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饭点，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朝着校外走去。

喻黎在校外还有套房子，是大一时喻家给她安置的。她平时大多外宿，但从没有跟恋爱对象提起。

不过今天林竟思的救命之恩，让她容许对方在自己私生活领域，可以有小幅度地踏进。

因为就算听说喻黎外宿，林竟思也不会过多询问。他向来知进退、懂分寸，既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也不会让人感到疏离。

这算是喻黎选择林竟思做男友的第二个理由，也是她几段感情经历中，唯一一个维持了超过三个月的。

如果不是秉持着把人当替身的念头，喻黎很乐意将交往结束的时间长久延迟。

林竟思将她送到小区楼下，并未冒昧询问能否上门。只是摸了摸喻黎的脑袋，将单肩包还给她。

“未来三天我有课题实验要做，不能陪你上课。”

一谈到课题，喻黎就想起自己在篮球场上撒的谎，她巴不得林竟思天天都忙，好让对方忘记找她算账。

于是连连点头，故作乖巧。

林竟思轻轻掐住她的脸蛋：“每天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不要再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喻黎知道他是担心，于是笑嘻嘻地点头，手指再度触在男生的脸上：“知道了，笑一笑。”

林竟思果然温和地笑了。

她回味着面前足够以假乱真的笑眼，满意地走进单元楼。

-

周五下课前，教室内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学生们将脑袋探出窗外，对那辆显眼的玛莎拉蒂窃窃私语。

喻黎仅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高调的装逼姿态，不是孟炫之还能有谁？

不过谁叫这是她的暗恋对象呢，忍忍也不是不行。

但当她走近，接受来自学生四面八方的注目礼时，喻黎总算笑不出来了。

她逃命似的钻进跑车，关门关窗。一系列动作十分顺手，等孟炫之看过来，她才重新坐好，斯文地解释：“人太多了。”

孟炫之点点头，并没有追问，方向盘一打，直接朝着校外奔去。

“我妈念叨你好久了。”他笑了笑，“每次都说我不带你回去，明明有时候是你没空。”

喻黎也笑：“阿姨太热情了，我招架不住。”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孟炫之的？其实喻黎自己都记不清了。

或许能追溯到小学，他们刚认识的那阵子。

父母亲工作忙，直接把她丢给保姆带着。而喻孟两家常年交好，在学校里，她只能依赖跟自己同龄的孟炫之。

也许是高中，来自孟炫之的仗义帮助。

贵族学校的学生往往更懂得排挤，那时候喻黎不太爱说话，成绩不错，模样又乖巧好看，自然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她有过反抗，但校方不过一次次息事宁人，因为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主。甚至想过转学，但当时喻家横遭变故，喻黎不忍心说出自己的事情给父母添堵。

她选择忍耐，换来一次次的变本加厉。

如果不是孟炫之发现端倪，喻黎估计还会长时间处于阴影之下。

孟炫之的手段的确有效，或许也有孟家从中协调的缘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成功令校方劝退了施暴者。

整个学校的师生也清楚了孟炫之和她的关系，那段时间，喻黎几乎随时都被保护起来。

也是在那时，她学会了伪装自己。

“一切都好，没有事，对新同学感觉良好。”这种无可挑剔的场面话，足以让所有人降低关注。

事实上，于喻黎而言，与其说那段时间带给她的是阴影，不如说是她无法自我保护的过去。

她接受、痛恨、不甘心，但也因如此，得到与孟炫之做挚友的机会，不算坏事。

可以说她所有的感情经历都是学习孟炫之，因而并不觉得培养替身是件有悖道德的事情。

不过你情我愿，互取所需。

……

孟妈妈就等在门口，见喻黎走近，欢天喜地地迎上来，抱闺女般亲昵了好一阵。

对于那场本不该存在的灾难，喻孟两家都觉得对喻黎有所亏欠。待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丁点不对让她想起曾经。

餐桌上热热闹闹，大多是孟炫之在说，喻黎偶尔附和，不过哪怕只是附和，也足够孟妈妈开心好久。

“炫之，这些年你玩也玩够了，家里一概没管你，现在是时候收收心了。”她终于正色起来，“黎黎呀，你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出国？”

出国？

喻黎的筷子无意识在瓷碗上轻敲一下，抬头看向孟炫之。

对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不太乐意。于是喻黎摇摇头：“阿姨，我不出国。”

她有理由的，既然孟炫之不愿意当面拒绝母亲，那么由她来做这个恶人也无不可。

反正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生活上互相照顾，本来就不习惯分开。

“对啊妈，芋泥都不去，我去做什么。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她啊？”

但这一次，孟妈妈并不如以往那样妥协：“你也成年了，该懂事了。”

母子俩一次次交锋，孟爸爸在旁打着圆场，喻黎没再接话。

只是看着碗中饭粒，默默地想：她是因为孟炫之不想出国而不同意的，嗯，不含任何私人原因。

说实在的，孟家因为祖上和喻家的关系，对她已经足够好，喻黎不能再因为自己的想法，干涉别人的选择。

因为出国这件事，孟炫之没少跟家里起冲突，今天带喻黎回来，本就是想让他妈看在她的份儿上温柔一点，谁知完全不奏效。

“妈，我朋友叫我出去，你们自己吃吧。”

孟炫之被念叨得头痛，从椅子上站起来，喻黎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一眼就撞进对方的眸子里，在孟炫之的眼里，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他一顿，问：“一起？”

喻黎的眼睛亮了亮，矜持地点了两下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酒吧，但跟孟炫之一起，倒是头回。

以前她会借口去图书馆，把市里的酒吧找遍，期待能发现孟炫之的踪影。不过她在旁人眼里，一向只是个乖乖女。

朋友们已经喝了两轮，见他们到场，就叫酒保又送来两瓶。

孟炫之履行义务般闷了杯洋酒，喻黎就坐在旁侧，看他们说笑。

她从来都无法参与进去，不过更多的，是她自己不愿意。对喻黎来说，若非因为孟炫之，这些不必要的交际，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那个，喻黎。”一位男性朋友发现了她的不合群，想起孟炫之从前的叮嘱，以眼神示意桌上的洋酒，“一起喝一杯？”

喻黎记得他，在高中时段，孟炫之曾经安排过几个人保护自己，也包括面前这位。

因而确定，对方现在的劝酒并非恶意。

她正打算接话，孟炫之率先看了过来，他只用指尖勾着酒杯，而今抬高食指，小幅度地摇晃着：“她不喝。”

气氛有些轻微凝滞，喻黎弯了弯唇，起身接过朋友手中的酒杯，对着孟炫之隔空一碰。

红唇亲启：“我可以喝。”

言罢，就仰头灌下一整杯。

辛辣的酒液从口腔直入，滑过喉咙，直达胃部，带来一连串的尖锐的刺痛。

酒精的味道很不好，但比起有难以言喻铁锈味的自来水，就算不得什么了。

喻黎啧了一声。

她厌烦交际。

“喂，你慢点喝，这酒度数很高。”

孟炫之好像在说话，似乎还想要夺下她高举的酒杯。

但她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喻黎抖着手给林竟思发送了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