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伤人！”见小尾还要动手，阿捡忙不迭喊道。
小尾闻声一顿，倒是很听话地停住了脚步，将手背在了身后。她凑到包横子面前，对着他嗅了嗅。
阿捡以为她那问人可不可以吃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忙就想拉她回来，但被她轻松挣开了。
小尾突然粗着嗓音，对着包横子伸手：“给钱！”
众人：“？”
在迷糊中，大家又看着她蹦到另一边，用另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说道：“嘿嘿，出门着急，忘记带钱包了，你等等，我回去拿。”
阿捡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在街头看见的赵钱孙给钱的场景吗？！
这样说起来，那粗嗓音确实很像店老板，而那嬉皮笑脸的声音也确实很像赵钱孙。
“赵钱孙，今天你不给钱就别想走！”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小尾来回蹦跶着说完了话，突然冷冷看向包横子。
包横子被吓了一跳：“看我做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走了过去。
包横子被吓得退到了柱子边：“你、你想干嘛……”
小尾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一拳挥向了他。
“砰！”
汗水顺着包横子的额头流水似的往下淌着，他颤着眼皮缓缓转头看去。
——身边的大柱子被打了个对穿，木头屑正簌簌地往下落着。
小尾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子，举手的样子似乎是想对他一顿胖揍。
包横子受不了地大叫起来：“我招！我什么都招！你别动手！”
小尾玩得正开心呢，可不想就这么停下来：“等一会，你打他一顿，他把钱给你的那段我还没演到呢。”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等到阿捡反应过来的时候，包横子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尿了裤子。他忙上前拉住小尾：“别、别再吓唬他了。”
原本扯着包横子的衣领好像铁链绞上一样的手，随意就被阿捡拉了下来。
小尾理直气壮地说：“可那天，他就是这样揍了他的……然后他就给他钱啦，”她向着包横子抬了抬下巴问道，“你说我是否有冤枉你？”
生怕她再冲过来，包横子忙不迭点头：““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五文钱赵钱孙确实已经给过了！是我记错账目愚弄了官家，我愿意挨板子！”
听到这话，阿捡算是松了口气。
小尾绕回到阿捡身旁，邀功似的说道 ：“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阿捡忙伸着大拇指：“像像像，你真厉害。”
脏兮兮的小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小尾伸手讨赏似的说道：“那昨日脆口的叫什么花来着，我还想吃……”
阿捡小声：“那叫花生米，是你昨天从牢头那里抢的，不是我给你的……”
“啊，你没有啊！”
“我怎么会有？！”
“那你帮我去弄来吧。”
“我到哪给你去弄？！”
“你刚才不是说可以从牢头那抢……”
阿捡忙不迭捂住小尾的嘴巴：“我、我可不会抢东西！公、公堂之上，这种话不要说得那么大声！”
陈子安瞥了他们一眼，只当没看见，他的声音不怒自威：“包子铺成安私心包藏谎报账目，扰乱公堂，治十棍以儆效尤。赵钱孙欠邻里总计四百九十七文，按宇夏法令，悬于衙外示众，直至钱物还清。”
本来差点没了手，现在就只是被困在外面被人扔些果子，赵钱孙觉得颇为庆幸。
他脸皮厚，也不管两侧的人们是如何看着他指指点点，被带走时还嘻嘻笑着跟阿捡道谢：“谢谢恩公，嘿嘿嘿，今日之恩，来日有机会必还。”
阿捡才不需要他还什么恩呢，他也不喜欢这样欠钱拖着不还，爱占小便宜的混子，不过知道真相觉得自己不该隐瞒罢了。
他忍不住啰嗦道：“你有钱还是赶快还人家吧，乡里乡亲的多不容易。”
“知道了知道了。”
赵钱孙随口应着，被带了下去。
众位店家显然对阿捡帮助赵钱孙的行为很不满，边上突然有人啐了阿捡一口：“赵钱孙那样的癞皮狗不重罚一下可不会长记性，以后出来了又祸害乡亲，这样的人你帮什么帮？！”
阿捡红了脸，用袖子抹抹脸，喂喂诺诺地说道：“我只是看见了实话实说啊……”
没有人关心他说什么，只顾着骂：“心眼那么坏，活该被官府抓起来！”
“就是！”
陈子安随手换了卷子，底下的衙役们明白该清场了。
忙就有人上前推着阿捡往边上走：“朝廷办案，闲杂人等先行退下！”
然而，就在阿捡身侧的小尾，却没有人敢去动她，任她看阿捡走了，自己小跑几步地跟过去。
这日审的第二个案子，是一桩新提上来的行骗案。
在瑞安城的崇德道上有一户姓张的人家。
张家是在白茸街上开粮米铺子的，家有良田千亩，宅院十余处，奴仆上百人，在瑞安也称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大户。
话说这日，到衙门来鸣冤告状的正是这张家掌柜张学升的正妻，张家的当家主母。她要状告一名被人们称为“白露姑娘”的女子，以异族妖术谋夺他们家的财产。
张刘氏刚在堂上哭哭啼啼说到“白露姑娘”三个字时，围观的人们就炸开了锅。
若说半月前，人们还不知在馗州边陲有个叫龙帝城的小地方，那这几日，从馗州龙帝城而来的那个白露姑娘可以说是彻底光耀了自己的家乡。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穷山恶水出刁民，青山绿水出贤才。人们都说那龙帝城一定是馗州最好的地方，才会出现白露姑娘这般神仙似的人物。
人们提起白露姑娘，必然会说那是仙女啊！
身段窈窕婀娜，气质如玉如兰，虽然戴着面纱看不出准确的样貌，但是单单瞅那眼眸也必然是国色天香。最重要的是，这白露姑娘不仅本事非凡，而且面冷心善啊！
要说这白露姑娘究竟有何不凡本事呢？她最擅长的，据说是寻物。
有谁家的猪儿猫儿狗儿，或者镯子链子首饰丢了，她只要到东西常在的地方去瞄一瞄，
就能准确告诉你是什么时候谁人拿了去，或者是你自己没加注意丢在了哪里。
次次都是所言非虚，很快就帮人把东西给寻了回来。
半个多月前，王员外的外孙女随着姨娘出门去外，结果给走丢了，官府衙门的人城里城外翻了多少遍都没有寻到人，王氏女辈们哭得眼睛都快吓瞎了。
就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白露姑娘就寻上了门。
据说当时，白露姑娘进了王家的员外府，也不用人带路，就自行寻到了那女娃子的房间。
她在屋子里转了转，闭目聚神一念，随即指着东南方向道：“南城门外三里地，绿丝绦下去寻寻便是。”
王家人半信半疑地赶过去，果然，就见小姑娘靠在柳树下睡得正香。
一问她怎么会在这，小女孩哭着说是在集市上与姨娘走散了，一个老婶婶给她老鼠糖年画说带她去找家人，她便跟着走了。
后来不知怎的，她觉得很困迷迷糊糊睡着了，好像还梦见了两个很漂亮的仙女姐姐，就是记忆太模糊，记不得样貌了。
瑞安虽然是天子脚下，近日来上报失踪的案子都不在少数，这一听就是被拐卖了。
虽然不知道那歹人为何将小姑娘独自留下，但是人能寻回来，多亏了白露姑娘的神机妙算必然是真的。
白露姑娘的名头，便是如此传扬开的。
而后，张家老爷病重，找了多少医生都看不好，无奈之下只好寻了偏方，请白露姑娘为他瞧病。
白露姑娘进了张老爷的宅院，只是四处看了看，话也没有多问，也没有诊脉，直接就給张老爷开了一剂方子。
那方子上面写的不是什么茯苓当归，而是“乐善好施”四个字。
张家实在也找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开了慈善堂，每日给穷人们舍饭施粥。
众人觉得奇怪，张家从来以“只进不出”和“一毛不拔”在街坊里著名，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慷慨了？一探缘由，人们纷纷夸那白露姑娘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阿捡最先闻见的是一股橘子花的冷香，随即一白衣女子被人带了上来。
层层纺纱的长裙衬得人身姿亭亭，围着慕纱面罩的脸上神色冷清，带着与世隔绝的疏离。
闻见味道，小尾一下精神了。她抽抽鼻子道：“她的味道好甜啊，她是果子精变的吗，她可以吃……”
阿捡忙捂住她的嘴：“当然不行！”
见她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自己眨巴眨巴，阿捡忙松了手，压低声音道：“你可别再问别人能不能吃了，会被人当成妖怪的。”
小尾不明白：“哦，被人当妖怪又会怎样啊？”
阿捡想了想，说道：“抓起来关着。”
小尾无所谓地瞅着白露姑娘，舔舔嘴角：“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不就被关着吗？”
阿捡想吓唬吓唬她：“还要用刑，额，鞭子沾了盐水打，灌辣椒水，坐铁板凳……反正好多好多！”
据说衙门里审问犯人都是这样吓唬的，对待妖怪也应该差不多吧。
小尾不在意地哼一声：“我当多大点事。”
人族的这些刑法对他们龙族的来说，不过挠痒痒罢了。天谴的雷电她都抗得过来，哪会怕这个。
阿捡没法子，只能道：“还好、好几天都不给东西吃呢。”
小尾终于倒吸了口冷气，露出极为动容的样子：“你们怎么那么坏！”