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泊往南折回，翻越几座奇形怪状的山脉，终于抵达騩山。山间草木稀疏，多深坑，坑旁堆积类似雌黄、空青、碧绿之类的石头。瞧着不像是能长出奇珍异草的宝地，倒像是深藏绝世璞玉之地。

洛桑折断粗壮的树枝行路，仔细打量目光所及的每一棵怪草，可一路所见不是野草就是些没什么大用的药草，一点不见騩蓍草和赤葵草的影子。

荒芜寂寥最是消磨耐心，树枝往前拨开层层白雪，仍不见騩蓍草和赤葵草的影子。洛桑不得已往最坏处想，或许騩山根本没有这两株草，一切都是流觞为骗取她信任，从而得到解芫蓉花毒方法的把戏。

三界中，得知她相貌的人不多，认出她是司宁成君的人更少，能猜出她为复活战神而寻找宝物的人几乎不可能存在。而流觞连这三点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她下界是为给青成灵君设劫，没时间确认騩蓍草和赤葵草消息的真假。

洛桑一时喜忧参半，喜是庆幸自己多留个心眼，没轻易将解芫蓉花毒方法交出，忧是找不到騩蓍草和赤葵草，又不可再唤流觞前来质问。毕竟前日两人闹得不愉快，洛桑肚里生好大团气，一时半会不想见他。

洛桑正走着，被石头绊一脚，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连你也绊我。”

稳住身形后，洛桑把气撒石头上，捡起绊脚石往雪里狠狠砸去。

石头砸雪里本应砸出个坑，可这块石头不一样，砸出那块明显变红，还慢慢涨高。

“奶奶的龟孙，哪个不长眼砸你爷爷我！快给爷爷磕三个响头！”雪堆冒出个形似猪的脑袋，脑袋上红肿大包正是洛桑用石头砸出的杰作。

雪雾弥漫，洛桑眯眼认出眼前骂骂咧咧长得像猪的家伙正是山膏，拔腿就跑。山膏灵力不高，但性格顽劣，极善用语言辱骂人，行走时还会发出刺耳的嘈杂声，极难纠缠。

这对本就听力模糊的洛桑更是折磨，一层层刺耳的噪音转入耳朵，时重时缓，听得人头昏脑胀，洛桑干脆扔掉树枝捂耳快跑。

山膏撒开四条腿，边追边骂：“孙子，跑什么，给爷爷停下。”

“龟孙，停下！砸到爷爷了，给爷我砸回来！”

“妈的，跑那么快，要升天啊！爷砸死你。”

······

一人一兽围着山头追半个时辰，洛桑终于跑不动，倚树干喊停同样气喘吁吁的山膏。

“别···别追我了，又不是故意招惹你的。”

“不是故意就是有意的。你个龟孙，好好站着让爷砸你不好吗？跑那么快，累死爷了。” 山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前腿不忘推出石头般大的雪球，用力踢在洛桑腹部。

曾经的伤口受凉，腹部肌肉不住抽搐，洛桑难受捂紧肚子，警惕盯着山膏，道：“扔也扔了，满意了吧，肯放过我了吧。”

“做梦！”山膏哼哼两声，满脸不屑，“你不是凡人，来騩山做什么？”

洛桑嗤笑，反问它：“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凡人?”

“切，那群低俗之辈，无论多有钱，见满山宝石早动手抢了。可你没有，跟瞎子似的拿根破树枝在地上敲，还拿宝石砸爷。就你对宝石无欲无求的态度，很容易看出你不是凡人。你傻，不代表你爷我傻呀。”

洛桑无言以对，翻一记白眼转身就走。山膏絮絮叨叨跟上，“龟孙，别走，还没回爷问题呢。”

风雪愈重，洛桑搂紧身上羊裘，脚步加快。

“喂！你是狗吧，越喊走得越快。”

“喂，你是来找东西的吧。”

“喂，你再不理爷爷我，爷就让你走不出这騩山。”

洛桑停下脚步，望着只到她腰间的山膏，半嘲笑道：“还有这能耐呢！”

“那是自然，爷我可是騩山的守山兽。怎么？知道怕了？跪下求我呀！求得爷开心，爷就放过你。”

山膏沾沾自喜，得意地推了个雪球踢到洛桑膝上。可这次，洛桑没让它如愿，一掌将雪球打散，不怀好意走向山膏，讥讽道：“还守山兽呢，真会给自己戴高帽。山膏世世代代居苦山，而你，单独守在这荒郊野岭，难道，这不是惩罚吗？蠢猪！”

“你你你，你胡说！”就算洛桑所言为真，可强大的自尊心怎会允许别人将事实如此直白说出，山膏起势要撞飞洛桑，却在离洛桑一丈处被灵力抵挡，怎么也撞不破。

洛桑在防护下笑意盈盈，活像台下看表演的观者。山膏撞得筋疲力尽，累趴在雪上，骂道：“奶奶的，你是哪路神仙，爷之前怎没见过。”

“你没见过的可多了，谁都要告诉你名吗？”

“妈的，管你是谁。你们这群神仙，一个个都是伪君子，狼心狗肺的东西，爷才不想理你呢。”山膏傲娇别开脸，傲娇往回走，却一步三回头，等洛桑挽留。

“我也这样觉得。”洛桑不怒反笑，“天界那群神仙整日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实际心底比臭水沟还脏，特别是那位战神，简直······”

“喂！你他妈可别乱讲话啊！”

没等洛桑讲下去，山膏气得跑回来打断她说话，“天界当真没规矩，战神岂是你这等小仙随便议论的。”

“你如此维护他。怎么，战神对你有恩？”

“小屁孩，瞧你也就几万岁，爷不跟你计较。天界乌烟瘴气，你这小屁孩定信了那群乌龟王八蛋的屁话，才敢在爷面前说战神不是。你们简直荒唐！战神是爷见过最深明大义的神仙，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能在满嘴脏话的山膏嘴里，听到它夸赞师父，洛桑心底莫名得到慰藉。

千年前，天界与邪魔在弱水河畔开战，战争惨烈，三界生灵涂炭，多少生灵流离失所、无辜惨死不得而知。可冤死惨死的生灵越多，邪魔力量愈大。眼看天界兵力招架不住，天帝下令放弃战争，与邪魔和谈。但在下达命令的前一刻，天兵打败邪魔一族，战神和魔王却凭空消失。

此战，以天界胜利而告终。天界重归太平，谈及战神也只道他在战场中牺牲，其中惋惜仅是一瞬，很快，在弱水河畔消失的战神逐渐被天界遗忘。连同她这个战神唯一徒儿，也逐渐忘记师父的相貌，记忆里只剩个模模糊糊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资料引用如下：

注1：騩(guī)山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山。

注2：山膏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动物。其状如猪，好骂人。

注3：苦山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