外卖分成的提议。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见李铁根张嘴还欲多言，陆时芸摆摆手，“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该准备今日的午食了。”

“是，师傅。”四位厨子齐声应道。

食堂今日的午食依旧是荤素搭配，汤饭齐备。

荤菜是水煮鱼片，里头放了大量的花椒，鱼片滑嫩，汤汁麻辣，鲜美无匹。素菜是蒜蓉蒸葫芦，清甜多汁。米饭依旧是柴火蒸的香米饭，米粒饱满，食之弹牙有嚼劲。

羊肉汤里也添了辣姜花椒之属，若贪嘴多饮，能把人的舌头麻到发疼，失去味觉。

陆时芸自己是喝不惯这种辣度的汤，但是对土生土长的眉州人来说，这个辣度才够给劲。

水煮鱼片和蒜蓉蒸葫芦每位学子可免费领取一份，若想多食或者替家人购买，可以前往食堂单独开辟出的一处外卖购买点。外卖采购点就在发放饭食的灶台旁边。

第一位来光顾外卖生意的自然是连吃了三天自家饭食的杜元宝了。

“陆娘子，食堂的外卖服务可算开张了。我连着三天没吃上食堂的好饭食了。全‘自愿’献给爹娘了。如今，可算给我盼着了。”

杜元宝收到食堂从今日午间开始饭食外售的消息后，就无心听课。先生一宣布下课，立刻步履生风地直奔食堂。

“多谢杜学子这般照顾我们食堂的生意了”，阿渔站在放着一排排食盒的木桌前，殷切地问道，“食堂今日一共五道菜色对外售卖。请问杜学子想买那几道菜呢？”

杜元宝豪气地大手一挥：“每道菜都来个十份！”

“好嘞，这就为您装盒。”阿渔语调欢快地应道。

“嗯？等等！怎么会有五道菜？”刚好在旁边灶台领完午食的的张瑾言恰好听见，立即凑了过来。

“为什么不能有五道菜？”杜元宝只觉莫名其妙。

“诺！你看，今日的午食是蒜蓉蒸葫芦、水煮鱼片、羊肉汤和米饭，统共就四样！阿渔，食堂难不成还给开小灶了？”张瑾言把自己托盘往前一推，伸到杜元宝跟前。

“第五道菜烛影牛肉是外卖特供，不对各位学子们免费发放。各位学子们也知道，这牛肉可是稀罕物，有价无市，若要供给学里的所有学子，断然是不可能的。”陆时芸见外卖点起了小争执，连忙过来解释道。

要知道，这烛影牛肉所用的牛肉，可来之不易啊。

大宋可不似后世，有专人饲养可食用的肉牛，现下的牛多是用来犁地农耕的耕牛。官府对耕牛的宰杀也有严格的限制。无论是偷宰自己家的耕牛还是倒杀别人家的耕牛，那都是要判刑的，重者甚至会被砍头。

宋人想吃牛肉，那还得等耕牛自然死亡。

当然咯，至于有无耕牛“被”自然死亡，那就不得而知了。

食堂今日这难得的牛肉，还是阿渔在采买食材时碰巧撞见，费了大力气才抢来的。整整一大块牛后腿肉呢，可不得好好用起来。

陆时芸一琢磨，就想起这道四川名菜，灯影牛肉来。虑及时代背景，陆时芸讨了个巧，将“灯影”改为“烛影”了，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将阿渔辛苦抢得的牛后腿肉去边角切成大薄片，送入烘炉烘干。再将烘干水分的大大薄片改成小薄片，放进蒸笼里蒸，一直蒸到这薄如纸的牛肉片呈半透的颜色，才算蒸透了。

牛肉切片这活计自然得擅长刀工的葛厨子来。葛厨子用刀如神，手起刀落，切下来的牛肉片厚度均匀，薄如蝉翼。

牛肉片蒸透后，烧热铁锅，放入姜片和油，炸至能闻到姜味了，再将姜片捞出。这时，灶下要改小火，等油温降了，才能将蒸好的牛肉薄片放到油锅中慢炸。李铁根对火候的掌控最为精妙，控制火候的步骤，陆时芸是交给铁根负责的。

等牛肉片炸的差不多来，加入绍酒、花椒、茱萸、盐、糖等调料，颠锅翻炒，让牛肉片均匀地裹上调料，就可以起锅装盘了。

现在盘中的牛肉片已经自然晾凉，每片都薄可透光。若有人来买，淋上些许芝麻油，装盒即可。

“这牛肉闻着也太香了。而且，食堂厨子的刀工实在了得，每片竟都能片得如此之薄。”杜元宝感叹道。

“不止如此呢”，陆时芸说着，示意阿渔点燃提起准备好的蜡烛，又用竹筷夹起一片牛肉，放于烛火前，“各位请看。”

只见薄如蚕翼的牛肉片半透不透，暖黄的烛火映得牛肉片又红又亮，牛肉肌理清晰可辨，其上的还有一抹跃动的烛影，形状依稀可辨。

“天啊，这……这……”杜元宝和张瑾言瞠目结舌。

陆续有学子注意到外卖处的烛火，纷纷围拢过来。

“肉薄如此，可透烛影。怪不得叫烛影牛肉呢。”

“陆娘子的巧思，实在令我等叹为观止。”

“可不是吗。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景象。”

“阿渔，这牛肉我要再多卖十份！”杜元宝回过神来，突然大声喊道。

这一声大喊，倒是提醒了围拢的学子们。于是，一众学子纷纷跟着“点单”。

“我也要两份！”

“也给我来一份！”

“我要四份！两份给爹娘尝尝，剩下两份我自己吃。”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吧。杜兄，买这许多，你定然吃不完的，这岂不是浪费了。”张瑾言农家出身，最见不得人浪费食物。他自己囊中羞涩，买不起烛影牛肉，但听得杜元宝加起来就买了二十分烛影牛肉，立刻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张兄你有所不知。我家那一家子都是好吃之人。除了孝敬爹娘的，还有侄子侄女、堂弟堂妹一干小辈在家等着讨吃呢。二十份不算什么。”杜元宝两手背在身后，豪气十足地道。

一旁的陆时芸听了，倒是抿唇一笑。

也许，可以考虑考虑给这位杜学子开张贵宾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