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峫喘着粗气,拿右手按住腹部伤口,鲜血股股喷涌而出,空气中溢满血的味道。
方才缠斗中他没能及时躲避霜狼的攻击,削铁如泥的利爪将他腹部划出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这还是他反应够快的后果,要是再慢一点,现在或许就已经断成两截,躺在地上死不瞑目了。
温峫脸色煞白,咬着牙撑剑站起身。
他闻到了自己呼吸中的铁锈味,应当是脏腑出血所致。
要是再不速战速决,就算是拖也会将他拖死。
霜狼闻到血味,愈发狂躁不安,没给温峫过多喘息时间,就又是一爪攻来。
温峫只觉腥风扑面,提剑飞速后退,才避免了霜狼一巴掌把他拍成肉泥。
这东西并非灵兽,而是尸鬼,不用想就知道又是柳珑的手笔。
尸鬼没有弱点,唯有纯银之物可以将其彻底杀死,但是温峫在自己置物戒里翻了半天,也没翻出来半件银制的法器。
失血过多令他动作逐渐变得缓慢,躲避霜狼愈发力不从心。
“本座居然要死在荒郊野岭,你这头畜牲的手下。”
温峫低声喃喃,抹去了嘴角沁出的鲜血,抬眼看向迫不及待将他吞吃入腹当夜宵的霜狼,目中凶光毕现。
“要是被辛子竹知道了,定然会嘲笑本座万年。”
他调动起体内流转的所有灵力,握住千仞剑的手腕微微震颤,剑身浮现出繁复花纹,嗡鸣作响。
温峫持剑提跃,用尽全身力气,与霜狼拼死一搏——
“咻!”
千仞剑割断霜狼喉管的同时,一支银色飞箭也骤然击中它的眉心。
黄绿血液从伤口处飞射而出,差点溅了温峫一身,巨大身躯重重摔倒在地面,带起轰然巨响。
温峫抬袖挡住了那些腥臭难闻的血液,低声道:“恶心。”
他从置物戒里翻出一瓶止血灵药,倒在了自己的伤口处,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却并没有提剑戒备。
幕后相助的人从寂寂黑夜里现身,眉目英朗,持箭而向,正是温峫要找的百里沅。
百里沅挽弓搭箭的动作在看到是温峫之后并没有放下,相反,他把箭尖指向从霜狼的位置,移到了温峫眉心。
百里沅目中杀意毫不掩饰:“若早知是你这魔头,我今夜必不会出手相救。”
温峫冷嗤:“本座根本无需你出手,方才那一剑,足够取这畜生性命。”
百里沅并不同他废话,冷冷道:“你深夜暗闯瘴林,到底是有什么企图?若是解释不清,怕就要请你在黄泉路上同霜狼搭个伴了。”
他这话一出,温峫动作微顿,终于仿佛纡尊降贵一般掀起眼皮扫了百里沅一眼。
“愚不可及。”
箭矢直射温峫面门,温峫提剑格挡,唰唰唰斩断了攻来的飞箭,他明明身负重伤,在这箭雨密不透风的攻势中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
毕竟百里沅只是个凡人。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十来个回合,直到百里沅身后箭矢用尽。
温峫步法恍若鬼魅,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百里沅身后,千仞剑贴在他的颈侧,温峫冷冷道:“你见过曦光?灵泉究竟在哪?”
百里沅冷笑道:“你要杀便杀,说什么废话?我此生绝不会为虎作伥,帮你这魔头。”
温峫忍住了直接一刀将他头割下来的冲动,手下使力,刃入肉,剑饮血:“为虎作伥?那你帮柳珑炼鬼,又算得了什么?”
百里沅一愣:“炼鬼?”
温峫:“二十多年前,你因为想帮人续命,残害鲛人剖心炼药,那个鲛人就是柳珑的婢女,也是他女儿柳慈烟的母亲。你因为对柳家心怀有愧,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蛮荒助他炼鬼食人,难道本座说得不对?”
陈年旧事被温峫揭开,百里沅神色微变,但声音依旧冷硬:“我的确对柳家有愧,进入蛮荒受罚也是为了赎罪,可我从未帮柳珑弄过什么炼鬼食人的邪术。”
温峫显然不信,漆黑瞳眸转向地上霜狼尸骸:“那这东西又作何解释?”
瘴林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百里沅的地盘,如果没有他的允许,霜狼无法在此嚣张几十年,而且他刚刚用纯银箭矢杀死了霜狼。
显然早就对这畜生了如指掌,摸清了它的死穴。
百里沅默然片刻:“我进入瘴林之前,霜狼就已经存在了,我知道每一年都会有不少人葬身于此,这么多年来也想过杀了它,但一人之力终究难以做到。今夜如果没有你,我也无法将其一击毙命。”
他不顾颈间利刃,转过头去看着温峫,脸上神色不似作伪:“柳珑炼鬼?他可是仙门第一大世家柳家家主,怎么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温峫收剑入鞘,似嘲非嘲:“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掌刑官,不也因为迫害鲛人,入荒受罚吗?”
此话一出,百里沅明显一哽,脸色几变,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反驳。
他踢了一脚霜狼骨骸,试探着问道:“你今夜是为调查柳珑炼鬼之事来的?这东西,是柳珑的手笔?”
温峫淡淡“嗯”了一声。
虽然温峫收了剑,敛去了一身杀气,但百里沅仍旧没有办法对魔道中人放下戒心:“可我凭什么信你。”
温峫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蹲在地上从一堆骨头中找着什么,听到百里沅的质问也并未立即回复。
过了几息,他才终于挖出一颗仍在跳动着的,流淌着腥臭黏液的心脏。
温峫将心脏用锦布包裹,放入了置物戒中,这才想起来回答百里沅的问题。
“你信与不信,本座都不在意。”
百里沅偷偷触到了方才激战中遗落的箭刃,将其攥入了掌心。
他不信任魔道,今夜辛昼又没在温峫身边,正邪两立,彼此口中的话都实在难以让对方信服。
温峫淡淡抬眸,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本座只想知道,曦光和灵泉的下落,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