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的枪声响起之前，城市调查局内的琉璃正在一刻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她仍试图找回自己和绫之间的联系。
琉璃觉得，自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0013戏耍。虽然琉璃的心里一团火气，但是她还是冷静地分析着现场可能出现的状况，并依旧在尝试用各种办法获取现场的情报。
尽管她之前联系了不少档案馆外围的调查局探员，派遣了几乎所有的调查局内可调用的无人机，重启了好几次档案馆现场的监控，可事到如今，琉璃始终是一无所获。
原先的绫就如同人间蒸发了那样，没有反馈，也没有一点点与绫相关的痕迹出现。琉璃唯一确定的，就是绫去到了档案馆内，遇到了疑似老雷的人。
不过，在这个时候，老雷那边的通讯也断了。当琉璃去调查老雷相关的情报时，现场的那些眼线甚至连老雷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这一个个无响应的情况让一向从事数据分析的琉璃感到无计可施。
就算是其他情报室的专员都在帮琉璃寻找线索，可好几分钟过去，没有任何人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琉璃，执政官石溪先生请你立刻前往会议室。他说自己有要事找你，还必须要求面对面说话。”楼下的一位同事突然在耳机里通知琉璃。
“好，我这就去，你们一有绫和雷相关的线索就立刻通知我。我之后的麦克风会处于禁音模式，但我还是能听见你们的。我到时候按键说话。”琉璃换上入耳式的蓝牙耳机说道。
琉璃不想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来到门外后，她扶着楼梯把手走下楼，最后一把拉开了有两位黑衣保镖看守的会议室大门。
会议室内没有别人，只有石溪先生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条的会议桌旁。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老旧的头盔，头盔上挂有那条绫从咖啡店老板娘那里弄来的项链，石溪先生的脚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手提保险箱。
“琉璃，我知道档案馆那边事态紧急，但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石溪先生还没等琉璃坐下就这样说道。
“我这边麦克风已禁音，你继续。”琉璃手指耳机说。
“首先，秋是我的亲生女儿。”石溪先生把这个多年未对外界提及的事实直接告诉了眼前的琉璃。
“其次，二十年前，我是异能研究所的一个课题组组长。”石溪先生指着自己说，“我带的研究员，一位是绫的父亲，另一位正是当时还活着的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两件事。”石溪先生认真地说道。
“一，0013的异能不只是复制外貌，她还能复制别人的异能。也是二十年前的异能研究所将年幼的0013列入特级异能者的原因。”
“二，异能研究所那场二十年前的火灾不是意外。”
“官方的记录里面，所有被当做试验品的孩子们理应和异能研究所一起埋葬在火海之中。”石溪先生回忆说，“可实际上，我们提前让所有的孩子都离开了那里。”
“但作为默许该事件发生的交换，除了我，几乎每一个和异能研究所相关的人士都或多或少地失去了部分与之相关的记忆。”
“那天，我没能等来本应和我在外接头的秋。”
“后来我才知道，修改完众人记忆后的秋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最终选择了在火海中饮弹自尽。”
“此前，绫的父亲还拜托过我，说是要尽可能地避免让小绫回忆起这段不该存在的记忆。”
石溪先生看向已经不再是孩子的琉璃，然后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城市内外寻找那些可以像秋一样拥有随意修改他人认知系统的异能，但我从未见过任何哪怕有一点点接近当年的案例。”
“在我后续观察中，远走他乡的0013一生都没有展现出能够完整复制别人异能的迹象。”石溪说，“可现在，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事实就是，几个月前因病过世的0013尸骨无存，借用他人外貌的0013再度出现在了这座城市里。”
“因此，我时不时地会有一个猜想，”石溪先生把所有的线索拼凑到一起后说，“也许，我们从头到尾都只能看到0013想让我们看见的东西。”
“而0013本人恐怕早已看破那个异能研究所失火的谎言。”石溪推测说，“我曾以为，不论0013真实的生死如何，她都不会以任何方式出现在这里。但是，琉璃，你和绫之前的行动报告里所显示的情况并非如此。今天的情况更是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已知你和小绫不是那个入侵云端网络的人，那同样能做到的这样且不留任何痕迹的，只有可能是复制了小绫异能的0013。”石溪接着推断道。
听完现任执政官的说法，琉璃开口问道：“石溪，你能保证自己所说全部属实吗？”
“琉璃，我确认自己所说属实。”石溪回答道，“因为我就是那个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又无能为力的人。”
石溪先生终于在说这话时刻意回避了琉璃的目光。作为现任执政官的石溪先生下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眼角那颗不受控制的水滴。
“我是秋的父亲，你是绫的朋友，我们都不希望因为0013的事情而伤害彼此最珍视的人。”石溪抹去泪滴说，“哪怕现在的秋可能仅剩一个和我一样无处可归的灵魂。”
“再说了，我如果骗你，你老爹绝对会找我麻烦的。况且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你老爹是支持我上台的，我完全没有要破坏这层关系的理由啊。”
“之前在咖啡店里，新来的保镖没有经验外加不认识你，无意间有所冒犯。还请你多多海涵。”石溪是因为生怕这位老熟人的女儿对自己有误解才这么说的。
“但比起这点事情……”石溪先生有意提醒道。
“我们更应当关注当下的情况。”琉璃打断石溪说。因为在这一点上，无论彼此眼里的对方如何，他们都是能达成一致的。
与此同时，琉璃快速地思考起石溪所说每一句的话。感性上，琉璃更愿意相信前面的，而理性让琉璃更倾向于认同后面一种说法。但无论是哪种说法，琉璃都没法从石溪的话里判断出什么问题。
鉴于目前情况，石溪的出现反倒像是在一团迷雾中添加了那么一阵极具引导性的亮光。
“我要立刻把你说的这些东西告诉小绫。”琉璃从会议桌边站起来说道。
“请你务必这么做，”石溪先生起立说道，“我本来想把我口述的录音数据发给雷探长，然后让他带给绫的，但他自那天乌衣桥后就一直没回我消息，我又不方便通过别人接触他。我是没办法了才亲自来找你的。”
经石溪先生这么一讲，琉璃一拍脑门，有点懊恼地说：“完蛋，这要命了呀。我这边的数据传输不太正常，我很怀疑现场可能根本没有终端能接收到我们发的数据。”
“现在调查局无人机已经耗尽，实在不行就只好派人亲自带数据过去了。”琉璃想不出别的办法时这样说道，“而且，我还得赶紧再录一遍你之前说过的话。”
“我这里有一架我用于和其他人联系的紧急用机。”石溪先生提起脚边的箱子说，“至于我们前面的对话，我这里有一个更快捷的处理办法。”
趁琉璃帮他打开箱子并取出无人机时，石溪先生为手边那个有些年头的头盔插上电源。
待头盔上的指示灯亮起，石溪对琉璃说：“你带上这个可以读取记忆的头盔，然后把我说过的这些从头到尾地回忆一番。之后，你再用这个无人机把本地数据送去没有网路的现场。”
“顺带一提，无人机的储物仓里还有一块备用的通讯芯片，希望现场的小绫可以用异能通过这东西重新联系到你。”石溪先生在用头盔连上无人机后说道。
“好，这也是个办法。”琉璃带上石溪给自己的头盔说。
不一会儿，琉璃便往无人机里成功录入了署名为自己的记忆。
拿下头盔时，琉璃突然拿起无人机对石溪说道：“这些事你自己也能做到的吧。你完全可以自己放完无人机后再来通知我一下的。”
“琉璃呀，你是小绫现在最好的朋友，”石溪解释说，“比起我这个从她记忆里消失了二十年的老头，她肯定更加相信你，还有这段由你来佐证的回忆。”
听到石溪的说法后，琉璃心有余悸地说：“说真的，你这么晚才来告诉我事情的原委。万一没赶上，绫那边可就危险了。”
“其实我之前没有预料到0013会再度出现在档案馆。”石溪说，“我是收到了你们的实时报告后才发觉事情不妙。随后，我马不停蹄地赶来的这里。”
“总之，琉璃，小绫就先交给你了。”石溪一边走向会议室的门口一百年说，“我相信你会是小绫最好的帮手，不管是过去、现在、亦或是我所能见之未来。”
“石溪，那你要去干嘛？”琉璃本想让石溪为现场的绫提供更多信息的。
“军方、警方、调查局都在联系我。我现在必须尽快赶往下一个现场。”石溪在门口说道，“虽说你们全部有自己的办事方式，且并不需要我过多地参与，但是我还是有必要和每个部门的负责人保持沟通的。”
“鉴于0013有可能已经劫持了我们之间的部分沟通数据，我必须用其他的方式来掌握各部门内的真实情况。”石溪交代对琉璃交代道。
“琉璃，还请你把这份记录我们之间对话的数据转手传达给城市调查局局长。”石溪在关上门前特意提示说，“她应该很快就会用非官方的方式联系你。记好了啊，你到时候别用调查局内部的网络回答啊。”
瞬间听懂的琉璃随即回答收到。
琉璃火急火燎地奔上调查局楼顶，还没彻底检查机身的储物盒就赶紧将无人机的目的地调整至阴云密布的档案馆。
放飞内含通讯芯片的无人机之后，琉璃赶忙回到情报室内，面朝自己的屏幕坐下。
一条来自调查局局长的消息果真如同石溪先生所说的那样出现在了琉璃的个人邮箱里面。
于是，琉璃按照石溪的要求，把那些回忆数据用绕开公共网络的方式传了过去。
数据刚发完没多久，被监控的档案馆现场就传来了今夜里的第一声枪响。
不信神明的琉璃双手合十，趴在键盘前面向天祈祷。
“拜托了，无人机大哥，你一定要再快点啊。千万千万得赶上呀。”
这时候，已然离开城市调查局的石溪先生正坐在防弹的专车内。他接上城市调查局局长的专线。
听筒了的声音开口询问道：“东西取到了吗？”
“你女儿应该已经把无人机放出去了。”石溪回答说，“她很快会把我在调查局里谈及的情报发给你。”
“局长先生，感谢你能授权让我取走那串锁在调查局里的项链。”石溪手扶话筒说道。
“石溪，你不必跟我客气，我正好想叫你帮我现场确认一下我女儿对于这些东西的反应而已。”话筒中那个经过加密的声音这样说道，“毕竟，琉璃她们早晚会有必须直面过往的那天。而我也没有办法对于那些封存在档案馆内的秘密继续熟视无睹。”
“是啊，0013的出现一定与那个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数据库有关。”石溪自说自话地分析道。
“事到如今，不晓得档案馆里的小绫又会怎样面对长眠其中的记忆呢？”石溪挂断了城市调查局局长的专线后再次自说自话道。
车窗玻璃中的那个自己没有回答。一缕银发从他的头顶飘飘然地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