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卧室里面，从昏睡中醒来的绫正在询问琉璃有关于自己倒下后的事情。

“好的，你让我重新整理下。”琉璃骑在绫的大腿上说。

大致回忆今天的事情后，琉璃从绫的身上下来，准备向绫从头开始说明情况。

“我当时联系不到你，打了你三次电话都没有接通。”琉璃说。

“最后是探长雷从厄流广场通知我，说你在任务中昏迷，后来也是他亲自把你带回来的。那时，调查局的医生诊断你只是异能使用过度，没有别的问题，先让我带你回家，说是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复。”

“医生还跟我说，如果你有幻听幻视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因为你的大脑还比较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异能。你的异能有可能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运行，就好像某些你看不见的系统后台一样。”

“因此，接你回来后，我就一直守在门口，在时刻观察你的情况。”琉璃指向门口哪一大堆检测设备和好几包的退烧药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辛苦你们了。”绫低头说。

“没事，应该的。”站在床边的琉璃摆手说，“但，如果可以，还请你好好回忆一下自己在那里的所见所闻。因为比起那些情报室已知的事实，我们更想知道你当时看见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探长雷反馈说，当时的你似乎在和什么不存在的人说话。风沙声太大，他没听清你到底说了些什么。”琉璃打开准备用来录音的设备说道。

琉璃说话时，绫感觉脑袋一沉，但是门外的异能检测器上又没有任何的异常。

“琉璃，你相信自己的记忆吗？”绫扶着脑袋突然问道。

“绫，你怎么了？” 琉璃疑惑地问。

琉璃关切地握住绫的手掌。她感觉绫的手掌温度和自己体温相近，可是绫的说话方式却让琉璃觉得眼前的绫和曾经那个号称自己可以借助异能从而过目不忘的绫相去甚远。

黄昏已至，公寓内的暖色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有节奏地敲打着沉默的窗沿。

绫托起自己的脑袋，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绫，你到底怎么了？”琉璃再次问道。

“不舒服吗？”琉璃边问边把手伸向绫的额头。

绫抬起带有紫光的手腕，抓住琉璃的手腕，说：“没事，我很好。任务还没结束，我想先去下个调查地点……”

与绫相识多年的琉璃以为自己一眼读出了绫此刻的心思。

琉璃后退一步，断然拒绝道：“之后的任务由探长雷继续完成，他现在已经出发去乌衣桥了。况且，带你回来前，医生和老雷都说，你需要在家休息。”

“城市调查局也有新的命令，说是有人接替我来给老雷提供需要的远程支援，然后让我先回来陪你。”琉璃向绫解释说，“好好休息，恢复精神才是你和我目前要执行的任务。”

“不，我不能就此放手。”绫甩开琉璃的手说。

“你怎么回事？”琉璃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自己？就算你的异能再强大，要是没休息好，再次失控的风险，它就在那里。”

“我不想，我不想又一次让你陷入那种不省人事的状态。”琉璃的生气中带着哭腔。

“你还记得那个异能失控的老先生吗？”琉璃说，“他被送回医院没多久后就不行了。”

“我的身体肯定比他要好吧……”绫打断琉璃说。

琉璃背靠衣柜，同样打断绫说道：“总之，你今天先休息。然后根据明天的评估情况再决定继续参与行动与否，好吗？”

“琉璃……”绫没想到琉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对不起。”绫站起来说，“这次的我……不得不走。”

琉璃抓住绫的肩膀，根本不让绫继续离开半步。

“人可以走，”琉璃盯着绫说，“理由留下。”

“还有，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到底看见了什么？”琉璃追问道。

绫背对琉璃，深吸一口气，说：“如果我在数据风暴中的所见属实，那么，那些数据，极有可能是我父亲失踪前的记忆。”

抓住绫的手松开了。

“你早说啊。”琉璃说。

“但是，我没办法确认其真实性。”绫如实说道。

“既然是这样，你把自己看到的数据用异能传给我，我们一起去找出那段他不曾告诉过你的往事，以及这是否与我们追查的案件有所关联。”琉璃提议说。

“抱歉，我当时没能用异能记录下来。而存储数据的网络也在我面前消失了。”绫说，“目前，我不清楚这和我们手头这件案件是否有所关联，我也不清楚下一个调查地点那里还会不会出现类似今天上午的情况。而这也是我想要赶紧出发的理由。”

绫说话的时候始终在刻意地避开琉璃的目光。

察觉到这点的琉璃非常直接地问道：“绫，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绫独自一人走到门口，纠结了好几秒后才终于开口说：“可，万一他真的是大学传闻里那个，那个把真人当做实验品来研究异能的家伙呢？”

“假若事实真的如此，你又会怎么看待我？”绫鼓足勇气，看着琉璃那双蓝色的眼睛问道。

定时开启的空调呼呼作响。琉璃两三步便追到卧室门口。

“首先，你的假设不一定成立。”琉璃拉住绫说，“虽说他们都是失踪的科学家，但这并不能直接证明两者为同一人。”

“其次，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这就够了。”琉璃告知绫说。

听完琉璃的这番话，绫终于有了转身直视琉璃的勇气。窗外零星的小雨也差不多停了下来。

“最后，你把脑袋靠过来。”琉璃继续说道。

听到琉璃那个一本正经的语气，绫也只好照做。

“我问你个问题。”琉璃单手捏住绫的脸说，“你还信不信我？”

被琉璃捏脸的绫回答道：“我就是相信你，所以才把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如实告诉你的呀。”

“那就好。”琉璃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琉璃放开绫的脸，说：“老雷已经去乌衣桥了。那接下来，我拿上设备和你一起去最后一个需要调查的现场。我也想亲自去现场采集线索。”

“琉璃，谢谢你。”绫反手抱住琉璃说，“不过，现场的情况复杂，你可不能光顾着吃零食和键盘打字哦。”

“我当然知道。”琉璃说，“虽说我没有异能、且格斗技巧也不如你，但我怎么说也是经过城市调查局正式培训的，战斗能力肯定是比同样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要强得多。”

听完琉璃的话，绫放心地松开手，把琉璃从自己的怀抱中放出。

“就算真要遇到那些棘手的异能，我觉得小绫肯定能像以前一样保护我的啦。”琉璃打开塞满自己衣物的柜子说道。

“你动作快点，再过一会儿要堵车了。”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后说。

“没事，来得及。实在不行的话，我出了城外开快点。”琉璃解开脑后的头绳说道。

“绫，你实话实说，”琉璃脱下外衣时问，“你的异能到底恢复得如何？”

绫开启异能，用劲把紫色的光线揉成一个毛线团的形状，她之后又伸出另一只手，两手一起用力才最终勉强压扁了那个紫色的球体。

“没有百分百恢复，省着点用应该问题不大。”绫对衣柜门后的琉璃汇报说。

“那你之后要稍微注意点，”琉璃换上一件新的白衬衫时说道，“我毕竟没有异能，没法像老雷探长一样给你提供火力支援。”

经过琉璃这个无意中的提醒，绫一下回想起了自己在倒下前听见的那声枪响。

“等等，那个关键时刻……是老雷救的我！”绫的心里立即明白了什么。

还没等绫完整地回忆完那段细节，手脚麻利的琉璃就已经换好了裙子，穿上了和绫同款的安全裤，并且最后还带上了一个深红色的领结。

琉璃走到卧室门口的衣帽架边上，拿起一件米色风衣披在身上。她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那把常常被误认为打火机的车钥匙，对绫说道：“走吧，我们去烟花酒馆。这本是情报室新安排给我们的调查任务。”

“那里也许同样会有疑似病毒的数据。”琉璃推开门说，“我们一定要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换好便装的两人进入到地下车库。

由于不想让绫在进入调查区域前浪费精力，琉璃主动坐在方向盘前。安全开出城市道路后，她一脚油门下去，琉璃这辆十二缸的跑车开始在不限速的城外道路上沿直线狂飙。

“喂，你这样跑有点危险。”琉璃身旁的绫忍不住提醒道，“你今天比原来快了好多。”

“你知道的，再晚个十几分钟，烟花酒馆那边的区域附近会不让过夜车辆进出的。”琉璃看着前方说道，“能早一点是一点。我爸把这车给我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行行行，我不打扰你，你集中精神，专心跑。”绫在看到辅助驾驶已开启后才终于放心地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

城外公路的尽头，咆哮的双门跑车恰好赶在关门前进入了那块彻夜不眠的区域。

夜间的海岸线上灯火辉煌，就连天空中的繁星也在此刻显得黯淡无光。

此地原属于厄流区的一部分。

重建之前，这里仅仅保留了一座用于远洋贸易的港口，大片的空地此前也不过是用之不竭的仓储用地而已。

兴许是停泊在这里的货船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需求，久而久之，曾被废弃的这块区域重获新生。只不过新来到这里的居民是早就不是原先搬走的那一批了。

近些年内，野蛮生长的各类娱乐场所和商业设施使这里成为了唯一一块受到直接管辖的城外区域。

和无数伊始之城的市民一样，琉璃和绫也曾驱车数小时，多次造访过这里。

那时候，她们并不是因为像今天一样的任务而来。

一瓶美酒，一个能够俯视海岸线的酒店房间，以及一场在夜间永不熄灭的烟火。这便足以让她们流连忘返。更不用说那些她们在这几年间玩遍的各个街道了。

但是，即便如此，无论是琉璃还是绫，她们谁都不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名为“烟花酒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