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郁茗扬把里面的旗袍拿出来：“这是我想在面试时候穿的衣服，刚才落在洗手间了，现在正好借给你。”

沈荞立刻不哭了，不过她听说这是郁茗扬自己准备的东西，犹犹豫豫下把衣服又还给了郁茗扬，虽然她的眼睛里满是渴望：“不行，这是你自己准备的，我不能穿。”

郁茗扬觉得无所谓：“衣服只是外在补充，对人物理解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已经不打算穿了，你要是不要，我就放一边好了。”

她把袋子放在一旁的塑料椅子上，拿起椅子上的台词本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沈荞站在原地一阵踌躇，最后还是败了下来：“我错了。”

郁茗扬暗自扬眉，随后抬起头后面无表情，把袋子给她：“快换上吧，你穿上一定合适。”

“谢谢茗扬。”沈荞抱着袋子跑到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她走了出来，郁茗扬从台词本中艰难拉回视线，看到沈荞时一愣，沈荞原本就长得白，一身湖蓝色旗袍衬得她更像是玉美人，而且玲珑有致。

就算郁茗扬自己也是个女的，她也忍不住在心里称赞了一声，好美。

郑璐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这次面试专门用号码牌代替姓名，以达到周致简希望能够公平选择女主角的要求，不过其中有几位已经是名声在外，就算是用号码牌也能让人认出她们是谁，因此用号码牌遮蔽名字的做法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用处。

“15号请进来面试。”

沈荞赶紧放下台词本，走进了面时间。

郁茗扬则认真地看着台词本，她记得小说里对于《当年蝶月》这部电影的剧情并没有过多描写，只是大致写了剧情简介，女主疯蝶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女工，后来被宅子里的太太赶出家门成了乞丐，偶遇男主这个民国侦探，成为了侦探助手，就在男主徐镜解开杀人案的时候要去巡捕房领赏钱的时候，疯蝶杀死了徐镜，故事落下帷幕，一切戛然而止。

而疯蝶是全片的灵魂人物，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她到底为何要杀了男主？郁茗扬真的很好奇。

而她手里的台词本，正是疯蝶被太太赶出去时候抱住太太腿疯疯癫癫地哭诉的剧情。

没过多久，沈荞也从面试间出来了，门内又发出了声音：“16号进来面试。”

郁茗扬立刻放下台词本，迎着沈荞走了过来，她用眼神询问沈荞她表现如何，沈荞朝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郁茗扬走走进了面试间，这间面试间很大，门旁边的墙上被大面镜子覆盖，而门对面摆着一张桌子，一个胖子坐在最中间，留着背头，头发白了一半，他就是周致简。他身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虽然笑眯眯的，可是笑容却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们两边还有几个人，以及面朝演员的几个摄像机。

郁茗扬进了门，顺便把门关好。

周致简身边的男人开口了：“不用自我介绍，16号是吧。”

郁茗扬点点头，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选角导演何伟，这位就是周导。”

周致简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对郁茗扬道：“开始吧。”

郁茗扬知道周致简要她开始表演台词本的段落，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紧张，随后她从一旁拉来了一个塑料凳子，然后跪趴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凳子腿。

坐着的几个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都很好奇，唯有周致简动了一下眉毛，他已经知道郁茗扬抽到的是哪一段了。

郁茗扬抱住凳子腿，仰起头仿佛在看人，她张开嘴，咧着笑了一下：“太太，您说什么，我没听见。”

太太道：小疯蹄子别在这儿装傻充愣，太太我养不起你，滚吧。

郁茗扬睁大眼睛，面容惊惧，抱着凳子腿的的胳膊又紧了几分：“我不走，我要一直跟在太太身边。”

她知道自己要失去这份女工的工作，于是她拼命地念叨着自己有多惨，这份工作有多重要，可是这些都挡不住太太辞退她的心。

她命令下人把疯蝶拖出去扔在府外。

郁茗扬抬起双手，没有挣扎，还是看着塑料凳子，语调陡然拔高，声音尖利的仿佛一根针，说话的语调确实轻柔的：“太太，我不做女工，可以做你啊，你把我的心肝肾全都吃了好不好，我都给，什么都给你——”

她的声音回荡在面试间，像是一只游魂野鬼，可郁茗扬自己却是干干净净，连动作和表情都像个正常人。

可是或许她表现的太正常，反而让看的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卡。”

周致简叫停，其实就算他不叫停，这场戏也演完了。郁茗扬把塑料凳子放回原位，站在他们面前等待着周导点评。

周致简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么演？疯蝶本来就珍惜她的工作，现在工作丢了，她不是更应该疯了吗？”

周致简身旁的人抖了抖身体，闻言差点把下巴惊脱臼了，刚才那段已经要吓死他了，周导竟然还嫌不够疯，他是要拍鬼片吗？

郁茗扬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因为我觉得疯蝶的疯并不是正常的疯子，如果她动不动就发疯，那她不可能在太太家里待好几年，所以我觉得疯蝶表面上看其实还是正常人，她的疯病也不在常人的意料中。”

周致简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何伟道：“16号，你可以去外面等着了。”

郁茗扬点了点头，向他们鞠了一躬，随后走出了房间，门外所有人往她的方向看去，而沈荞已经把旗袍换了回来：“怎么样？”

“我尽力了。”郁茗扬这么说，她确实尽力了，虽然她的表演只有短短几分钟，可是她却不由自主想起曾经自己四处奔波的情景，或许是她把自己的经历代入了疯蝶，所以她现在才会觉得这么累。

郁茗扬看着沈荞，好奇地想知道主角的想法：“你呢？”

谁料沈荞的表情很茫然：“我不知道。”

“啊？为什么？”郁茗扬记得书里可是描述沈荞是天赋最高的演员，她不该如此茫然才是。

沈荞低下头，看起来有些惭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演戏，我只是浑浑噩噩成了演员，表演什么的都是本能的。”

她说完，郁茗扬缓缓移开双眼，她逐渐了解了一切：这就是作者设定的天赋流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面试间里，何伟正要叫下一个人进来，周致简拦住他：“把演员名单给我。”

“周导，您不是说面试之后再看吗？”

“我现在就要，或者你告诉我16号是谁也行。”

周致简见他不说话，一把抢走了他面前的名册。何伟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他完了。

傅总要他一定要让沈荞拿到女主角，可是周导明显就是看上了郁茗扬，他该怎么留住兜里的钱？

就在何伟百般思索的时候，听到周致简念叨着：“16号，沈荞。”

何伟瞪大了眼睛，说话都结巴了：“16号是沈荞？”

“怎么了？”周致简把名单给他看：“我可没看错。”

何伟立刻颤抖着接过名单，周致简确实没看错，错的是打印机。

打印机把15号和16号的名字弄混了，何伟心中大喜，真是天助他也：“周导您没看错，就是她。”

紧接着，剩下的四个女演员也都面试完了。

何伟出来宣布选择的人选，所有演员全都站了起来，紧张地等待着宣判。何伟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是宫里宣旨的大太监，他赶紧把不吉利的念头全挥走：“周导已经看完了大家的表演，女主角的人选已经定了，她就是......沈荞！”

其他人顿时唉声叹气，感叹自己失去了一次机会。

这个结果也是郁茗扬没想到的，莫非真是那身旗袍成了加分项，还是沈荞的女主光环又加强了？

沈荞呆呆地站在那里，她浑浑噩噩间就打败了其他人，连她也没想到。何伟道：“大家都回家吧，沈荞，你跟我进去见周导。”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电梯载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剩下十个人等待着下一趟电梯。

郑璐的脸色难看极了，虽然她把沈荞看作劲敌，可是当女主角真的被她得到了，郑璐简直气的咬牙，不过她的经纪公司很给力，承诺就算郑璐没法成为女主角，还是可以在电影里客串角色。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好了很多，看着身边郁茗扬抱着的旗袍，她嘲讽道：“准备齐全又怎么样？还不上让人抢走了。哦，不过以你的表现根本当不上女主角，有没有旗袍都不影响。”

郁茗扬无语，原主只是个炮灰，她把原主带成了长线炮灰，已经很努力了，或许这个机会本来就不是她的。

郑璐见她没反应，还在变本加厉，就是想看郁茗扬破防：“不像我，刘总可是承诺我一定会让我在《当年蝶月》里有个角色的，那可是大导的电影，你一辈子都够不上。”

“谁说她够不上？”

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出现，等电梯的所有人都抬起头，周致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面试间里走出来，他身后是匆匆忙忙的沈荞和一直在抹汗的何伟。

没人想到周致简竟然又找她们来了，留下的人眼里都冒着光。

唯有郑璐看见周致简，吓的一激灵，因为她的话已经被周致简听到了，他还回话了：“周，周导！”

周致简完全忽略了她，转而看向郁茗扬：“就是你，16号，你叫什么？”

“郁茗扬。”

周致简转头对赶来的何伟道：“郁茗扬是疯蝶的不二人选，她的表演完全够得上我的电影，沈荞不是。还有郑璐，我不希望演技这么差的人出现在我的电影里。”

“是是是。”何伟擦着汗，默默跟傅绎清道歉，傅总，我真的尽力了。

周致简字字句句都好像打在郑璐的脸上，郑璐惊了，她没想到自己得到的评价竟然是这样的，而且本该万无一失的客串角色就这么丢了：“周导，我的演技哪里不如郁茗扬？你跟我说清楚！刘总的面子您不给吗？”

人群中默默有一个声音传来：“这股泼妇劲儿演得挺好。”

紧接着窃笑声越来越大，郑璐回过头，想要吃人：“谁说我是泼妇？谁？”

周致简回过头，布满皱纹的眼中显现出一丝厌恶：“我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不给任何人面子，如果刘总不喜欢我，就让他投资别人好了。”

周致简的无所谓让郑璐哑口无言。周致简导演的电影一直是商业片和文艺片的双重享受，每一次都会让投资人赚的盆满钵满，要是刘总知道自己得罪了周导，他肯定会毫不犹豫把自己踹开，郑璐捂着头，痛哭流涕懊悔不已。

郁茗扬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被选中成为女主角，她顾不上其他人，快步跟上周致简：“周导，您等等。”

周致简停下脚步看着郁茗扬：“有事？”

郁茗扬诚恳地点了点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周导，您不是选择沈荞了吗？怎么又变成我了？”

周致简心情很好，似乎因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演员：“我一开始选的就是你，是名单上的名字打印错了，你的表演和对人物的分析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老辣的不像是这个年纪能有的。”

他的眼光从来没出错过，如果不出所料，郁茗扬一定会成为影坛耀眼的一颗明星。

他很期待郁茗扬闪光的那一天。

郁茗扬没想到周导竟然对她评价这么高，她连声谢过周导，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就在这时手机传来震动，她拿出手机，竟然是贺随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