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只有寂静，无声之间，心微微提起。
门随即被打开，屋子里挺安静，张初静眼神光忽闪，还是透过男人肩膀，这回却只看见落地窗前的光影。
江知瞧着她目光，嘴角扯出点笑意，他开口，语调仍然平缓，只尾音含着笑：“上次跑这么快，这回我哪敢叫人？”
张初静不好意思，收回目光：“我就随便看看的。”
换完鞋，张初静进屋，这回不急不慢，还有心情地观望了下，他屋子很空，上周摆出来的餐桌已经收了起来，客厅里物件不多，很大一片区域都是空着的，既整洁，又算得上没人情味。
男声平缓：“我把苹果放冰箱，你先自己找地方坐。”
“嗯嗯。”张初静又走到上回那沙发处。
没一会儿，江知端着果盘出来，他走得慢，仪态端正，但不会刻意绷着，很松弛的感觉。
他放下瓷盘，认真打量了下张初静。她褪去口罩的脸很小，嫩嫩生生，眼神有些不安。
她不太能适应新环境，江知突然轻笑了声。
张初静莫名其妙，转过头，只见见他一本正经，在午后，空调房里很是舒适，他嗓音澄澈干净，吐字清晰：
“你和以前还挺不一样了。”
张初静刚想来一句是吗？
他已经自顾自继续：“现在见着我怎么这么生疏？”
拐着弯说他们关系陌生了呢，他话一出，张初静紧绷着的心松下，很快就抱怨起来：“你还说我？你才和以前不一样好不好。”
“那你说？”他走近。
江知把果盘放在小茶几上，就坐在张初静旁边一些，两个人隔得不算远，他随后抬手，指骨弯曲，叉了一块西瓜给她。
西瓜很甜，张初静没客气地接过，边吃边说：“其实也没有很变，就是变得更帅更高更有魅力了。”
“全是好的？”江知顿了下，他知道她肯定还有后半段。
“其实你也想听我骂你对不对？”张初静嘴角上扬起来，她眼睛一弯，饱满的卧蚕出来，和十八岁一样灵动。
“不过我也没忽悠你，你就是变得更优秀了啊，而且还很精致。”
江知蹙眉：“那从你口中说出来的精致到底是好词还是坏词？”
“肯定好词啊，风水轮流转，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我明明比你潮的，那个时候你还只会穿校服。”
江知被她话题转化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现在都不行了，都老了。”张初静认真，随后特别不服，她语气里有几分幽怨，连带着眼神也特别不满：“你知道吗，我现在都会被晒黑了。”
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样，女人语气认真，小脸板着，江知看了眼，就面对着日光，她露出来的皮肤无一不是白的，莹润且细腻。
这哪里像黑了的样子。
“你不懂，是和以前比黑了。”张初静见他实在不明白，给江知翻手机相册：“我找找，你先别看。”
“好了现在可以看了。”
手机里，一张来自去年七月份的照片，画面中，张初静在山下笑得灿烂，身后是湖，湖被绿茵包围，而女人的笑容和湖水一样澄澈。
整张照片色彩特别鲜明，张初静那时还特意穿得红裙，更显白，她晃晃手机，有些骄傲：“你看我那时候多白。”
手一滑，后面一张是旅游回家，依旧是在笑，戴了个帽子朝镜头招手，黑了不少，可是眼睛仍然透亮着，浑身都朝气蓬勃。
就这两张照片，除了肤色，江知没看出来什么区别。
张初静表示不理解，就肤色，可是肤色很重要啊，一句话解释就——严重到是她发朋友圈说自己黑了都不会有人说凡尔赛的程度。
江知不太懂，但不妨碍他安慰：“没关系，现在白回来了。”
“那肯定呐，我现在每天打伞防晒，终于养回来点。”
说起这个，张初静来了兴致，搂起袖子，于是一截手臂裸露出来：“我们比比谁白。”
日光下，两只手放在一起，可竟然是差不多，不过一个偏粉，皮肤也更细腻。
张初静并不满意：“……唉，我以前明明比你白好多的。”
“你瘦了。”江知到没注意肤色，眼前手腕细细一圈，他印象里，张初静应该比现在更有肉一些才对。
又或者是他胖了，到称得张初静又瘦又小。
“其实没减肥，我现在是觉得有点肉才好看，就夏天没什么胃口，所看着瘦了点正常。”
江知突然不说话了，记忆里的女声不会这样说。
只会每天在他旁边嚷嚷嚷嚷，说要减肥。
他突然安静，张初静有些不适应了，吃了口蓝莓，眼睫抬起：“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就是突然想起，你从前不会这样说。”他语调格外平缓。
“人都是会变嘛，我现在觉得我好累啊，每天上班上班，还减肥，那不是亏待了自己，不过每年又有那么一段时间，重新嚷嚷，赵子然管我叫间接性抽风，说我一段时间就会来一下。”
“哦，赵子然是我大学同学来着。”张初静补充。
江知点了下头：“胖点瘦些都好，你喜欢就行。”
他们是尤其熟悉的，十几年朋友了，又是极其陌生的，聊起天来不再有共同人物出现。
江知有一瞬间感受到一种极其残忍的悲哀，十年，足够长。
莫名有点遗憾，不过转瞬而逝，江知看她，问：“我听莹姨说，你换了个工作？”
“嗯？我没有和你说过嘛，就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我们公司卖卖茶叶，规模小，打工好烦，最近好累啊。”
“唉，不说我了，我都说了一堆了，你呢？”
江知轻描淡写:“我？我之前在一个视频网站上当测评博主，不过现在没做了，开了小工作室。”
张初静了解以后，也不意外，优秀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优秀的。
叙旧的时间不多，稍微了解了一下两人近况如何以后，江知送张初静回家。、
只是了解到地址以后有点意外：“我记得叔叔前年找过我一次来着，说准备给你在这边买房，还问我哪个楼盘比较适合。”
“他还找了你？”张初静有点震惊，他爸还真是信任江知，不过说起来这事儿，有点不好意思：“老张同志买归买，我也没钱装啊，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将就的住进去，就还是租着房，我先存几年钱，看看还是等之后结婚了在装修吧。”
结婚。
一个特别陌生的词，如今却从张初静口中，还用如此自然的语调。
车平稳驶在空地上，最近搞绿化，道路两旁移过来些郁金香，收回目光，江知指尖不自然地轻叩方向盘，语气却平缓：“你都开始想结婚了？”
张初静都不好意思讲她和前男友去年只差见家长这最后一步，叹口气：“唉，我以前还不婚主义呢，只是总感觉一直像现在这样也挺无聊。”
“现在这样就挺好。”
他笃定的语气反而让张初静怀疑，就刚好最近情绪特别不稳定，需要有人肯定下：“你真这么觉得？我也是最近才有点不安的，这么大人了，一个月工资还没我爸妈给我还的房贷高，如果不是小江老头年轻的时候教书赚了点钱，我简直完了，啃老都没地方啃。”
小江老头能买得起房纯属是运气好，张初静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年轻的时候给学生投资赚了些小钱。
她父母都是老师，家里没有大富大贵，比下有余，比上完全不足，买个房已经掏空家里全部存款。
算了算也就是她爸说要给她买房的时候，她心里那点不安就开始了，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得过且过。”江知看她有点郁闷，说了一个张初静以前经常说得词。
好久没人和她说这句话了，她高中最喜欢把这句话放在嘴边，是因为记忆已经模糊了吗，所以才被美化，现在忆起当年，甜大于苦。
不知道时间是有什么魔力，一个人经年累月的过去，性格会变化不少，江知又看了眼她：“不是要望父成龙？对了，以前不是还指望我来养你？”
一瞬间，一些记忆涌现出来。
张初静脸颊爆红，她一直是躺平派，不仅望父成龙，还渴望周边的每个朋友有钱以后都能来接济她，她那时候哪里知道，周围有条真龙啊。
“我那个时候喜欢开玩笑。”她别回头，完全不想回忆黑历史。
江知开着车，看向面前，道路前方无限延伸着，两边宽广，他顿了顿，才说：“也不算玩笑。”
“嗯？？？”
“我是说，也别忘了老同学，至少不会让你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